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朝定都洛阳,立国已有百余年,洛阳依洛水,背靠北邙,更兼有黄河横断其中。如今的洛阳便,是这世间最繁华的城市。

    洛阳最宽阔的朱雀大道,足足有一百五十尺。沿街两旁檐牙高啄,雕梁画栋,其上还挂着彩灯,现已是傍晚,彩灯已亮起,等到天全然黑下来,便是一番熙攘繁盛,车水马龙的景象。

    整个洛阳城,以朱雀大道为中心,呈现左右对称的结构。中轴线上的北端,坐落着华朝的皇宫。城西是各国商人往来叫卖之地,城东以凤凰池为中心,环湖居住着各路文人雅士,朝中官员。就这样,洛阳形成了西贵东雅的格局。

    这就是洛阳,俨然有序而又相互交融渗透。

    现在是春暮夏初交接之时,正是牡丹花开时,花香满天地,花开更如锦。

    有一辆马车驶进城内,车轮压在地面发出“辘辘”的声音。车上有一蓝衣服的女子掀起了车帘,看着眼前的盛景,开口夸赞道:“洛阳富贵地,真真少不得这牡丹点缀,若无牡丹,神都也就不是神都了。”

    “嗯。世人总以为牡丹俗,却不知,赏花人赏的就是这样的大方绽放,不含羞带怯。也只有这样,才配得上‘国色天香’一词。”另一位白衣裳的姑娘附和道。

    骑马缓行在马车前的蓝衣青年男子略颔首:“花无雅俗,全看赏花人。”

    白衣裳的姑娘眼中欣喜之情溢了出来,随即垂下眼眸,将目光收了回来。

    一旁的姑娘还撑着轿帘,半拉脸露在窗外,好奇地打量着洛阳的景物。抬眼看去,尽是飞檐相啄,路边随处可见肤色各异的异域人,耳中听得的不仅仅是官话,还夹杂着五湖四海的方言。有一路禁军从马车旁行过,马上的禁军身着明光铠,打磨的光滑的甲片,反射着盛大的光芒。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地透出大国帝都的气象。

    煌煌神都,耀耀昭华。

    这就是洛阳,这就是大华。

    马车向东行了数里,最后停在了崇明街上。

    这处庄子上面挂着一个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书着“盟主府”三个字。

    门童见有马车停在了门前,立有人上前放下了矮凳,另一人则进府通报。

    “来,虞儿。”柳颉之翻身下马,快步到了马车前,伸出手去,将颜司虞扶了下来。

    虹以歌紧跟在颜司虞身后,她无视掉了柳颉之伸过来的手,从马车上跳下。她的身后还跟着顾横波,以及贴身婢女阿沁。

    阿沁仍然抱着剑匣,行动有些不方便。这时,谢清欢主动接过她怀中的剑匣,方便阿沁下车。

    “谢谢。”阿沁提裙,踩着矮凳,跳下来了。

    颜司虞回身,跟虹以歌悄声说道:“不用拘束啊,我爹爹人很好的。”

    虹以歌理了下碎发,微微点着头:“我们就叨扰小半日,欢哥儿在城西有宅子,过会儿我们就去。”

    “不多住几天吗?”颜司虞委屈巴巴的看着虹以歌。

    “不了。不敢多加打扰。”这话,却是谢清欢替虹以歌回答的,他说话的时候,将剑匣扔给了子灵。

    子灵没有准备,剑匣到了怀中,他趔趄一下,抱怨道:“哇,好沉啊!”

    阿沁立马从子灵怀里拿过剑匣,背在了身后:“我背着就好。”

    众人边走边聊,跟着柳颉之穿过层层回廊,绕过几个厅子,以及院落,来到了盟主府西北一角。

    这是个不算太大的院落,只种着一棵梧桐树,院中再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太湖石。跟刚才经过的几个院子相比,这个院子实在是不起眼。

    然而,整个武林的掌控者,就住在这小小的一方院落里。

    众人甫至院中,屋里便有一中年男人,缓步而出。

    此人两鬓斑白,一双鹰目不见情绪,胡须修剪整齐。他身着浅灰色的旧衣裳,衣襟处用深色的线绣着繁复的花草纹样。他的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股渊渟岳峙的气质。

    这便是如今的武林盟主——颜肃卿。

    颜司虞欠身行礼:“爹爹。”

    柳颉之亦抱拳,恭敬道:“义父。”

    七剑一行人也跟着作揖,齐声:“七剑见过盟主。”

    颜肃卿展颜一笑:“大家不必拘礼,来,都到屋里坐。”

    颜司虞小跑到颜肃卿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爹爹,这次女儿出去受益良多。”

    “是么,挺好!”颜肃卿撸着胡须,哈哈一笑。他坐到了主位上,示意众人坐下。

    谢清欢坐在了右下首处,离颜肃卿最近。其余几人随意坐着,其中虹以歌坐的很远,跟顾横波凑在一起。

    没等多久,便有盟主府的下人前来上了茶。

    “一些粗茶,还望诸位不嫌弃啊。”颜肃卿客套道。

    “嗯,苦的很,不好喝。”顾横波尝了一口,将茶碗放到了一边,小声嘟囔着。

    然而屋内众人,无一不是高手,顾横波说了什么,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颜司虞连忙打圆场:“顾姐姐人心直口快,做事也很果决。爹,最后就是她将圣山教的少主斩杀的。”

    颜肃卿恍然道:“原来这便是当今的紫云剑主,果真不让须眉。”

    隔了一小会儿,颜肃卿的目光落在了虹以歌身上:“小虹宫主,五年未见,如今可安好啊?”

    虹以歌起身,稍稍鞠躬:“承蒙盟主挂念,晚辈一切皆好。”

    颜肃卿阖目作悲:“当年是老夫之过,老夫这五年总是梦到那年南征的事。虹大侠和蓝宫主去世,老夫真的很痛心,只恨不能以身替之。”

    虹以歌静静看着眼前的武林盟主,翻唇刺道:“可不敢,您身上还挂着武林的安危。再不然,盟主也需顾忌颜姑娘,我与颜姑娘也算是知交,怎好为一己之私,让颜姑娘孤苦无依呢。”

    “小虹。”谢清欢低声斥道。

    虹以歌噤声,垂头饮茶。

    颜肃卿呵呵笑着,不以为意:“小虹宫主的脾气和以前一样,直爽。老夫喜欢跟痛快的人打交道。”

    随后,颜肃卿话锋一转,看向了离他最近的谢清欢:“谢公子少年英雄,肖似尔父,七剑果真后继有人。”

    谢清欢自谦道:“不敢。”

    几人相谈时,有一人悄然出现在了院中。

    柳颉之注意到对方的到来,他立刻放下了茶碗,急步到了台阶下,躬身作揖:“师父。”

    他这一声,将其余人的目光也吸引了过去。

    只见来人身着月白色衣衫,长发随意披散,面容如玉看起来年纪不算大,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又不同于这满座青年,旁人判不出他的年岁。

    而让人略感震惊的是,这人静坐于轮椅之上,显然是双腿已废。

    柳颉之方才的一声“师父”,已然点出来人的身份了,他就是武林盟的管家——慕谦。

    “南青光,北慕谦”。

    这句判词一直流传在江湖中,说的是当今武林中,智谋最为高超的二人,一位是湘西的青光剑主跳跳,一位是北方武林盟里的慕谦。

    慕谦最早的时候,其实是魔教的右护法,他与跳跳本是平起平坐。只是他很早便叛逃而出,逃往了北方。他的双腿,就是在魔教的追杀下废掉的。此后此人沉寂了数年,直到武林盟复兴,他这个一直在幕后出谋划策的人,才再度出现在了江湖人的视野中。

    此人手腕远超常人,心计更是深不可测。

    所以世人常将慕谦与跳跳并称。

    柳颉之就是这位慕谦的徒儿。

    虽然早就知道慕谦是坐在轮椅上的,但是大家还是在心中暗暗吃了一惊。

    慕谦坐在轮椅上,柳颉之顺着斜坡,将他推到了屋内。还未及饮茶,慕谦便开了口:“这便是七剑么?”

    他的声音很温和,但是不带一丝情感。

    柳颉之便为慕谦一一介绍,被点到的人稍稍点头致意,算是见礼。

    “几位有什么安排呢?我盟主府好为各位打点好一些事情,略尽地主之谊。”和盟主的客套不同,慕谦上来便问最根本的问题。

    七剑相互看了一眼后,就由谢清欢说了此行的缘由。

    他们这次一同前来洛阳,其实是为了阿沁。

    华朝设女官制度,从华朝的第四位皇帝开始,天下女子便可像男子一样,一同参加科举,一同入仕,同朝为官。

    阿沁毕生心愿就是考上女官,她为此已经准备了很多年。

    在今年之前,她已考过乡试,今年秋闱,若能高中,她便能谋个一官半职。

    七剑此次就是陪她进京赶考,他们前来洛阳,还拉了两箱子的书。谢清欢在洛阳的宅子,比较僻静,十分适合读书。

    这也是谢清欢进门前,说“不敢多加打扰”的原因。

    慕谦听后,悄悄递给颜肃卿一个眼神。颜肃卿心领神会,他脸上挂着笑脸:“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也就不强留诸位,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盟主府当尽绵薄之力。”

    颜司虞附和道:“嗯嗯,大家不用客气。”

    这件事情敲定后,盟主府的下人登堂道:“盟主,饭菜已备好。”

    颜肃卿站起来,笑道:“老夫让人去得月楼点了一桌席面,诸位,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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