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里出来比她想象中的轻松,只是这般轻松让她有些担忧。

    陆湛明拖着虚弱的身子站在一旁,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得意道:“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我。”

    阿肃也不理他,只是站在不周山下伸手问道,“寻音玉镯呢?”

    她这次出来已经很有风险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确保幻境不被发现。

    “还给郁宁了,她说那是她的。”陆湛明据实已告,他早就在郁宁回忆起全部事情后,就将这些还给她了,“还有那个青龙云纹的玉佩,一并还给她了。”

    见阿肃不信,陆湛明大方摊开手,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不信你搜我身。”

    阿肃有些狐疑陆湛明的态度,但谨慎起见,她却并没有放弃搜身,直接伸手仔仔细细的在他身上翻找了一下,又用法术在他身上探寻了一番,的确没有,这才有些放心。

    见陆湛明那苍白的脸上涌现一抹奇怪的烧红,她眉头一皱,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严肃说道:“我可以带你进幻境,但进去后,你一切要听我的。”

    陆湛明点头,“好。”

    被带到幻境里的陆湛明很是高兴,他身负重伤只能躺在床上,眼里却流出无限贪恋,还在回想着刚刚的事情,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咧开,“我就知道你对我还是有情意的。”

    “别乱说话。”阿肃回头看见门口端着汤药愣在一处的宁景有些尴尬,“师傅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欠他。”

    她这次出去的确有些鬼迷心窍,带陆湛明回来后又有些懊恼,她担心师傅会不高兴。

    “没事,我知道小丫头你重情重义,有恩必报,我又怎么会生气呢!”宁景将汤药递到床边,脸上还是带着浅浅的笑意,“陆公子,这是刚煎好的汤药,对你的腿伤有益。”

    他懂阿肃的心慈,她终究不是心狠的人,亏欠了谁总会想办法弥补。

    “你懂医术吗?”陆湛明挑衅极了,瞧着他这书生气的俊秀模样就不痛快。

    “小师傅不懂,我懂啊。”铃兰欢快地走了进来,熟人见面,她可不落半分,“湛明哥哥,你那痴情花毒是苍灵下的,我虽然不能解,但我可以抑制。”

    看来苍灵对那女人还有用处,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

    铃兰的本事他见识过,自然相信,也就不想再跟宁景多说,连忙找着存在感,拉着阿肃的手,柔弱道:“那阿肃,你喂我。”

    陆湛明抬了抬不断流血的手腕,紧紧盯着阿肃的眼睛似乎要盯出火来,有些委屈地说道:“你伤的太狠了,至今没有愈合。”

    把错推到她身上,根本不给她拒绝的理由。

    “怎么可能?”她分明只取了微末大小的碎骨,怎么会久久不能愈合,莫不是在诓她?

    她想要拆下陆湛明手腕上沁血的布条,他却转过身不让,非得赖皮般的说着:“我伤的这么重,你喂我喝药,他都介意吗?”

    以退为进,他不信斗不过她那心尖上的师傅。

    阿肃有些尴尬地回过头,注意到宁景脸色上的窘迫和难看。

    早知道陆湛明生的这般好看,还有一副如此狡猾的心肠,当初就不该劝解阿肃,如今也不会给自己招来个这么祸害。

    “师傅,我想吃糖糕,你给我做些好不好?”阿肃眼神诚恳的央求着,如今师傅、铃兰都在,她怕以陆湛明的性子待会儿什么话都会说出来。

    “好。”宁景意识到了危机,眼前人来势汹汹,那对阿肃的似火的眼神也是将其目的昭然若揭。

    心想着这一生若不将那些话再说出口,就只能拱手将阿肃让做他人妇了,走前还不免学起陆湛明,“你从姜国带来的流苏树,花开的正好,等下摘些来泡茶,就这糖糕一起品尝,美味极了。”

    若对方心思善良,那他可以退在一旁守护,但对方心思深沉,将阿肃交给他,宁景万万不会放心。

    “嗯。”阿肃瞧着宁景露出孩童般的天真笑意,复又重重点头道谢:“谢谢师傅。”

    “他没事。”陆湛明见这里还有个碍眼的铃兰,麻溜的将答案告知,阴阳怪气道:“你去陪他吧,瞧他那小身板,不知道能不能摘到花,可别摔下来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铃兰自然不愿意在这里做电灯泡,追着宁景的身后喊道:“小师傅,我陪你一起。”

    瞧着宁景有些落寞的背影,阿肃心里有些怪怪的,她当真没喜欢过宁景吗?

    “现在可以喝药了吧?”阿肃端起汤碗,轻轻吹着,看了药不烫了才送到陆湛明的嘴边,“张嘴。”

    “啊。”陆湛明也十分乖巧的任凭着她一口一口地送着。

    “你还是舍不得我,对吗?”他眼里满是期待,明明才半年不见,却如隔了一辈子。

    “没有。”阿肃口是心非的回着。

    陆湛明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为什么知道我有危险后还来救我?”

    阿肃抬眼,狐疑地打量着陆湛明,“你设计的?”

    可这次哪怕是他设计的,她还是入了局,现在想想,不免有些担忧。

    “没有。”陆湛明答得诚恳,紧紧盯着阿肃,眼里满是欲望,“我从不骗阿肃。”

    这场苦肉计的确不是他设计的,但他心甘情愿地做这枚棋子,也只有入局成为这枚棋子,他才能见到阿肃,才有可能彻彻底底的得到阿肃。

    放下喂完汤药的碗,阿肃盯着他那不断流血的手腕,担忧地说道:“手腕我看看。”

    陆湛明不再躲闪,乖乖地将手腕递了出去,眼里满是柔情。

    “这伤口怎么会这么大?”看着这不断流血的手腕和不断愈合的伤口,阿肃不由得蹙眉,“你自己剜的?”

    “是啊。”陆湛明大方承认,紧紧盯着阿肃,只有看的清楚些才能让他觉得这是真实的,“只有看着它不断撕裂开的痛楚才能叫我清醒,才能叫我觉得我还活着。”

    他太思念阿肃了,以致于只有看着伤口不断愈合又不断撕开,才能让自己觉得还活着,才能让自己不崩塌。

    “愚蠢。”阿肃有些恼了,他这般做倒是叫她心生愧疚。

    “可你还是来了。”陆湛明露出得逞的笑意,贪婪地问道:“你舍不得我,是吗?”

    阿肃并不想搭理他的问题,只是有些惆怅,“你打算怎么办?”

    她如今的身体是金簪塑造,是个非人非仙非魔的怪物,仙力全无,魔气渐微,只有些许武功招式,若有妖魔来犯,保全自身和宁景尚有余地,但想保全陆湛明就难了。

    “跟着你,陪在你身边。”陆湛明紧紧握着阿肃的手,眼睛清澈透亮,满是恳求,“我也可以像宁景一样照顾你,甚至比他更好。”

    “那你可不一定比得上小师傅。”铃兰拿着蝴蝶风筝踏进房来,这是宁景昨夜做好的,她和阿肃还没来得及放飞起来,“小师傅会的东西可多了,你可不会。”

    “一个风筝而已,有何难的?”陆湛明有些鄙夷,自从他见到宁景的第一面起,心里的妒忌就不断燃烧。

    “不止哦。”铃兰转着蝴蝶风筝有些不可言说的奇怪笑意,她知道陆湛明对阿肃的心思,也知道阿肃心里有陆湛明,但看见小师傅不开心她又有些失落,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

    “那我可以学,他会的,我都可以学。”陆湛明很是自信,凭借他的天赋,还有什么学不会。

    “那主人要不要弄个比赛,看看他有没有能力在这里生存,若他胜了,就留他下来。若他败了,我便将他送出去。”

    “好。”陆湛明答应的痛苦。

    阿肃想若是陆湛明胜了,那她就去问问自己的心,叫她自己看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一颗心。

    第一日,铃兰设置二人比赛挖地。

    陆湛明挖了三块菜地,宁景挖了四块半。

    结果宁景胜。

    “主人,看来坏男人体力这块不太行。”挖地可是她深思熟虑过的,最能考究男人的体力。

    铃兰翘着二郎腿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挖好的地陷入沉思,虽然陆湛明挖的少,但这陆湛明是怎么把地挖的这么深的?

    每一铁锹下去都似乎要把地给刨穿一样。

    “他手腕上还有伤呢!”阿肃在一旁不禁替他辩解,“师傅和我都是贫苦人家长大,这些事情做惯了的。”

    第二日,铃兰设置二人比赛捉鱼。

    陆湛明捉了五十七条,宁景捉了五十八条。

    结果宁景险胜。

    “主人,看来坏男人体力还是有进步的,不过小师傅更棒。虽然陆湛明抓的鱼都要大一些,但这局比的是数量啊,可惜可惜。”

    铃兰接过三篓子的鱼,忙不迭的往小院子里搬,她最近馋了想吃鱼,“这些鱼可以清蒸,红烧,糖醋,多了的晒鱼干。”

    “是啊,师傅真的好厉害。不过我可不是太喜欢吃鱼干,多了的放回河里去吧。”阿肃将怀里的手帕递给宁景,“师傅擦擦,厨房里烧了热水,等下我给你泡杯茶。”

    宁景接过后,瞥见了陆湛明的眼神,如尖刀一般锋利,“阿肃给陆公子也泡一杯。”

    “他不能喝茶,他的汤药已经在灶台上温着了。”阿肃知道此时若是对上陆湛明的眼睛,定是要被千刀万剐的。

    “你是特意给我温的吗?”陆湛明知道,想要攻略下阿肃必须得徐徐图之,与宁景对着干于他无益。

    “嗯。”阿肃将药端来递到陆湛明的手中。

    “我就知道,阿肃给我温的药,那一定比蜜糖还甜。”陆湛明一口闷了,苦的眼泪都要呛出来,“咳咳,怎么这么苦?”

    “小师傅跟我说,良药苦口,不需要给你弄得那么甜。”铃兰倒是说实话,她也是第一次看见宁景会妒忌。

    第三日,铃兰设置二人比赛砍竹。

    陆湛明砍了三百五十九棵,宁景砍了三百棵。

    陆湛明大胜。

    “主人,这坏男人怎么如此凶残,后山的半片竹林都秃了。”铃兰远远瞧着后山的竹林应声倒地,发出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

    “他自小习武,难免残暴一些,这局不怪师傅,师傅是个读书人,能有这般已经很是厉害了。”阿肃远远看着,这局她有心让陆湛明胜利,唯有他赢了,才不会输的那么难看。

    她已经做好选择了,将师傅和铃兰留在幻境,她要出去和陆湛明游历一番,她还从未做个正常人在人间行走游历过,她想要试试。

    “主人,坏男人受伤了。”铃兰看着陆湛明手臂上的伤痕和不断流出的鲜血有些着急,“这不是小师傅干的吧?”

    两个男人争风吃醋起来着实可怕。

    陆湛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眼神委屈的盯着宁景,这一切不言而喻。

    阿肃走上前查看,发现陆湛明的伤口伤至骨髓,转头问宁景道:“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宁景低头,不知该如何解释,“阿肃,是我不小心伤到他的。”

    他也不清楚,明明砍得是竹子,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陆湛明,还将他砍得如此深。

    “没事,师傅,我信你。铃兰你先带师傅回去。”

    这天下人她都可以不相信,但她永远会相信宁景。

    宁景不会为了赢而去伤害陆湛明的。

    阿肃抬手施法,如今他伤的这么重,若不用术法来治,恐难以痊愈。

    可看见从他怀中掉落的寻音玉镯时,阿肃慌了,瞳孔颤抖地不敢相信,“你骗我?你和郁宁合起伙来骗我?”

    寻音玉镯有何用处,陆湛明怎么会不知晓?

    “我不知道它怎么会在我身上的。”陆湛明的解释苍白无力。

    “你知道让我重新相信一个人有多难吗?你为什么骗我!”脱离了郁宁身体的阿肃,仙力已经完全消失,她明明检查过的,除非他有意欺瞒她。

    “我没有。你信我一次好不好?”陆湛明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只要她肯相信他一次就好。

    “别再说了,我送你离开。”这让阿肃如何信他?

    天地仙神很快就会知晓她违背天道、逆天而行的事情,一旦幻境暴露,她只能带着宁景逃亡。

    可逃又有何处逃?

    小小仙侍又怎么能敌得过仙君仙神?

    这世间情爱果真害人!

    为陆湛明治疗已经耗费了大半魔气,她有些撑不住了,召铃兰前来,说道,“送他离开幻境。”

    她要将这里的结界加固一番,再拖一些时日,只要再拖一些时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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