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主人,流苏花开了。”铃兰兴奋地跑回小屋中,手舞足蹈地报告着,“快来看啊,小师傅的流苏树终于开了花。”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么闹腾,师傅头都要被吵炸了。”阿肃俨然一副大姐姐的模样,放下手中摇动的蒲扇,慢悠悠地从摇椅上起身,不紧不慢地问道:“真的开了?”

    幻境里的流苏树是她从姜国挖来的,栽在这里时,秃的不成样子,细心用仙灵浇灌了许久都没有开过一次花。

    刚走出小屋,看见那被风吹动似雪一般的流苏花时,阿肃那假正经的模样立马原形毕露,欢快地跑向后院,“师傅,师傅,前院的流苏花真的开了,是姜国的那棵。”

    “都说了多少次了,你们不要这么闹腾,我头都要被你们吵炸了。”宁景放下手中翻土的锄头,擦了擦手,这才走出这块小菜地,“你说你们弄这些菜地是干嘛?一个个的都不会种,净给我来做,我这一天天事情都忙不完了。”

    铃兰和阿肃相视一眼,乖乖闭嘴。

    宁景喝了口茶水,擦干额头上的汗珠,瞧着这一望无际的菜地有些迷茫。

    自从醒来后,就从阿肃和铃兰叽叽喳喳的话语中了解了大半,除了陆湛明。

    如果要以他的复活让阿肃仙道消除,为世道不容,他宁可就此死去。

    “师傅,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阿肃跪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在姜国,你死的时候跟说流苏树下有希望,那时你就应该知道,你才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只有在宁景面前,她才可以这般肆无忌惮地哭出来,不用带着虚情假意,不用提心吊胆步步为营。

    “可死亡和分别乃人之常事,我死,不足惜。”宁景不忍心看她这般可怜,他好不容易再次看见阿肃,怎么会舍得她哭,“你安好,就是我最大的希望。”

    “你入牢狱的那五年,我唯一的希望是等你回来。你死后的这千万年,我唯一的希望是复活你。”她跪在宁景腿边,答得诚恳,满眼的泪水像弯清泉,“师傅,你说,你要是死了,我还有希望吗?”

    “是啊,小师傅,主人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可不能再有寻死的念头,哪怕是为了主人,都要好好活下去。”铃兰面朝黄土,埋头苦干,这地可真难挖啊,“而且,这个地方他们找不到的,只有我们仨,你要是死了,这地谁来挖啊!”

    不干了,铃兰将锄头扔到一边,这里术法也不能使用,只能像凡人一样劳作,她的小手都磨出茧了。

    “是啊,师傅,覆水难收,错误我已经犯下了,你要是再离开我,那我就真的是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了。”阿肃收起泪水,瞧着铃兰罢工的模样,指着那一望无际的菜地道:“况且,这菜地我和铃兰都不会种,还得倚靠师傅。”

    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宁景打消了这些寻死的想法,既然一切无可挽回,那不如在有限的时间里让她开心。

    于是他在这半年里,挖地、种菜、养鸡、栽花、修屋、做饭、缝衣服……

    而这两位小祖宗则上树捉鸟、下河摸鱼、睡到日晒三竿,玩到日暮西山……

    “那流苏花昨夜就开了,我第一个看见的!叫你俩起床看花,毫无反应,想必是昨天去砍竹子累着了,睡到现在才起来?”宁景往小屋中走去,瞧着院子边摆放的两根细竹竿有些无奈。

    昨日嚷嚷着要做风筝,兴冲冲地跑去砍竹子,可砍来这两根竹竿有什么用?

    他就不该指望她俩。

    “啊,原来如此。”阿肃有些尴尬,“师傅你说得对,我跟铃兰就是昨日砍竹子砍得太辛苦了,这才起晚了。”她还真的就顺杆下了。

    “是啊,是啊,小师傅你都不知道,这竹子可难砍了。”铃兰在一旁打着马虎眼,不知从哪掏出的鸡腿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提着要求,“小师傅,我要蝴蝶风筝。”

    她本身就是个虫子,可这万千虫子中,铃兰觉得蝴蝶最好看。

    阿肃闻着味,侧过头来盯着铃兰手中的鸡腿,“你哪来的鸡腿?”

    这个味道好香啊!她的肚子都开始叫了。

    “厨房里的啊,主人,你没看着吗?”铃兰侧身指着一旁冒着热气的大锅,专注地大口啃着鸡腿,也没发觉阿肃的异样。

    “好啊你,现在敢吃独食了,都不知道先孝敬我。”阿肃一把夺过铃兰口中的鸡腿,这可是她的最爱。

    铃兰也不示弱,争抢了起来,“哪怕是主人,也不能抢我的大鸡腿。”

    “好啊,你倒是有长进,那就看你能不能拿到。”阿肃故意抬高手腕,不让铃兰抢到,笑着逗她,“抢不到,抢不到。”

    宁景无奈的摇摇头,笑道:“别抢了,两只鸡,四只腿,一人两只鸡两只腿。”她俩也算是活了千年,怎么还如小孩子心性一般,不但争鸡腿,还爱争床被。

    “哦。”阿肃得了令,也不再闹,将鸡腿还给铃兰后飞快地跑向大锅前。

    “一只鸡,两只腿,我给师傅一只腿。”阿肃将鸡腿撕扯下来分给宁景,又强拉着他走在院前的门槛上,两人并肩而坐,她依靠在他肩头上,无限感叹:“吃着鸡腿,赏着流苏,人间一大美事啊!”

    “一只鸡,两只腿,我给小师傅一只腿。”铃兰也走到门槛上,一屁股坐下来,将头靠在阿肃身上,鸡腿绕过阿肃递给宁景,有样学样的说:“吃着鸡腿,陪着主人和小师傅,人间一大美事啊!”

    宁景低头看着手上的两只鸡腿有些无奈地笑了,“这是你俩的早饭。”他早就吃过了,想着昨日她俩说要吃鸡腿,特意将这两只鸡放在灶台上温着。

    “啊?”阿肃和铃兰齐刷刷正过身来,转头,震惊,默契而迅速地将宁景手中的鸡腿拿了回来,再一致地向一侧歪头依靠,动作一气呵成。

    宁景也不气,只是觉得二人好笑,从他再次活过来后,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掏出手帕擦了擦空空如也的手,轻轻陪着一侧的阿肃,微微侧身问道:“铃兰要蝴蝶风筝,你呢?你要老鹰?”

    “都不用我说,师傅就知道。师傅你真厉害。”阿肃头也不抬地看着眼前的流苏树,眼底笑意止不住地流出来,“我要一只大老鹰。”她特意强调了大字,她要像雄鹰一样自由地飞在领地之上。

    “我要一只小蝴蝶。”铃兰也乐呵呵地附和,还强调着,“要漂亮。”

    “好。”宁景答应的痛快,一会儿就去竹林里砍个大竹子回来给她俩做。

    有宁景在,阿肃什么都不用操心,整日跟铃兰一起胡闹玩耍,开心极了。

    只是这棵流苏……

    曾经的挽花院里也有一棵,可惜后来被砍了。

    一阵风动,流苏花漫天飞舞起来,像一个个小花仙一般转动着优美的舞姿,又像是海浪一般不断翻涌,花香沁鼻,阿肃不禁感叹道:“风吹流苏起白浪,人间四月雪生香。丰城不曾见此景,睹物何处不思乡。”

    “这些年,你辛苦了。”宁景知道,她虽然言语中将自己受过的苦一笔带过,但他心疼,他此刻贪心的想,若天地仙神不追究,他要留在这里照顾她,永不出去,就像他们在丰城一样。

    “不辛苦,师傅能回来,我很知足。”她从不贪心,她只是想要有个一心待她的人陪在她身边,仅此而已。

    “你知不知道流苏花的花语?”宁景看着风吹飞舞的流苏花笑了。

    阿肃和铃兰齐齐做的板正,摇了摇头,异口同声道:“是什么?”

    “流苏花的花语是怀念往事。”宁景伸手接过一片飘落在手掌中的流苏花,轻声说道:“那些嘈杂的人生,就让它过去吧。风雨沧桑后,我只想看到流苏花静静地开放,希望她忘记落叶的忧伤,忘记等待的漫长,拥有一个最灿烂的花季。”

    铃兰很快感悟到,重而点头笑得开怀,“嗯,我相信,今后的岁月,我们还会有很多次的花开花落。”

    “是啊,我们还有很长很长时间,可以慢慢看流苏花绽放。”阿肃点头,啃了一口鸡腿后,依靠在宁景肩头,这样的时光就是她一生所求。

    幻境里的风大了起来,宁景不禁感慨道:“层层花开似如雪,片片深情落人间。”忽而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阿肃,小声道:“愿得一人伴此生,共与流苏齐白头。”宁景不想再做阿肃的师傅了,他想要让她知道他的心思。

    可后面想要照顾阿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铃兰开口,“主人,坏男人好像有危险。”

    铃兰前些日子曾偷溜出幻境一次,她想要再去看看那个人,再为自己争取一次,可他已经迎娶了新妇,她便不敢再向前一步了。

    可她准备回幻境时发现,人间已经变了天,三国一统,女皇登基,而陆湛明不知所踪。

    “坏男人是?”宁景的心一下子咯噔起来,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叫陆湛明,是如今的皇帝,我曾经伤害过他,不止一次。他说他爱我,可我不敢相信,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只知道爱这种东西可以将人伤的彻底,我利用他的爱达到了我的目的。”阿肃承认她的卑劣,如此卑劣不堪又怎么配得到所谓的爱呢?“于是我负了他,躲在这里不敢面对。”

    宁景如鲠在喉,原以为,他上辈子没机会对这个小丫头表示的爱意,上天仁慈,让他这辈子有机会说,可她如今分明是爱上了那个叫陆湛明的男人。

    压住眼里的波动和声音的颤抖,试着帮她解答,“那你在幻境里的时光中,想过他嘛?”

    “想。无时无刻不再想他。”只有在梦里,她才能见到陆湛明,“可我分明已经没有了情丝,又怎么会懂得爱呢?”

    “可你听到他有危险,心里也会焦急,是吗?”宁景原也想诓个由头欺骗阿肃,但他爱阿肃,他做不到。

    “会。”阿肃点头,眼里满是纠结,她担心陆湛明,但她不能离开幻境。

    顿了一会儿,调皮地笑道:“但我更担心师傅不给我做大老鹰。师傅,明日风应该不错,今日我的风筝能做好吗?”

    “好,我这就去给你砍竹子。”宁景无奈地笑了笑,她想要将自己支开,也犯不着找这样的理由。

    瞧着宁景拿着砍刀离开的背影,阿肃才缓缓开口,“说吧,是不是苍灵遇见了危险?”

    “主人……”铃兰低头,她知道宁景对阿肃的心思,但她必须在此刻动摇阿肃的内心。

    “你犯不着骗我,我知道苍灵会被找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这个结界是她设置的,铃兰出去,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她并不计较,也有心放铃兰出去。

    “我可以救他,但是救他之后,我要你离开幻境,从此恩断义绝。”

    她不能拿宁景的性命来做赌注。

    “不,主人,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铃兰跪在地上乞求,“主人不要赶我走。”

    让阿肃出去救苍灵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想法,只是这次出去后,她见到了陆湛明,这个让主人睡着了还会不断念叨的男人。

    “那你提他是为了什么?”阿肃不解。

    “为了主人。”

    “为了我?”她不明白。

    “是,主人你爱上了坏男人。”

    “我没有。”她回答的斩钉截铁。

    “那你为什么睡着了会叫着阿湛?为什么跟我出去玩的时候也会失神?为什么小师傅想跟你表达爱意的时候,你会戳我?”铃兰本想忍着苍灵的事情不说的,但她知道爱而不得的痛苦,所以她不想让阿肃也像她一样,等一切无可挽回的时候再后悔。

    “因为我不想给师傅难堪,我没有了情丝,我没有办法爱上任何一个人。”

    “你骗人,因为你喜欢了陆湛明,所以你害怕接受小师傅的爱,你怕小师傅跟你说了后,你会动摇,你会尝试着去爱上小师傅。”铃兰早就知道了宁景的心思,也乐意他们在一起。

    “别说了,你若想让我救苍灵,我可以出去救他。但若是想让我出去救陆湛明,那我做不到。”

    她不可以为陆湛明犯险。

    “好。那我不求你,苍灵被囚是他自己的命运,我既选择了离开他,就明白会有今天。在铃兰心里,主人比苍灵重要。”

    “嗯。”阿肃莫名有些失落。

    “从今日起,我摒弃一切凡心念想,我会在幻境里好好照顾小师傅,绝对不会离开,小师傅的命便是我的命。”

    铃兰发誓,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逼阿肃做出她想要的选择。

    不论主人选择什么,她都会替主人完成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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