谭明月浑身是血,为避免引人注目不得不坐进了轿中。

    牯嵘亲王出手便是大手笔,派来接应的马车规格很高,马是千里良驹,轿是银顶软舆。因此谭明月与谢不然两个少年孩童坐在轿中并不觉得拥挤,甚至算得上宽敞。

    但空间密闭,轿中充斥着谭明月身上的血腥味儿。谢不然看着坐在角落里的谭明月,此时她正用双手环抱住自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不然以为她是因为杀了人而感到失落,也许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也许不是,但是杀了人总归是会难过的。

    于是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玉瓶,一方云帕。他拿起玉瓶晃了晃,将里面的水液倒在了云帕上,然后递给了她,道:

    “你脸上沾了血,要擦擦吗?”

    谭明月闻声抬起了头,眼里却并没有谢不然预料到的悲伤,反而异常平静,与平时吃饭睡觉时的状态没什么两样。

    谭明月看了看那沾湿的帕子,似乎有酒味,她接过帕子,道:“谢谢大公子。”

    酒好啊,酒还能消毒呢,况且她确实被这些血糊得难受。

    她正投入地擦拭面上血迹时,谢不然冷不丁的突然开口问道:

    “杀人技跟谁所学?”

    谭明月一点儿没犹豫,从善如流的接下话头:“回大公子,我父亲是陈家东厨的庖人,所以没少见他使刀宰猪杀鸡。”

    谢不然轻笑道:“哦?所以你杀人便如杀鸡般?一点儿没觉得怕?”

    谭明月此时已经将脸擦净,又转而去擦手上的血污,她边擦边道:“开始是怕的,但一想到我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我,就不怕了。”

    谢不然逐渐收了笑意,沉默半晌,忽然道:“你说得对,有甚好怕,最终不过就是个你死我活罢了。”

    谭明月抬眼睨他,只见谢不然眸色深沉,如玉面容却暗含一丝戾意。

    谢不然忽然朝她望来,谭明月没来得及收回眼神,便被迫与他对视,溺了在他的眸中。

    上一世谭明月与他对视是溺在海誓山盟的温柔中,而现今却是溺在杀机四伏的风暴中。

    还未等谭明月张口说点儿什么,谢不然先一步道:“我上次给你的飞镖该还我了。”

    谭明月心中一突,面上却升起了茫然和不解,似乎不知道谢不然在说什么。

    谢不然今日耐心似乎减退了,他十分厌烦的又重复了一遍:“牯嵘亲王,飞镖。”

    谭明月这才恍然大悟般,懊恼道:“那飞镖我刺完牯嵘亲王就给扔了。那,那上面有剧毒,我不敢带着它。”

    “扔了?”

    “扔了。”

    谢不然沉默片晌,倏然扑向了谭明月,将她整个按在了轿壁上。他用得力气很大,谭明月的脸被压得通红,呼吸都有些困难。

    “贱婢。”谢不然道,语气轻柔。

    “我若没记错,你曾许诺过身心皆会忠于我吧?这便是你的忠诚?从京都到这里一路上你撒了多少谎,背着我又做了多少事,你自己心中没数吗?”

    谢不然每次质问,语气都更加柔和,这反而使谭明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迅速在心中盘算着,她在南岭和春醁馆中做的事绝对万无一失,若有闪失,便是在成衣铺暴露了飞镖,谢不然一定是在试探她。

    她被按在壁上,呜呜呜的说不出话,只能挣扎起来叫谢不然听她解释。

    “嘘,别叫了。”谢不然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在她耳边喃喃道:“若是平日我尚有几分心情听你胡诹,就当是消遣了。可惜,我今日情绪不佳,不想听这些聒噪的声音。”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边,但谭明月却觉得似乎已经被野兽舔舐一般,令她胆寒。

    她艰难的回头正欲再做争取,就被谢不然的手再次狠狠的按住。

    谢不然道:“别动。”

    谭明月是彻底不能动了,她心下一冷,舌向后槽牙卷去。

    谢不然用另一只手拔了谭明月头上的玲珑珠钗,墨发倾泻而下,带着皂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蜜沉香。

    谢不然鼻尖微动,心也微动,但面上不显,又用珠钗去挑未松散的发髻。

    谭明月的发丝被挑的令她生疼,她握紧拳头,准备等待时机,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雪思追那日晚上被猥亵时伺机而动的情景,此刻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面上升起一丝讽意,这世道谁又能救得了谁,都是在苦苦煎熬罢了。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有东西从谭明月发尖脱落,掉在了软垫上。

    谢不然将它捡起,定睛一看,是一枚铜钱。

    谢不然一怔,罗衣阁的情报绝不会有误,但为何是一枚铜钱。

    他看向谭明月,只见谭明月此时也不挣扎了,整个人带着一股自暴自弃的恹感。他放开了对谭明月的禁锢,将她翻转过来,只见她脸上红痕明显,眉宇间有一丝讽意。

    谢不然心中更加不快,他道:“飞镖呢?”

    谭明月掀了掀嘴角道:“扔了。”

    谢不然遂不再多言,按住她的肩膀,开始脱她的衣裳,谭明月大惊,猛然抬手向他打去。

    谭明月怒道:“你疯了?”

    谢不然轻松的挡住了她的手,看着谭明月怒意冲冲的脸庞,叹了口气,道:

    “你父母确实死得不冤,因为你未曾跟他们学会怎么做一个奴婢。”

    说完咔的一声,随即伴着谭明月的痛呼,她的胳膊被卸了,待她还没再做反应,她的腿关节也被卸了。

    “不过没关系,他们没教会你,我来教你便是。”谢不然道。

    “见到主人要跪拜,要称自己为‘奴’。”

    “你是奴隶,不是人,所以你不需要有喜怒哀乐,羞耻心。”

    “主人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若有异心便剖心,若有反抗就断骨。”

    “主人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哪怕当你是狗,你也要像狗一样匍匐在地犬吠出声。”

    谢不然边说边粗暴地将谭明月的衣物全部剥光了。

    孩童的肌肤是细腻光滑的,还带着些许绒毛,都彰显着这具身体是无害弱势的。

    谢不然将谭明月的身体翻来覆去找了个遍,都未曾发现那枚残镖的踪迹。

    谢不然此时才显现出一些急躁,他一把将旁边的衣物覆在了谈明月的身上,脸上也后知后觉的浮现几丝羞恼。

    “你将那镖放哪了?你可知那镖上的毒非同小可!你留在身边又有何用呢?”

    谭明月此时痛意也过,她感慨的看着谢不然道:“大公子,真的扔了。”

    谢不然又欲说些什么,忽见谭明月眼角溢出一滴泪,那泪很快滑落变消失匿迹只留一丝水痕。除此之外,谭明月整个人甚至是松弛无奈的,与上次嚎啕大哭的状态截然不同。

    片晌,谢不然最终道:“那便当你真的丢了吧。”

    谭明月没有说话,她此时正在反思自己的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从未在谢不然手中受过这样的苦,便对他的态度逐渐肆无忌惮;以为自己两世为人,能将所有事情掌握在手中,实则还是如同蝼蚁般只能偷生。

    她错了,大错特错,她连与谢不然玉石俱焚的机会都没有,她只能仰望他的鼻息。

    谢不然见谭明月怔怔的盯着他看,又见谭明月衣衫不整,手脚瘫软,像个破损的木偶,心中似有蚂蚁在爬。

    他捂住胸口,稳住情绪。从头上取下自己束发用的簪子,他抬起谭明月的胳膊,在她的痛哼中刺了进去。

    那伤口并不深,只轻轻挑破了一点儿皮。

    谢不然将簪子插回发间,对谭明月漏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切的笑容:“真巧,我也喜欢把重要的东西藏在发间。”

    谭明月没懂什么意思,两人在轿中坐了许久,直到十一十二皆追了过来,众人出示了通关文书出了晏都。

    谭明月才感觉到不适,她眼前开始发花,谢不然逐渐从一个变成了很多个,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绚烂多彩,她的脑中似乎在放烟花,连带着她的心脏也开始嘭嘭嘭的乱跳,整个人变得异常的兴奋。

    谢不然似乎也发现了她的变化,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其实很快乐对吗?你很快就能适应这种快乐了。”

    谭明月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了什么,此时她整个身体都在抽搐,时哭时笑。

    谢不然好似习以为常,淡定的帮谭明月重回接好脱臼的胳膊和小腿,嫌弃的看了眼她满是血污的衣服,遂即脱下自己的外衫将谭明月裹住揽入怀中,如母亲哄小儿睡觉般,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轻声道:“这样是不是很好,把关节接回去也不会感觉到痛吧?”

    谭明月抓住他的衣衫说不出话,整个人都是眩晕迷乱的。

    谢不然细心的将她脸上的涕泪擦干净,继续对她道:“我是你的主人,所以你要乖一点,不能对我说谎,不能对我不好,也不能杀了我。好不好?”

    谭明月下意识的点点头,谢不然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而谭明月口中那本是要拿去杀谢不然的小钉子,此时割向了自己的口腔内壁。

    她将头埋在谢不然怀里,不让谢不然看到她的动作,默默将口中的血咽下,她狠狠揪住谢不然的袖子。

    这种感觉!她上一世也曾经历过!在她进宫后的第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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