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明白自己父亲是何样的人,心中暗叹,说道:“父亲,今日在外客面前丢脸已成事实,姐姐们是需要惩罚,但您仍需要派人略备薄礼去齐梁两家。此事对外只说正常来往,对内当作赔礼,想来他们两家与我们私交甚好,也不会到处乱说,坏我盛家清流的名声。”

    盛纮这才认清楚重点,看了一眼大娘子。大娘子在刘妈妈的拉扯下回了神,连忙安排下去。盛纮又清了清嗓:“此事也是因为你们三姐妹有错在先,既说不清事情经过,那便一同罚你们跪在祠堂两日长些记性。也好清楚以后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多有些女儿家的骄矜!日后要多同芝兰学一些,就算不为盛家增光,也要多为盛家考虑,不要做丢尽门面的事!”墨兰满脸不可置信,还想哭闹,心虚的盛纮却不想再看,手摆了摆示意她们现在就去受罚。

    芝兰见她们三个都退了出去,也要告退时,被盛纮叫住了:“芝兰,多亏你为父亲分忧了。对了,你今日去李府,可见了李大人了?”芝兰知道盛纮意有所指:“李家舅舅与小娘兄妹情深。多年未见,此情仍是未变,甚至爱屋及乌,对我们兄妹也是疼爱非常。表兄也是十分热情,还说下次要同游官家亲赐的皇家别院呢。”盛纮愉悦的很:“李大人受官家信赖得封监察御史,属官家近臣。每日里公务繁冗,仍对妹妹如此关怀备至,实属难得。你的表兄也是年纪轻轻就榜上有名,得封为正七品殿中侍御史,果真前途无量啊!”

    芝兰嘴角含笑的福了一礼,盛纮有些愣:“这是作甚?”芝兰笑的美丽灿烂:“提前恭贺父亲升职之喜。舅舅同女儿说,您做事勤勤勉勉,无一差错。所以他将协同其他官员上禀官家提一提您的官职,也好做些嘉奖,让您以后办事更尽心。”盛纮大喜,他这官职在扬州数一数二,可来了盛京却觉得不值一提。如今能够荣升,这实在是极好的事。看了眼面前的芝兰,更是心中甚慰:“这得多多感谢李御史的大力帮扶,我改日一定要亲自宴请他,不,明日,就明日吧。”

    芝兰抿唇一笑:“父亲,此事还未真正实现,不必急在一时。待您升职旨意到来之后,还怕没有感谢舅舅的时候吗?”盛纮也是开心过了头,重重拍了下自己的手:“没错,你说的有理,是父亲太高兴了。你今日也累了,快些去歇息吧。对了,你的三位姐姐想必也有所悔改,那只罚跪一日吧。”

    大娘子听到盛纮将要升职,并未太过兴奋,反倒听到姑娘们少罚了一日喜笑颜开。不住地拉着刘妈妈捶胸顿足,望着芝兰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愉悦,芝兰笑着退出了内厅。团绒扶着她准备往寝房去时,被芝兰阻止了:“去祠堂。”团绒看了一眼有些疲态的主子,有些担忧:“姑娘今日都累了一天,该去歇息一下了。您每日要去学堂,定时学习礼仪和管家之术,去别府稳定人脉,游说李大人多些提升主君的官职,还要处理家中的事,奴婢都替您觉得累的慌。”芝兰知道团绒是担忧自己,却摇了摇头:“团绒,在其位谋其政,这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为了得到我想要的,累一些不妨。何况,皇后舅母忧心的事更是不少,我这才哪到哪呀。好了,去祠堂吧。”

    团绒无奈,只得扶着主子悠悠的向祠堂走去。到了祠堂,就看到中间跪着三个少女。墨兰背脊挺直独自跪在一侧,如兰同明兰跪在一处。离得稍远也听见如兰对墨兰的指责和对明兰的抱怨。墨兰一改在正厅的柔弱好姐姐做派,反倒言语颇为嚣张的回怼回去。明兰仍是并不辩解,只一味听着外头猛烈的风。如兰气火更大,正准备站起来与墨兰厮打,墨兰直接躺在地上佯装被打,口中喊着救命。芝兰被这一番景象逗得噗嗤一笑,三个兰听到后转头瞧见了她,愣在了原地。

    瞧着众人被自己的笑给打断,芝兰瞬间敛容:”这成何体统!“众人回头望时只见她一身淡紫色外襟更衬得肌肤胜雪,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往日里的温柔可人突然烟消云散。祠堂闪耀的烛光映着她的背影,十足的气势与威严。如兰不知为何,惧怕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妹妹,低着头没说话。墨兰眼珠一转,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门口拉起了芝兰的手:”八妹妹,你快救救姐姐吧。方才你五姐姐可是要坐到我的身上来打我呀!你方才可是瞧见了,快些禀报父亲大人,让父亲为我主持公道吧!“

    如兰快气炸了:”墨兰,枉父亲每日夸赞你的品行,我方才根本都没有碰到你,你竟然诬陷我!今日你先是推倒了我和六妹妹,诬赖到我们两个身上,现在又欺骗八妹妹说我欺负你,真是厚颜无耻,我怎么会跟你这种人做姐妹,真是丢了盛家的脸!“芝兰看着这一场闹剧,心中颇为不耐。她今日上了庄学究的课后又出去做客累了一日,方才又去解决她们闹出的事端,如今放心不下明兰来看看,又撞见了这等闹剧。

    明兰也颇为无奈,她看到芝兰眉眼中的倦色,有些心疼自己这个妹妹。只是她是没有了小娘的庶女,凡事都要学会忍让和少生事端。所以她有心阻止,却并不会被自己的两个姐姐放在眼里,效果甚微。

    墨兰哭哭啼啼,如兰气得满脸通红,明兰无辜受牵连。芝兰瞧着众人的反应,心中有着大致的想法。看向了墨兰:“四姐姐,稍后我会禀报父亲,让他罚你抄写《颜氏家训》第六篇风操、第十篇名实、第十二篇省事、第十三篇止足。至于抄几遍、抄多长时间,由父亲来决定。”

    墨兰十足的不服气,又开始哭了起来:“八妹妹,姐姐知道你怨恨父亲更疼爱我的小娘,可是这是长辈的事,你为何要因此针对我呀!罢了,你要禀报父亲就去吧,只要你能不再怨恨父亲和我的小娘,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芝兰冷眼看着面前的墨兰表演自己的哭戏,始终无动于衷。在墨兰偷偷看她的反应的时候,突然出声:“盛四姑娘,野心不足以匹配能力的时候,就不要轻易表露出你的野心。收起你的眼泪,做错事情的人就算把眼睛哭瞎,也不会得到别人一点的怜惜。”

    墨兰往日只觉得芝兰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哪怕是对待下人也是轻声细语的,今日这冷酷的一面着实让她心惊,眼中的寒光似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往日战无不胜的计谋突然失败不奏效,墨兰一时间也不敢反驳,愣愣的站在原地。

    芝兰收回看向墨兰的眼光,走上前去虔诚的为祠堂内的众位先祖上了炷香。薄唇微启:“父亲刚说减了三位姐姐一日,明日这个时辰姐姐们就可以离开了。短短一日,若是还是有人并无悔改之意,在祠堂还做出这等放肆之事,败坏门风,别怪妹妹我代父亲严厉惩罚她!”

    芝兰年纪最小,其余人却不敢轻视她,满意的看着两位姐姐的反应,向团绒示意。团绒会心的拿了三个蒲团抱在手上,芝兰解释道:“夜里寒冷,为防众位姐姐们跪的腿寒,妹妹特意吩咐侍女去自己的库房取了加了鹅绒的蒲团,暖和柔软又细腻,不会跪久了太过伤身。”

    露种和喜鹊依次来取走了蒲团,小桃最后才走了过来。团绒轻轻眨了眨眼睛,将手中最后一个递给了她。小桃是个傻的,傻愣愣的抱着站到了明兰跟前。

    芝兰出了祠堂,往自己的卧房走去。她走后,祠堂内好久也未传出声响。过了半柱香,众人才缓过来,丫鬟们纷纷服侍着将蒲团给主子放在地上。墨兰和如兰摸了摸柔软雪白的蒲团,心中十分喜欢,暗叹果真是郡主,连这种不常用的东西都是珍贵少见之物。

    明兰本不舍得将这么白净的东西垫在地上,怕弄脏它。却被倔强的小桃硬拉着垫在了膝下。刚一挨着,明兰就觉得这垫子柔软温暖。三姐妹中,属她跪的最实诚,膝盖也有些冰冷疼痛,如今却觉得似乎坐在了锦被上一样舒服。抬头望了眼小桃,小桃会意的偷偷比了个八。明兰心中更加感动,跪在那里也不觉得时间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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