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姚下意识僵住了身体,她想要拒绝,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

    莫停舟在开头的那句话后,就没再开口,他的视线落在少女因衣领过松而露出的腻白肌肤上,又从那片肌肤移至她通红的耳尖。

    沈华姚身上独有的清香仿佛因为四周的水气而聚拢后显得更加浓郁,飘荡在他的鼻间,久久不能散去。

    莫停舟在这凉爽的雨季腾升出一股燥热。

    一路上并没有遇见几个熟人,这样的雨天,宫中的娘娘们多爱聚在一起品茶,并不愿冒着新裁的衣裙被雨水溅湿的风险到外头晃荡。

    沈华姚从始至终都垂着头,一言不发,仿佛她与莫停中从不相识般生疏而冷淡。她的反常落在莫停舟的眼里,使莫停舟莫名的由身体上的燥热,转变为心里的躁郁。

    从前沈华姚与他相处时总是话多的那一个,用那副又软又柔的嗓音慢吞吞的絮絮叨叨。

    尽管在莫停舟看来,沈华姚所说的大多都是废话,而他也极少去回应那些废话,但莫停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因此无论沈华姚要说的是不是废话,他回不回应,她都不该是这样的一言不发。

    :“你在躲我?”

    终于,临近终点时,莫停舟率先打破了这一僵局。

    话音落下,莫停舟便不禁的蹙眉。

    躲,沈华姚怎么会躲他。

    他下意识的想。

    可背对着他的沈华姚却没有因他难得的主动而重新活跃起来,反而微微侧开了脸:“没有。”

    话虽是这么说,她脚下的步伐却不停的加快,雨丝落在她洁白的面颊上,泛着凉气,沈华姚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般离开了能隔绝雨水的遮蔽处。

    这只蠢兔子在躲他。

    一股无名火自心头涌来,莫停舟看着离自己有些距离,已要闯入雨幕中的少女,眉眼间浮上了一层霜色。

    他抬起手,长指掐着沈华姚纤细的后脖颈,将她往回拽。沈华姚猝不及防的撞上了后者的胸膛,高大的青年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包裹,淡淡的雪松香瞬间笼罩了她。

    沈华姚惊愕地抬起头,便见莫停舟微微侧着头,半张脸隐在阴暗之中,纤长的眼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那双眸色漆黑的双眼不闪不避地与她对视,而这样直白的目光仿佛使他眉眼间的冷冰化开,成了能勾人的春风。

    :“随你。”

    冰冷的字眼将那阵春风散开,莫停舟把伞塞给沈华姚,便无丝毫留恋的转身离开。

    狂跳的心脏在那一刻瞬间放慢了节拍,沈华姚怔怔的站在原地,手背还残留了淡淡的余温,凉风却无孔不入的从衣襟间钻入,让人遍体生寒。

    她猛的转身,看着那道在雨幕中渐行渐远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伞柄。

    莫停舟暗蓝色的衣袍被雨水染深,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沈华姚眼中都成了幻影,唯有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是真实、鲜活的。

    她是那样的喜欢他,他却将这样纯真美好的喜欢变成了利刃,一刀一刀的往少女的心上扎去。

    —

    沈华姚失神地走回了太后的寝宫,立马有婢女迎了上来,将她手中的伞收起来放在一旁。

    :“雨这样的大,东宫的人怎么能叫殿下独自回来?”

    :“看看,这裙摆都湿成什么样子了!”

    晚晚清秀的小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满,她吩咐人叫了水来,又找好沈华姚换洗的衣物,再半搀半推的拉着坐在榻上发呆的沈华姚进内室去洗漱。

    沈华姚任由晚晚摆弄自己,赤着足踏入浴桶,她抱着膝往下沉水流漫过肩部,身体上的冰冷就被暖意所融化了。

    晚晚双手抚摸着自家殿下又白又滑的皮肤,美滋滋的笑弯了眼睛。

    那些男人得积几辈子的福分才能娶到这样美若天仙冰肌玉骨温柔大度的殿下啊!

    哦,不对,她家殿下的梦中情人是那位冷冰冰又不体贴的莫公子。

    想到这儿,晚晚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她下意识的瞅了一眼还在发呆的沈华姚,脸垮的更厉害了。

    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晚晚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沈华姚是见了谁。

    :“今日莫公子可是入宫了?殿下见到他了吗?”

    晚晚清脆的嗓音灌入耳中,沈华姚回过神来,眼睫微颤:“嗯?”

    :“殿下不是知道了莫公子属意的人不是您,何必再浪费心思去捂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这京中有多少青年才俊想当殿下的裙下臣,干嘛非得挂在他一棵树上。”

    :“要奴婢说,殿下就该养一群面首,每天换一个样让他们伺候您才配得上殿下这临安镇国长公主的名号。”

    晚晚如玉珠落盘般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言语直白得刺人,她与沈华瑶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丝毫不惧沈华姚会怪她以下犯上。

    沈华姚则抿唇不语。

    她要嫁人了,前几日皇兄召她入宫,私下为她与护国公的小公子指婚,而在此之前,沈华姚已推拒了数次,皇兄因此也越发不满。

    先前拒婚是为了莫停舟,这次却再也没有了拒婚的理由。

    别人以为她是开窍了,可只有沈华姚知道,她等不到那个想嫁的人来娶她。

    当今昭成帝并非是沈华瑶的胞兄,昭成帝十七岁便登基为帝,在此前,先帝驾崩,掌权的一直都是太后一党,现如今太后让权,昭成帝根基不稳,疑心极重,就想到了用沈华姚的婚事去牵制太后的人,外加拉拢势力。

    沈华姚并不知道其中的复杂。

    但她知道身为公主的价值,就算有万千宠爱傍身,也抵不过一句皇命难违。

    就连母后也告诉过她,驸马要选地位相当的,喜欢的人可以养来当面首。

    可阿舟既不能做她的驸马,也不能当她的面首。

    沈华姚出神的盯着水面,水面上的波浪一圈一圈的往外推,在她眼中化作了漩涡,最后那片漩涡竟然泛上了血色。

    雨水,血水交织在一起。

    同雨水交织的鲜血顺着白皙的手腕滑落,与暗蓝色的衣袂形成强烈的视觉效果。

    莫停舟隐入雨幕的背影浮现在了眼前。

    :“他受伤了。”

    沈华姚没头没脑的喃喃道。

    晚晚看着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对莫停舟的谩骂堪堪到了嘴边。但最后晚晚忍住的那些难听的话,心疼地摸了摸沈华姚的鬓角。

    :“殿下几日后不是要南下吗?去和莫公子道个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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