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本是并行，宋聿却习惯性地放慢脚步，逐渐落了贺棠半身的距离，走在她身后。
虽然早料到宋聿会如此，贺棠还是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蔓延开来。
他们明明已经成亲两载，宋聿却始终不习惯夫妻间的亲密，哪怕是并肩而行这样再正常不过的相处，他都会有意无意地错开，更不必说牵手、拥抱这样的亲昵举动了。
贺棠又岂是个没脾气的，为了这事，她曾质问过宋聿好几次，而他的回应，大多是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可贺棠总会不争气地原谅了他。
每次她被气得跳脚，就要炸毛的时候，宋聿便又好似开了窍，眉心微簇，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她，盯一会儿，又先认错般垂下睫毛。
宋聿的睫毛生的浓密，长度是刚好的，长一分便显得过于精致，短一分又有种与他格格不入的拙气——这是贺棠趁宋聿睡着时仔细端详出来的。
他垂眼时，极透的眸子被鹤羽般的长睫覆住，像是满池春水被拂动，一圈圈荡开来，余波又蔓延到贺棠的心头上，有些痒痒的，每每让她不知所措。
于是贺棠也就甘愿收起了刺，变成个泄气的皮球，好拿捏的软柿子，没了脾气——谁让宋聿生了一张叫她欲罢不能的脸呢……
想到这里，贺棠不禁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宋聿。
宋聿这人，性子虽不太讨喜，长相却是贺棠极满意的。线条流畅又带些凌厉之气，皮与骨贴合地恰到好处，鼻梁平直高挺，如玉山嶙峋，唇也好看，边界分明，总是微抿着，有些不容侵犯的意味……
不过贺棠最喜欢的还是宋聿的眼。桃花眼本多情，生在宋聿身上倒有些可惜，毕竟他总爱敛去眼中的神色，面无表情，扮的一手好木头。
此时，贺棠突然驻足回望，让这素来沉寂的眼里泛起些慌乱的情绪——这也正满足了贺棠的一些小小恶趣味。
宋聿身量很高，步子迈得也大，一时顾不上收腿，差点和贺棠撞个满怀。他迅速眨了眨眼，收起一闪而过的惊慌神色，沉声道：“怎么了？”
贺棠闻到扑鼻而来的雪松香气，心情甚好，便抬手拂掉对面人衣领上的雪花，搪塞道：“没什么。今日风雪好大呀，快进屋暖和暖和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中堂。
屋里的炭火正噼里啪啦地烧着，将贺棠习以为常的沉默衬得尴尬起来。
宋聿向来话少，贺棠从前只当他是害羞，想着成了亲，还怕捂不热这块木头吗？没想到他真是个雷打不动的闷罐子，不管贺棠如何眉飞色舞，喋喋不休，他的回应都只有寥寥几字。慢慢地，贺棠也不爱唱这独角戏了，宋聿不在府中时，她闲极无聊，便同双儿聊天打趣，有时也上街瞎转悠，打发时间。
双儿年方二八，是自小就跟在贺棠身边的丫鬟，本是精挑细选的细心沉稳，但同贺棠相处得久了，胆子也逐渐变大了些，不变的是对贺棠无条件的维护。双儿觉得，自家小姐论家世，论相貌，论性情，都是无可挑剔的，宋聿能娶了她，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他却浑然不觉，好像完全不懂得小姐的好，还常常冷落小姐，若不是他对小姐还算体贴，双儿都怀疑这人是压根没有心的。
“大人，近来天气愈发冷了，暖炉里新换了些银丝炭，是小姐特地选来的，比从前的木炭更不易生烟，同样的量，也能燃的更久呢。”双儿奉上茶，有些刻意地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贺棠暗自好笑，她平时哪里会操心这些，分明是双儿看不惯宋聿的毛病又犯了，想逼他同自己多说几句话。只是她这心思怕又要白费了。
果然，宋聿闻言，只是低头望向贺棠道：“甚好。”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两人又闲坐了一会儿，等到酉时过半，便准备用膳。
说来也奇怪，贺棠捡到宋聿和宋襄两姐弟时，说他们是灰头土脸也不为过，问起他们的身世，只说是抚州人，因洪灾与家人失散，逃难途中流落至此地。贺棠将他们带回府中，给他们准备了些吃食，发现这两人即使饿急了，也只是吞咽得大口了些，菜汤是一点都不会漏出碗的，席间很少发出碗筷敲击的声音，也从不讲话。流落至如此狼狈的境地，却还守着饭桌上的礼节，若没有从小的严格教养，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贺棠并没有多想，只猜他们是抚州大户人家的孩子，家人在洪水中不幸遭难，才逃到了楚州。
此刻饭桌上，宋聿也一如既往地安静。宋聿喜欢清淡的饮食，贺棠则味口重些，今日的饭食二人都很满意。一道是东坡肉，色泽鲜艳，入口即化，一道瑶柱菌菇羹，香味浓郁，还有一道清炒芦笋，颜色翠绿，清新可口。宋聿先停了筷，放在瓷盘上，发出细微的脆响，贺棠又埋头吃了一阵，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
见她吃好了，宋聿便拿了干净的碗，为贺棠盛了一碗醪糟汤圆甜羹。
贺棠自然地接过碗，垂眸喝了一口，汤是香甜的，她心中却泛起一股酸涩。
虽然早料到宋聿会如此，贺棠还是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蔓延开来。
他们明明已经成亲两载，宋聿却始终不习惯夫妻间的亲密，哪怕是并肩而行这样再正常不过的相处，他都会有意无意地错开，更不必说牵手、拥抱这样的亲昵举动了。
贺棠又岂是个没脾气的，为了这事，她曾质问过宋聿好几次，而他的回应，大多是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可贺棠总会不争气地原谅了他。
每次她被气得跳脚，就要炸毛的时候，宋聿便又好似开了窍，眉心微簇，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她，盯一会儿，又先认错般垂下睫毛。
宋聿的睫毛生的浓密，长度是刚好的，长一分便显得过于精致，短一分又有种与他格格不入的拙气——这是贺棠趁宋聿睡着时仔细端详出来的。
他垂眼时，极透的眸子被鹤羽般的长睫覆住，像是满池春水被拂动，一圈圈荡开来，余波又蔓延到贺棠的心头上，有些痒痒的，每每让她不知所措。
于是贺棠也就甘愿收起了刺，变成个泄气的皮球，好拿捏的软柿子，没了脾气——谁让宋聿生了一张叫她欲罢不能的脸呢……
想到这里，贺棠不禁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宋聿。
宋聿这人，性子虽不太讨喜，长相却是贺棠极满意的。线条流畅又带些凌厉之气，皮与骨贴合地恰到好处，鼻梁平直高挺，如玉山嶙峋，唇也好看，边界分明，总是微抿着，有些不容侵犯的意味……
不过贺棠最喜欢的还是宋聿的眼。桃花眼本多情，生在宋聿身上倒有些可惜，毕竟他总爱敛去眼中的神色，面无表情，扮的一手好木头。
此时，贺棠突然驻足回望，让这素来沉寂的眼里泛起些慌乱的情绪——这也正满足了贺棠的一些小小恶趣味。
宋聿身量很高，步子迈得也大，一时顾不上收腿，差点和贺棠撞个满怀。他迅速眨了眨眼，收起一闪而过的惊慌神色，沉声道：“怎么了？”
贺棠闻到扑鼻而来的雪松香气，心情甚好，便抬手拂掉对面人衣领上的雪花，搪塞道：“没什么。今日风雪好大呀，快进屋暖和暖和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中堂。
屋里的炭火正噼里啪啦地烧着，将贺棠习以为常的沉默衬得尴尬起来。
宋聿向来话少，贺棠从前只当他是害羞，想着成了亲，还怕捂不热这块木头吗？没想到他真是个雷打不动的闷罐子，不管贺棠如何眉飞色舞，喋喋不休，他的回应都只有寥寥几字。慢慢地，贺棠也不爱唱这独角戏了，宋聿不在府中时，她闲极无聊，便同双儿聊天打趣，有时也上街瞎转悠，打发时间。
双儿年方二八，是自小就跟在贺棠身边的丫鬟，本是精挑细选的细心沉稳，但同贺棠相处得久了，胆子也逐渐变大了些，不变的是对贺棠无条件的维护。双儿觉得，自家小姐论家世，论相貌，论性情，都是无可挑剔的，宋聿能娶了她，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他却浑然不觉，好像完全不懂得小姐的好，还常常冷落小姐，若不是他对小姐还算体贴，双儿都怀疑这人是压根没有心的。
“大人，近来天气愈发冷了，暖炉里新换了些银丝炭，是小姐特地选来的，比从前的木炭更不易生烟，同样的量，也能燃的更久呢。”双儿奉上茶，有些刻意地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贺棠暗自好笑，她平时哪里会操心这些，分明是双儿看不惯宋聿的毛病又犯了，想逼他同自己多说几句话。只是她这心思怕又要白费了。
果然，宋聿闻言，只是低头望向贺棠道：“甚好。”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两人又闲坐了一会儿，等到酉时过半，便准备用膳。
说来也奇怪，贺棠捡到宋聿和宋襄两姐弟时，说他们是灰头土脸也不为过，问起他们的身世，只说是抚州人，因洪灾与家人失散，逃难途中流落至此地。贺棠将他们带回府中，给他们准备了些吃食，发现这两人即使饿急了，也只是吞咽得大口了些，菜汤是一点都不会漏出碗的，席间很少发出碗筷敲击的声音，也从不讲话。流落至如此狼狈的境地，却还守着饭桌上的礼节，若没有从小的严格教养，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贺棠并没有多想，只猜他们是抚州大户人家的孩子，家人在洪水中不幸遭难，才逃到了楚州。
此刻饭桌上，宋聿也一如既往地安静。宋聿喜欢清淡的饮食，贺棠则味口重些，今日的饭食二人都很满意。一道是东坡肉，色泽鲜艳，入口即化，一道瑶柱菌菇羹，香味浓郁，还有一道清炒芦笋，颜色翠绿，清新可口。宋聿先停了筷，放在瓷盘上，发出细微的脆响，贺棠又埋头吃了一阵，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
见她吃好了，宋聿便拿了干净的碗，为贺棠盛了一碗醪糟汤圆甜羹。
贺棠自然地接过碗，垂眸喝了一口，汤是香甜的，她心中却泛起一股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