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客栈二楼一天字号房间内，大夫抓着江挽月的右手腕摸了整整半盏茶的时间，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放下，重新抓起了她的左手。
又摸了半刻钟，他撒开手，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是撵着胡须又连连说了两个“奇怪”。
“您看出什么尽管直说。”
瞥一眼静静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程少渊如此询问。
“老朽医术浅薄，只诊得出这位姑娘的生机在不断流逝，且有忧思过虑心神衰竭之象，却寻不到病因何在，实在无能为力，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大夫叹了口气。
程少渊闻言并不意外，因为这已是他为她请来的第五位大夫，也是第五位这样说的大夫。
他请求道：“您已是这城中医术最好最有名的大夫，小妹近来病痛难耐，还请您开几副药，哪怕暂且缓解也是好的。”
事已至此，他不再抱有换个医生就能治病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大夫微微点头，跟随他来到外间，写一下一张药方递给他：让“老夫开药，也不过是寻常的滋补方子，平日多休息，少思虑，注意保暖，好生将养，或能多撑上一年半载光景。”
听到自己多不过一年半载的性命，江挽月并不意外，毕竟前世就是病重而死的，对死亡降临的体验也算得上经验丰富。这会儿她只忍不住心中感慨，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仗义豪侠，赤诚君子。
那晚，他出门为她置办了许多衣服和其他长途奔波要用的东西，半夜敲开了一位大夫为她看病抓药，黎明时分还找来一辆马车，在城门开启的第一时间带她离开。
大概是运气好，不知什么原因导致事发的晚，这两天他们并没有遭遇追杀堵截，才敢停下来请大夫看病。
这一路他思虑周祥，处处用心，万般体贴，不惜花费，哪里像对一个萍水相逢不知底细的人，便是对待骨肉至亲也不过如此。
只怕现在，他比自己这个真正命不久矣的人还要着急吧。
江挽月感慨一番，闭上眼睛，默默思量着这病。
心力衰竭倒是不难理解。
自己受困多年，唯有分分秒秒一刻不停，不断回忆不断思考过去所学所经历的一切，才能够保住理智不失，没有被折磨成疯子，或是消磨至没了思维成了真的傻子。
只是生机无故流逝究竟会是什么缘故呢？
她不由地在心底自问。
【因为宿主受了内伤】
一个机械的电子音忽然响起。
系统？
我受了内伤，怎么回事？
【根据系统扫描检测，宿主是在胎中受了内伤，先天不足，一股阴邪真气盘踞在体内不断侵袭，以至于生机流逝。】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江挽月不满质问。
她这两天与系统多次交流，系统却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宿主没问。】
【本系统为武道修行辅助系统，只负责主动解答武道修行相关事宜，其余事项需宿主主动提问。】
似乎是察觉到江挽月的气闷，系统又补充说明一句。
我问什么你都能回答吗？
【系统资料库内有的可以。】
那资料库的范围总该让我知道吧？
【因数据丢失，资料库范围暂时不明。】
……
这是什么智障？！！！
江挽月想翻白眼……
和这废材系统没什么可掰扯的！她强行按捺住吐槽的欲望，询问关键——我的内伤要怎么治？
【修习高深武功，以内力补充生机，内力越深，寿命越长。】
这原理听起来像是给一个漏水的水桶不断的灌水？这不是治病，是强行延寿吧。
【本世界没有根治宿主内伤的办法，宿主若能达到破碎虚空的境界，可以去更高级的世界寻找解决方案。】
要这么说的话，能延寿就不错了。
【在系统的辅助下，破碎虚空并非遥不可及，请宿主充分发挥进取精神，不要懈怠。】
这种强行延寿的办法要付出什么代价？
只是增强内力就能延寿，江挽月觉得这未免太过简单了。
【阴邪真气会和你自身内力产生冲突，在你体内互相争斗，时时刻刻会有血肉筋脉撕裂的疼痛，内力越深，痛感越强，能忍一日，便能活一日。】
果然天上没有白掉的馅儿饼……忍一日活一日这种说法，听起来真的比明天就要死还要可怕，令人绝望啊……
不过，代价再怎么沉重，只要想活着，也没得选，不是吗？
江挽月心底叹息，正要掐断和系统的沟通，忽的又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自身的内力，是指完全安全由我自己修炼得来的，还是说，使用系统赠送的人物体验卡时带的也算？
系统给的新人礼包，还有那晚杀那变态给的所谓越级杀人的礼包，各有一张时限不同的一流高手的体验卡，使用后可以拥有一流高手的战力，是她自身开始习武之前保命的底牌。她得提前搞清楚有什么隐患，免得真到用时猝不及防。
【人物体验卡所带内力也算宿主自身内力，且初次使用人物体验卡，会有一部分内力留存在宿主体内以做福利。】
这么重要的事，我不问你就真的不打算说吗？
【系统只负责主动解答武道修行相关事宜。】
行吧……
江挽月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我必须得说，像你这么机械死板的系统，真的会坑死宿主的！
她都不敢想，自己要是没问清楚，真到紧急时刻用了人物体验卡，突然承受剧痛，会出什么岔子！
**********
程少渊送走了大夫，请客栈跑堂去帮忙抓药，吩咐煎好了送上来，转身回到床边。
他把江挽月露在外面的手臂放回被子里，掖紧了被角。抬起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轻声安抚道：“你已醒了许久，该休息了。”
和系统说了半天，江挽月确实也是很疲倦了，她顺从的闭上眼睛，放空思绪。
渐渐的，渐渐的，就要陷入梦中，忽的一下子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的轻轻抽动了一下，又醒了过来
这是他这两天才添的新毛病。许是被困了太久，怕极了再次失去意识的感觉，所以每当要睡着的时候，就会本能地警醒，根本无法入眠。
程少渊感受着掌心下睫毛闪烁，又想叹气了。自从逢着这个姑娘，他就有了叹不完的气。
他早发现了她无法入睡的毛病，更敏锐地察觉到这大概源自于某种强烈的不安，好在，不是没有缓解的法子。
翻身上床，他隔着被子将她揽在怀里，只一只手伸进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
来自另一个人气息体温和触摸拍打，让江挽月能维持着对外界感知，她潜意识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一松，暂且浅眠一会儿。
被唤醒吃药的时候，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他一直在，片刻没有停止。服过药，他再次哄她入睡。
药力的强制作用下，她比之前睡得很沉，竟完全不知道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在陌生人手里！
刚醒来恍惚的一瞬间，她听见不远处刀剑交鸣声不断，还夹杂有一个女人在狂笑：
“程少渊程大侠，你当初为一点小事杀我兄弟，又追杀我夫妻二人数百里，可有想过今日就要落在我手里？”
“我只恨当日除恶未尽，才让你们多活了许久，还有勇气来向我寻仇！”
程少渊突遭数人围杀，还有余力与人打嘴仗，言辞锋利面色不改，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只是手中的剑越来越快却暴露了他并不是真的成竹在胸。
他本不该急的，这些乌合之众如何能要得了他的命？但他确实很急，因为他知道，自己此行并非独身一人……
“程大侠嘴硬没关系，只要心够软就好。”
江挽月听见抱着自己的黑衣男人如此说道，“你为这小姑娘大费周章，想必不愿见她身上多一两个血窟窿吧！”
刀剑声停了，只余风声瑟瑟中，程少渊问：“你待如何？”
“只要你放下手中的剑，自废武功，任凭我们处置，我就放这小姑娘一马，怎么样？”
程少渊沉默。
自废武功任由处置，他们就会放了她吗？不可能的，他们只会以更残酷的手段在自己面前折磨她，只为欣赏自己痛苦后悔的模样。
他这么想，表面却做出犹豫的模样，瞅准对方暂时放松的间隙，暴起挣脱包围，长剑直奔先前说话的女人。
女人闪避不及匆忙应战，一个呼吸三五招便已落了下风，手臂多了一道血痕。程少渊得理不让人，居然是不管不顾要先杀这女人。
抱着人质的黑衣男人来不及细想，赶忙去救，不料程少渊剑锋突转，拼着后心强受那女人一掌，一剑刺穿了黑衣男人的右肩，另一只手去抢他怀中之人。
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救人策略，本来已经奏效，只可惜在场的不止这些人。就在程少渊夺人的瞬间，忽然出现的另外一人将江挽月扯入怀中。
“早提醒过你们，程大侠非但武功了得，且善于机变，你们就是不听，看看，栽了吧？”
来人挟了人质，飘然退开一段距离，悠然轻笑。那夫妻二人不敢反驳，低头不语。
程少渊救人失手一时气急，更兼挨了一掌受伤不轻，一口血到喉咙里，又强咽回去。
他直直盯着后来出现的人，握紧手中的剑。
来人武功不低，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流高手，放在往日他自不会怕了他，哪怕现在有伤在身，又有其他人在侧虎视眈眈，想要脱身也不算难。
可他一走，那位可怜的小姑娘怎么办？
换作旁人，想到她本来命不久矣，说不定狠狠心就独自脱身了，大不了来日替她复仇便是。
但那些人都不是程少渊，不是年纪轻轻就以侠义无双著称的程少渊，程少渊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种事的。
也正因为他是程少渊，他们才敢以这样的方式来对付他。
“还是那句话，你若自废武功，我或许心情好，就饶这小姑娘一命。”
显然，那人觉得自己已经拿捏死了程少渊，开始享受玩弄他的乐趣，才会装也不装，把“或许”二字说出口。
然而话音落下，他没有看到程少渊勃发又不得不隐忍的怒火，反倒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叹息声还隐约带着些嘶哑艰涩的感觉，好似废弃已久的机关突然重新启用一般。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声音从何而来，就看见那对夫妻像是突然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瞪大眼睛张开嘴巴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只手，来自那个像破布娃娃一样被一群人争来夺去的小姑娘的，纤细伶仃柔弱无骨的一只手，轻柔地落向那人的心口。
他们想要惊叫，却口不能言，眼睁睁看着一掌落下，那人浑身一僵，胸口塌陷，一口血喷出，身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那一掌要了他性命的怀中人也随之骨碌碌滚落在地上。
那男女二人愣着，程少渊的反应却意想不到快，纵身辗转腾挪，剑光纵横如电，顷刻间便将先前围攻自己那几人斩落。扫清了不安定的干扰因素，他才好专心对付那共同作恶的夫妻。
程少渊回剑而来时，那黑衣男人总算先一步回过神来，想也不想，便发挥出“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优良传统，抛下女人不管，独自逃窜。
他跑得掉吗？当然不可能！
程少渊一剑刺入女人的心口的同时，黑衣男人的心脉也被江挽月一掌震碎。
此刻，巷子里只剩下程少渊和江挽月两个人，隔着一地的尸体，静静相望。相距不过两三丈的距离，咫尺犹似天涯。
客栈二楼一天字号房间内，大夫抓着江挽月的右手腕摸了整整半盏茶的时间，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放下，重新抓起了她的左手。
又摸了半刻钟，他撒开手，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是撵着胡须又连连说了两个“奇怪”。
“您看出什么尽管直说。”
瞥一眼静静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程少渊如此询问。
“老朽医术浅薄，只诊得出这位姑娘的生机在不断流逝，且有忧思过虑心神衰竭之象，却寻不到病因何在，实在无能为力，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大夫叹了口气。
程少渊闻言并不意外，因为这已是他为她请来的第五位大夫，也是第五位这样说的大夫。
他请求道：“您已是这城中医术最好最有名的大夫，小妹近来病痛难耐，还请您开几副药，哪怕暂且缓解也是好的。”
事已至此，他不再抱有换个医生就能治病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大夫微微点头，跟随他来到外间，写一下一张药方递给他：让“老夫开药，也不过是寻常的滋补方子，平日多休息，少思虑，注意保暖，好生将养，或能多撑上一年半载光景。”
听到自己多不过一年半载的性命，江挽月并不意外，毕竟前世就是病重而死的，对死亡降临的体验也算得上经验丰富。这会儿她只忍不住心中感慨，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仗义豪侠，赤诚君子。
那晚，他出门为她置办了许多衣服和其他长途奔波要用的东西，半夜敲开了一位大夫为她看病抓药，黎明时分还找来一辆马车，在城门开启的第一时间带她离开。
大概是运气好，不知什么原因导致事发的晚，这两天他们并没有遭遇追杀堵截，才敢停下来请大夫看病。
这一路他思虑周祥，处处用心，万般体贴，不惜花费，哪里像对一个萍水相逢不知底细的人，便是对待骨肉至亲也不过如此。
只怕现在，他比自己这个真正命不久矣的人还要着急吧。
江挽月感慨一番，闭上眼睛，默默思量着这病。
心力衰竭倒是不难理解。
自己受困多年，唯有分分秒秒一刻不停，不断回忆不断思考过去所学所经历的一切，才能够保住理智不失，没有被折磨成疯子，或是消磨至没了思维成了真的傻子。
只是生机无故流逝究竟会是什么缘故呢？
她不由地在心底自问。
【因为宿主受了内伤】
一个机械的电子音忽然响起。
系统？
我受了内伤，怎么回事？
【根据系统扫描检测，宿主是在胎中受了内伤，先天不足，一股阴邪真气盘踞在体内不断侵袭，以至于生机流逝。】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江挽月不满质问。
她这两天与系统多次交流，系统却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宿主没问。】
【本系统为武道修行辅助系统，只负责主动解答武道修行相关事宜，其余事项需宿主主动提问。】
似乎是察觉到江挽月的气闷，系统又补充说明一句。
我问什么你都能回答吗？
【系统资料库内有的可以。】
那资料库的范围总该让我知道吧？
【因数据丢失，资料库范围暂时不明。】
……
这是什么智障？！！！
江挽月想翻白眼……
和这废材系统没什么可掰扯的！她强行按捺住吐槽的欲望，询问关键——我的内伤要怎么治？
【修习高深武功，以内力补充生机，内力越深，寿命越长。】
这原理听起来像是给一个漏水的水桶不断的灌水？这不是治病，是强行延寿吧。
【本世界没有根治宿主内伤的办法，宿主若能达到破碎虚空的境界，可以去更高级的世界寻找解决方案。】
要这么说的话，能延寿就不错了。
【在系统的辅助下，破碎虚空并非遥不可及，请宿主充分发挥进取精神，不要懈怠。】
这种强行延寿的办法要付出什么代价？
只是增强内力就能延寿，江挽月觉得这未免太过简单了。
【阴邪真气会和你自身内力产生冲突，在你体内互相争斗，时时刻刻会有血肉筋脉撕裂的疼痛，内力越深，痛感越强，能忍一日，便能活一日。】
果然天上没有白掉的馅儿饼……忍一日活一日这种说法，听起来真的比明天就要死还要可怕，令人绝望啊……
不过，代价再怎么沉重，只要想活着，也没得选，不是吗？
江挽月心底叹息，正要掐断和系统的沟通，忽的又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自身的内力，是指完全安全由我自己修炼得来的，还是说，使用系统赠送的人物体验卡时带的也算？
系统给的新人礼包，还有那晚杀那变态给的所谓越级杀人的礼包，各有一张时限不同的一流高手的体验卡，使用后可以拥有一流高手的战力，是她自身开始习武之前保命的底牌。她得提前搞清楚有什么隐患，免得真到用时猝不及防。
【人物体验卡所带内力也算宿主自身内力，且初次使用人物体验卡，会有一部分内力留存在宿主体内以做福利。】
这么重要的事，我不问你就真的不打算说吗？
【系统只负责主动解答武道修行相关事宜。】
行吧……
江挽月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我必须得说，像你这么机械死板的系统，真的会坑死宿主的！
她都不敢想，自己要是没问清楚，真到紧急时刻用了人物体验卡，突然承受剧痛，会出什么岔子！
**********
程少渊送走了大夫，请客栈跑堂去帮忙抓药，吩咐煎好了送上来，转身回到床边。
他把江挽月露在外面的手臂放回被子里，掖紧了被角。抬起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轻声安抚道：“你已醒了许久，该休息了。”
和系统说了半天，江挽月确实也是很疲倦了，她顺从的闭上眼睛，放空思绪。
渐渐的，渐渐的，就要陷入梦中，忽的一下子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的轻轻抽动了一下，又醒了过来
这是他这两天才添的新毛病。许是被困了太久，怕极了再次失去意识的感觉，所以每当要睡着的时候，就会本能地警醒，根本无法入眠。
程少渊感受着掌心下睫毛闪烁，又想叹气了。自从逢着这个姑娘，他就有了叹不完的气。
他早发现了她无法入睡的毛病，更敏锐地察觉到这大概源自于某种强烈的不安，好在，不是没有缓解的法子。
翻身上床，他隔着被子将她揽在怀里，只一只手伸进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
来自另一个人气息体温和触摸拍打，让江挽月能维持着对外界感知，她潜意识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一松，暂且浅眠一会儿。
被唤醒吃药的时候，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他一直在，片刻没有停止。服过药，他再次哄她入睡。
药力的强制作用下，她比之前睡得很沉，竟完全不知道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在陌生人手里！
刚醒来恍惚的一瞬间，她听见不远处刀剑交鸣声不断，还夹杂有一个女人在狂笑：
“程少渊程大侠，你当初为一点小事杀我兄弟，又追杀我夫妻二人数百里，可有想过今日就要落在我手里？”
“我只恨当日除恶未尽，才让你们多活了许久，还有勇气来向我寻仇！”
程少渊突遭数人围杀，还有余力与人打嘴仗，言辞锋利面色不改，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只是手中的剑越来越快却暴露了他并不是真的成竹在胸。
他本不该急的，这些乌合之众如何能要得了他的命？但他确实很急，因为他知道，自己此行并非独身一人……
“程大侠嘴硬没关系，只要心够软就好。”
江挽月听见抱着自己的黑衣男人如此说道，“你为这小姑娘大费周章，想必不愿见她身上多一两个血窟窿吧！”
刀剑声停了，只余风声瑟瑟中，程少渊问：“你待如何？”
“只要你放下手中的剑，自废武功，任凭我们处置，我就放这小姑娘一马，怎么样？”
程少渊沉默。
自废武功任由处置，他们就会放了她吗？不可能的，他们只会以更残酷的手段在自己面前折磨她，只为欣赏自己痛苦后悔的模样。
他这么想，表面却做出犹豫的模样，瞅准对方暂时放松的间隙，暴起挣脱包围，长剑直奔先前说话的女人。
女人闪避不及匆忙应战，一个呼吸三五招便已落了下风，手臂多了一道血痕。程少渊得理不让人，居然是不管不顾要先杀这女人。
抱着人质的黑衣男人来不及细想，赶忙去救，不料程少渊剑锋突转，拼着后心强受那女人一掌，一剑刺穿了黑衣男人的右肩，另一只手去抢他怀中之人。
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救人策略，本来已经奏效，只可惜在场的不止这些人。就在程少渊夺人的瞬间，忽然出现的另外一人将江挽月扯入怀中。
“早提醒过你们，程大侠非但武功了得，且善于机变，你们就是不听，看看，栽了吧？”
来人挟了人质，飘然退开一段距离，悠然轻笑。那夫妻二人不敢反驳，低头不语。
程少渊救人失手一时气急，更兼挨了一掌受伤不轻，一口血到喉咙里，又强咽回去。
他直直盯着后来出现的人，握紧手中的剑。
来人武功不低，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流高手，放在往日他自不会怕了他，哪怕现在有伤在身，又有其他人在侧虎视眈眈，想要脱身也不算难。
可他一走，那位可怜的小姑娘怎么办？
换作旁人，想到她本来命不久矣，说不定狠狠心就独自脱身了，大不了来日替她复仇便是。
但那些人都不是程少渊，不是年纪轻轻就以侠义无双著称的程少渊，程少渊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种事的。
也正因为他是程少渊，他们才敢以这样的方式来对付他。
“还是那句话，你若自废武功，我或许心情好，就饶这小姑娘一命。”
显然，那人觉得自己已经拿捏死了程少渊，开始享受玩弄他的乐趣，才会装也不装，把“或许”二字说出口。
然而话音落下，他没有看到程少渊勃发又不得不隐忍的怒火，反倒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叹息声还隐约带着些嘶哑艰涩的感觉，好似废弃已久的机关突然重新启用一般。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声音从何而来，就看见那对夫妻像是突然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瞪大眼睛张开嘴巴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只手，来自那个像破布娃娃一样被一群人争来夺去的小姑娘的，纤细伶仃柔弱无骨的一只手，轻柔地落向那人的心口。
他们想要惊叫，却口不能言，眼睁睁看着一掌落下，那人浑身一僵，胸口塌陷，一口血喷出，身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那一掌要了他性命的怀中人也随之骨碌碌滚落在地上。
那男女二人愣着，程少渊的反应却意想不到快，纵身辗转腾挪，剑光纵横如电，顷刻间便将先前围攻自己那几人斩落。扫清了不安定的干扰因素，他才好专心对付那共同作恶的夫妻。
程少渊回剑而来时，那黑衣男人总算先一步回过神来，想也不想，便发挥出“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优良传统，抛下女人不管，独自逃窜。
他跑得掉吗？当然不可能！
程少渊一剑刺入女人的心口的同时，黑衣男人的心脉也被江挽月一掌震碎。
此刻，巷子里只剩下程少渊和江挽月两个人，隔着一地的尸体，静静相望。相距不过两三丈的距离，咫尺犹似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