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家大公子商玦大婚,燕燕要做的糕点早就准备完了,她们几个丫鬟被允许到前院观礼,坐在精致布置的花园中。

    等着公子的喜轿回来。

    “听说了吗?昨夜出了大乱子,你们知道这附近的庄子上一直有拐卖人口的事件吧,居然是来福粮店的老板做的呢。”

    “听说了听说了,还听说这次解决问题的是一个少侠,叫什么……傅永安,论辈分是傅玉行大侠的孙子呢。”

    一个丫鬟明显是听说过燕燕的事情,于是先看了一眼燕燕才说:“唉,就是有些可惜,据说傅大侠今天不会来赴宴了。”

    燕燕看向她,如她所愿问了句:“为什么?”

    那个丫鬟一脸得意地说:“听说傅大侠此次来本来就不是为了什么拐卖人口的事情,而是找秋心姑娘的簪子,如今簪子找到了,自然是要回江南的。”

    “听说昨晚他就启程了,回去找秋姑娘了。”

    燕燕看了她们一眼,心里却有了数,这些人应该是商玦派来的,至于目的还不好说,但是有一点就是警告自己,已经没有傅玉行这座靠山了。

    她想起昨夜商钰亲自过来通知自己今天上船的表情,一直僵硬的脸缓和了下来,表情柔和了几分,那是尘埃落定的安心感。

    或许今夜过后,自己再也不用受窒息之苦,也不用再忍受胃痛,也可以穿起朋友为自己所做的裙子。

    周围的丫鬟感受到了她眼神中的深邃,渐渐没有了声音,但是她却开口了:“你们今夜也要上船吗?”

    那几个丫鬟纷纷摇头:“没有,我们没能入二公子的眼。”

    燕燕笑了笑:“那我还是真幸运。”

    有个年纪偏小的丫鬟带着几分不悦:“是福是祸,现在可说不准。”

    唢呐声音响起,花轿越抬越近,那本是世上最令人激动的声音,此时不知为何染上了一丝凄凉。

    坐在花桥前面的商玦,面上带着假笑,坐在花轿里的新娘,蒙着的盖头下,是一张带着泪的脸。

    早早在门口等待的,除了商家的一众人,还有借月山庄的宋岚和洛五阳。

    洛五阳看着缓缓走来的花轿,说不出有种什么感觉:“那轿帘上绣的是什么东西?”

    宋岚说:“喜乐似乎也故意吹错了几个音。”

    说完她靠在洛五阳的身上:“真是晦气!”

    洛五阳揽着她进了喜堂里面,她们是作为女方家长来的,宋岚带着几分戏谑说:

    “我认识秋老头,这一幕要是被秋老头看见了,说不定当场就气死了。”

    洛五阳点点头:“下次去问剑山庄拜访的时候,顺便过去给老人家讲讲就好,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要结交天下第一美人吗?”

    商钰百无聊赖地站在另一边,他难得也没有喝酒也没有嗑药,穿着整齐,但是从表情上看就知道他对自己的亲生哥哥的大婚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扯着绕金的头发,把它缠在他的手指上:“真不知道我哥为什么要结婚,他又不爱那个女人。而且因为这场婚礼,搞出了多少事情。”

    绕金微微闭了闭眼,忍住头皮的疼痛,接话:“大少爷应当是有自己的考量。”

    商钰低声笑笑,说:“他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谁也看不起,一心觉得别人都是虫子,就他和他那个鬼教里的人是人,觉得傅玉行是把好刀,就要用他修剪修剪不要的枝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

    说完他攥了攥手里的头发:“真以为娶了那个女人就能顺理成章地借机得到借月山庄?真以为娶了秋家的女人就是问剑山庄的女婿?真没有意思。”

    绕金不敢接话,商钰继续说:“我不带你走,知道为什么吗?”

    绕金深深地低下头,商钰说:“你除了腰,一无是处,这是其一,还有就是,你一点也不反抗。你不反抗,有什么意思?”

    绕金:“这就是你对燕燕有兴趣的原因?”

    商钰愣了一下,他抬起绕金的下巴,绕金的脸依旧满是逆来顺受的“温柔”,无论自己如何折磨,她永远都是这副样子。

    商钰放开了她,此时商玦已经牵着他的新娘迈过了火盆。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声音高高地传入坐在后园里燕燕的耳中,却见商钰极为激动地跑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群瘦骨伶仃的女人,

    “等不到晚上了,走,现在就走。”

    商钰兴奋地说:“我已经准备好船了,各位,和我上岛吧。”

    燕燕看着兴奋的商钰,她看了眼跟在商钰后面,依旧是低眉顺眼的绕金,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商玦似乎是真的沉浸在新婚之喜中,对于自己弟弟这种迫不及待地离开,也没有什么表示,而是叫人塞了些东西给他,然后就放他们一行人离开了。

    商钰全程都表现的很兴奋,燕燕坐在大船上,看着渐渐远离的岸边,看着海水拍打着船身。

    一个同样瘦弱女孩走到她的身边,她看起来年纪很小:“你……你害怕吗?”她也看向岸边的方向,恍惚间似乎是看到那岸边有个身影,但是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也许是她看错了。

    燕燕打量了她一番,才缓缓开口:“害怕,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女孩儿好奇地看向她:“习惯了什么?恐惧吗?”

    燕燕点点头:“是的,我每日每夜,都在恐惧。”

    女孩歪头想了想,凑近了她,伸手给了她一个拥抱:“我娘亲说,不管什么痛苦,抱抱就好了。”

    燕燕感受这这个瘦骨嶙峋的拥抱,尽量不去想这个拥抱背后的意义,她闭上眼睛。

    却听到了商钰的声音:“原来你喜欢这样的,这我确实是没有想到,到时候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

    燕燕目光如炬,在这片大海上,她的情绪愈加的无法控制,那是一座几乎马上要喷发的火山。

    “我倒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看样子你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商钰一脸的无所谓:“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跳下去,我不会水,不会去追你,要是上了岛,你就没有机会了。”

    燕燕没有再说话,那个瘦弱的女孩却是后退了一步:“二公子……二公子……我们只是奴婢,求你,求你不要……”

    商钰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因为你善良,善良得让人心生欢喜。”

    小姑娘看到他一脸崩坏的表情更加害怕了起来,她紧紧握住燕燕的手,燕燕的手冰冷硌人,却给人一种难能可贵的可以依靠的感觉。

    燕燕和他对峙着,突然笑了起来,不是她对着傅玉行时笑得样子,她单纯地机械地笑了起来,眼神空洞,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空壳。

    商钰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笑容,平生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恐惧的感觉。

    他意识到自己在恐惧的同时,自然而温柔地笑了出来:“你真有意思,有意思,要不是,要不是我……真想现在……”

    他说完转身回到了船舱里,燕燕回头,却见女孩已经泪流满面。

    她抽噎着抱着燕燕:“姐姐,我好怕。”

    燕燕目光凝住。

    盐岛是一座岛,因为岛上有盐矿而闻名,这座岛很早之前就属于商家,商家的经济来源大部分都是这座岛的产出。

    岛上资源十分丰沛,正中心有建筑群。

    燕燕看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庄子,沉默地拉着女孩走在商钰的身后。

    迎出来的是两个几乎□□的瘦弱女子,那两个女子看到商钰像是看到神一般,带着崇拜和兴奋,跪伏在地上,欢迎她们的主宰归来。

    商钰都不多看她们一眼:“夫人呢?”

    一个女子回答:“夫人在沉香阁里读书呢。”

    商钰点点头:“沉兵塔里的那个人呢?”

    那女子说:“他还是和往常一样,主人,这几个新来的妹妹需要我们帮忙调教吗?”

    商钰摇摇头:“我先去找夫人,这几个……”他看了一眼燕燕和那个女孩儿:“你们不用管,先关在梨园里。”

    女子点点头,带着燕燕和其他几个女孩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宅子,里面是些造型恐怖的花脸。地上铺满了绸缎,女子吩咐她们在此歇着,然后从外面反锁了房间。

    等她走了,几个女孩子开始低低哭泣了起来。

    燕燕看向屋顶上的天窗,对着那个一直拉着自己的小姑娘低声说:“到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用上的东西,我要出去。”

    小姑娘震惊地看着她,她笑了笑:“我有个一定要找到的珍宝,麻烦你了。”

    小姑娘和燕燕开始在这个房间里搜寻能用得到的东西,最后找到了一个差不多的桌子。

    一个女孩似乎是已经绝望了,她说:“没用的,即使逃出了这个屋子,这里只是一个岛,四面环水,逃不掉的。”

    燕燕站在桌子上看她:“可是如果不逃,怎么会有奇迹发生呢?”

    她说着,踩着桌子用力向上一条,扒住了那个天窗,三两下爬上了房顶。

    被留下的女孩子们面面相觑,那个绝望的女孩摇摇头:“奇迹是风光的公子小姐才有的,我只是个被父亲卖掉的奴婢,又有什么奇迹呢?”

    她说着,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靠着那张桌子坐在柔软的绸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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