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般,很快便过去了。

    迟暮到了及笄的年纪。

    这些年来,她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原本干干瘦瘦的身材愈发饱满,前凸后翘,肤若凝脂,如同初春含苞待放的花朵。甚至有些美艳地......过头了。

    因此这几年,每次去沙场练武,她都被把自己打扮的脏兮兮的,比平常丑陋上好几分。

    这几年,她认识了许多朋友,都是军营里的。

    迟暮的离经叛道使她一个女子在军营里总是被额外关照,初时迟暮不服,可奈何瘦小,每每练武之时,无论是她身为周越的弟子,还是公主的身份,军营里的伙伴总是特殊照顾她,这种情况直到迟暮长大,身手愈发利落,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才好转。

    军营里不乏与迟暮同龄的孩子,大启王朝对于征兵这一制度,采取补贴的制度,如此以来,一些家里孩子多,家中财力又无力抚养的孩子,这些家庭就会将孩子送到军营里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因战争而无父无母的孤儿,。

    清晨,侍女贴心地为她穿上护甲,迟暮却撇着嘴,一脸不开心。

    “公主可是有不开心之事。”侍女为她系上里衣的腰带,问道。

    迟暮哀怨地叹了一口气,三天后就是她的及笄礼,也就算是长大成人了,及笄之后便要开始谈婚论嫁。

    时间的流逝不仅伴随着年龄的增长,伴随着身体的变化,更伴随着师父与她的疏远。

    “这几月我总感觉与师父的关系与从前不同了。”

    侍女阿清低笑出声,“我的好公主,你马上就要及笄了,王爷总不可能一直伴随在你左右吧。”

    阿清神色带点怜悯,其实也不能怪她的公主,迟暮幼时母亲便跑了,这件丑闻举国皆知,只是众人都不敢言罢了。没了母亲的陪伴,她从小孤苦伶仃地在宫中长大,自是没有受过嬷嬷的好好教导。

    到了该知事的年纪,却整日跟着王爷,在军营里跟着男人一起瞎混。

    “那以后师父会和我分开吗?”迟暮嘟嘟囔囔地说道,满是委屈。

    近日宫中总有消息传来,某位公主又被送往哪国和亲。

    师父每每谈及此事,皆是哀叹。北境安宁无人敢犯,可大启疆域广阔,邻国众多。皇上为求安宁,不惜让自己的女儿沦为政治的工具。

    周越再厉害,也无法一人辖制广阔边疆,更无法左右当今圣上的决定。更何况,这些年来,朝堂上那群文臣包括皇上自己,对周越愈发忌惮。

    泱泱大国,居然靠女人守江山,何其可笑。

    师父这些年很少入都城,也不再带她出席重要场合,他在削弱她这位被王朝忽视多年的公主的存在感,他在保护她。

    自迟暮母亲的尸体被找回后,当今圣上便愈发消沉了,甚至有一日浑身带着酒气,昏迷不醒地出现在朝堂之上。当今圣上昏庸。便给了奸戾之臣和别有用心的小人可乘之机。

    如今皇权旁落,宦官与奸臣勾结当道之现象盛行。

    阿清在听完迟暮的话之后,为她戴上了最后一片护甲,拍了拍衣摆,故作轻松地对迟暮讲:“公主,这个世界上谁与谁,都会有分离的那一日。”

    *

    “师父!”

    艳阳当空,迟暮兴高采烈地跑向周越,周越听见她的声音后,亦转身回应她。

    今日他们在此后山围猎,这是北境军营里的惯例

    迟暮翻身上马,利落至极,像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明明刚来这里时,她还是一个上马需要师父扶的小孩。

    周越站在一旁,向前搀扶的手停留在半空之中,脸上的表情欣慰又无奈。

    “驾!”

    迟暮左手扬鞭,右手牵缰绳,一声呼叫,马儿奔驰而去,直入丛林深处,疾驰的风吹起她耳旁的碎发和身后的马尾。

    钟铮紧随其后,他是师父军中右将之子,也是迟暮最好的玩伴。

    “我们今日还比谁抓的猎物多,你今日的赌注是什么。”钟铮策马追了上去,与迟暮并肩骑马,语带挑衅地说道。

    迟暮往后看,师父和军中将士们策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两身后,她能感觉到,师父在看着他们。迟暮哀怨地剜了钟铮一眼:“钟铮,你都输了我一把枪,一对金护甲......你还有什么东西输给我。”

    “切。小爷那是之前看你一个女子,让着你。”钟铮不甘示弱。

    “若是我今日赢了,你, 你......”钟铮刚刚气势汹汹,现在却吞吞吐吐。

    迟暮皱眉,问道:“我怎么样?”

    “你就和我去参加今年地冰灯会!”钟铮说这句话时,不敢看迟暮,一脸壮士赴死的模样,说完话之后,脸通的红了,随即策马奔驰而去。留下迟暮在原地,还未回过神来。

    “喂!我没答应你!”

    右将钟强在后面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仰天长笑:“我这孩子,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周越没说话,他望着身前一男一女的身影,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这里树叶层层荫蔽,天光只从细微的缝隙中得以喘一口气。迟暮刚刚光顾着追钟铮那个愣头青,一不小心在这丛林之中迷了路。

    这里,她没有来过。

    “啊呜~~~”

    她的东南方向传来狼嚎,迟暮心中一紧,赶忙调转马头,用力拉弓。

    传来声音的地方,只剩下了草丛被风吹动的悉悉索索,不见任何动物。

    *

    已是傍晚。

    钟铮带着他的猎物从丛林中志高意满而出,大摇大摆地回到了驻扎营地。

    周越见他问道:“迟暮呢?”

    钟铮被问懵了:“迟,迟暮没有回来吗?”

    钟强在面色铁青的周越身边问:“会不会是公主打猎尽兴,忘了时间。”

    “这夜间山中群狼环伺,她不会如此没分寸。”周越脸黑得吓人。他冲到钟铮身边,怒声道:“她刚刚追你而去,你给我带一队人马,在沿路好好找。”

    周越咬牙切齿,明知对小辈不应如此,可他心中担忧过甚,关心则乱,一切慌张无处发泄。

    他扯下一旁侍卫手中拿着的白袍,披在黑色对襟长衫上,翻身上马,“钟强,你带一队人马从后山小路去找。”

    周越说完,策马而去。

    月光之下,白袍显眼最为吸引视线,无论是人,还是动物。

    *

    周越捏住缰绳的手,青筋凸起。心中万千情绪交杂,不过短短不到半个时辰,整座山上,但凡打猎常走的道路,都添上了新的马蹄印。

    如此一来......周越看向黑黝黝的深处,只剩下人烟稀少的小路。这里杂草丛生,树木可隐天蔽日,每至夜晚,更是凶猛野兽出没之地。

    周越的心猛然一跳,没有任何犹豫地往黑暗中去。

    空气中有血的味道,从进入这里开始,周越心脏的猛烈跳动就没有过半刻停歇,闻到这股血的味道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雪域一战,哪怕自己一人在茫茫白雪中,生存了几日,他都未有过现在的绝望。

    迟暮以为自己要死了。

    全身疼的像每一寸筋骨都被敲碎了,身上被爪牙攀咬,撕裂的伤口,每动一下,都在牵扯着她的大脑。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五公主带人给小迟暮绑上石头,将她推入湖中。生涩的湖水猛地灌入口鼻,身体上的重量使她想用尽全力往上爬,却只是徒劳。

    她仿佛看见了母亲,母亲是她讲过这世上最美的人,即使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她也是那般的脱颖而出。母亲总是对她很冷漠,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换不来她的注意。

    她后来才明白,她对于母亲来说,是她对自己爱情的背叛,是她的污点。

    满池湖水包裹着,拖着她的身体,像是小时候,母亲因她哭闹,不得不给她的拥抱。

    那一次,她想就这么死了也挺好,人死前的走马灯,她看见的也只有对她毫无留念的母亲罢了,还有早已不记得她了的父亲。

    可是这一次,她的眼前出现了另一个人。

    他冲破湖水的昏暗,仿佛从水面渗进的一丝微光。她看见了,那个在她最穷迫之时,朝她伸出手,对她说:“走,回家吧。”的人。

    “迟暮,迟暮。”

    光在叫她,她努力想睁开眼,再看一次那束光。

    周越这次是真的慌了,在看到倒在血泊里的身影时。

    迟暮的坐骑早已倒地,她的身边还躺在一匹狼的尸体,她亦幼小的身躯,与一匹狼近身搏斗,她取得了胜利。

    “师父,我是不是很厉害?”

    迟暮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周越心中一痛。“是,暮暮最厉害了。”

    他忍住心中剧痛,轻声细语哄着她,“不要睡,暮暮,把眼睛睁开。”他单手抱起她,身边草丛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草丛背后露出几双发光的,狼的眼睛。

    周越左手握紧了刀,右手至颈,青筋猛地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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