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长途火车是真他妈累。到北京是大中午,烈日当空人潮涌动车水马龙,具有北京特色的风沙亲人似的吹拂我的小脸,真他妈亲切!记得大一开学那次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到北京后发现脚肿得差点儿走不了路,两腿跟坐船似的打漂儿。

    刚坐上公交车手机就嗡嗡响起来。

    我冲手机喊:“老大吗,我这正跟郑州堵呢,昨晚不知道哪王八蛋把你们家铁轨给偷好大一截,好好一中国最大交通枢纽愣是被拆成人民广场,你说气不气人。别着急啊,正抢修呢!他们说了,明儿早准能赶到北京。”

    老大惊慌:“我操,我们都约好今晚……”

    我差点儿没憋住笑。有人在旁边骂他,传来老二的声音:“滚你丫的,你们家缺钱偷铁轨啊。我跟你说你别他妈磨磨蹭蹭,赶紧滚回来。我可是听到北京公车声音了。”

    就数他老二贼。

    “哦对!季季可能也在车站,绕着点儿,别被丫头撞见。”

    “这事儿得背着季季干?”一听到“季季”两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先别让她知道,不然你死我们也死。”

    “啥事儿啊还得瞒着她?”

    “你甭管。”

    “大爷的,你们挖坑我能不管?”

    “得得得得得,不跟你瞎贫,赶紧滚回来!”

    我嘟囔着又他妈不是去娶媳妇,着什么急。

    那头电话“咯嘣”就掐断。

    到学校门口,老大老三老五老六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七嘴八舌左拉右扯,弄得我就跟他妈一进到光棍村的黄花姑娘,生怕我跑了。

    我问:“老二呢?”

    老五:“别提那王八蛋,关键时刻总脱离群众,还亏这事他一手策划。”

    “现在我人在这儿,老二到底出的什么损招?”

    老五说:“天机不可泄露,咱先去个地方。”

    “去哪儿?”

    “学子理发店。”跟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老三默默地点了根烟,又跟老六说,“把老四东西拿寝室去,跟老二说我们已经控制住人犯,正按第二步计划进行,然后你俩也赶紧过来。”

    老六抱着行李“咚咚咚”就跑宿舍去了

    我说:“你丫今天放着你那些莺莺燕燕不祸害,来这儿凑热闹?”

    老三说:“听说老二花了一个暑假给你挖这个坑,可比她们好玩多了。”

    到理发店,老大把我往椅子上一推,对理发员说,给他整个精神点儿的发型。

    过了一会儿老二跟老六赶过来。老二跟一□□犯似的冲我□□:“妈妈的老四啊你都他妈不知道我们有他妈多想你,你再不来我们可就打飞滴去你们南方小镇的家绑你过来!”一句话里掺了仨妈,熏得那女理发员差点儿昏厥过去。我说你丫文明点儿,这他妈大学呢!老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跟那女理发员聊,生聊那种。那女的小脸憋得那叫一旭日东升,眼看着快要崩溃,抓我头发的手一下比一下抓得重。我在心里边想,真不愧是嘴皮子色狼。

    我赶紧挽救这一青春大好的生命:“这会儿弄发型,待会儿是不是得沐浴熏香斋戒三日?老实说你这事办得让我有一种穿越雷池的感觉,我怎么都觉得你就是伺机报复,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您甭管,你赴汤蹈火就行,这是规矩。”

    我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可怕的信号:“你丫该不会让我去相亲吧?!”

    老二说:“有这好事我自己不上,轮得上你?再说,上次的事我可一句怨言没有。”

    丫就会拿他那破事说。上学期老二打赌输了,我们让他跟一女生搭讪,丫装出一副特纯情的样子上去勾搭:“对不起同学,请问……”我们几个躲一边看着他,一边看着秒表,规定时间是五分钟,没想到还不到半分钟那女生硬生生在老二密不透风的话语里插上一句“请问你想要干嘛?”老二跟吃了一耗子似的噎个半死,好久才恢复正常,跟那女的说:“请问图书馆在哪儿?”

    真他妈天才!我们躲一边都快笑崩溃。

    那女的噎半晌,伸出一根孤零零的手指,指着他们面前的一幢四层楼那三个烫金大字。老二说:“哦——繁体字哦,不仔细还真认不出来耶,呵呵呵……”临了还眯着眼睛冲人姑娘笑,说了句特无耻的话:“同学你长的真俊。”那女的一脸绛红,甩下一句“流氓”跑掉。

    我说:“行,不问就不问,反正我现在享受福利。说吧,这次你们谁掏钱?”

    老五说:“周一天你不是吧,这可是给你做头发。”

    他们都满眼哀怨地看我。

    老大:“吝啬鬼!”

    老二:“铁公鸡!”

    老三:“不要脸!”

    老五:“真无耻!”

    他们都看向老六,老六却跟那儿傻兮兮地笑。老五催他:“该你了!”

    “啊?”老六才反应过来,冲我说道,“周扒皮!”

    几王八蛋笑得前俯后仰。

    我拿眼瞪他们:“那要不你们谁替我?”

    老五立即妥协。行行行,你丫看谁不顺眼挑谁。

    老二吓得手慌脚乱:“我可声明啊,虽然说这次主要是我贡献智慧,可我身上可没钱的啊,老四你也知道的啊,你丫要真敢挑我日后哥可跟你玩命。”

    我觉得老二也真敢,丫什么都不缺,唯独缺钱,所以我不敢招惹他。其余四个人闷沙发上气都不敢大喘,看着挺逗。

    我从镜子里看着他们:“老三!”

    老三说:“得,活该我倒霉,财不露白,这话真对。”

    差点儿忘说,老三张再羽,一个与众不同的上海人,说自己是一家有金山银殿的富二代。我们当场表示怀疑,上海人?富二代?然后跑北京上大学?总所周知上海人不出上海北京人不出北京,咱寝室这两上海北京人真是奇葩。跟老六完全不同,老三风流倜傥花钱大方(花在自己身上),活脱脱一花公子,爱好是交上女朋友,而且口味不一而足,隔段时间就换一个,就像……就像集邮一样。哦对,这里的“交上”分别是两个不同的动词。

    又扯了会儿,老二看了墙上硕大的石英钟,催着理发员快些弄好。发型做好差不多五点。我左看右看,我操,还真他妈帅,没想到一回学校就这待遇,一会儿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慷慨赴义。

    老二立刻跳出来:“这可你说的!”

    我不禁打个哆嗦:“不是去相亲,那是叫我去做鸭?”

    老五直接笑翻。

    回到寝室老二二话不说就把我摁在座椅上,吩咐老大把门锁好,旋即挤出一脸恶心的假笑,“那什么,一会儿跟哥们儿相个亲去……”

    我从椅子上蹦起来:“说清楚,谁相亲?” 即便想过这茬,可真当一语成谶时还是吃一大惊,这帮孙子真敢把我往死里整。

    老五冷笑:“你丫真逗,哥们儿花金钱费时间去给你做头发,不你去谁去?”

    我指着我的头:“相亲也犯不上这样吧?”

    老五说:“老二说,呃……什么形象重于人猿泰山啥的,挺高深一套。”

    老二说:“人家说的是,姑娘家喜欢被重视的感觉!” 他恨不得把那张桌子敲破,“跟你们这群傻逼说了也不懂,你看人家老三,隔三差五去整发型,形象好,所以才那么多姑娘被糟蹋。”

    老三辩解道:“不全那样,大部分没糟蹋。”

    老二说:“听见没有,咱家老三就是你努力的榜样。”

    “我操,照你这说你们是不得给我换身老三一样的行头?”我这气得糊涂话都说出来。

    老二拍大腿:“真是嘿!是得换身,老三,借你套西装使使。”

    “得嘞!哥给你选一套平时泡妹都舍不得穿的,保证亮瞎对方双眼,为了兄弟我今儿忍痛割爱……”

    “得得得您别割,爱您自个儿留着。”我拉住老三,“这亲你们谁爱去谁去,我反正打死不去。”

    老五说:“你丫说的什么废话,上学期可是你抽中签,愿赌服输都说好了的,你可不能破坏规矩……”说了一大堆废话,我丝毫不为所动。老五那壶半凉的温水怎么都浇不透我这层厚厚的“猪皮”。老五说得口干舌燥,埋怨起老二:“这可是您一手策划,别跟闷葫芦似的!”

    老二脸色一沉:“胡说八道什么,这可是群策群力,大伙儿共同努力的果实,可别把功劳都往我一人身上推。但是老五说的对,怎不能因为一己之私破坏规矩,那次我不也老老实实按大家伙儿说好的去做了么,保质保量而且达标,我有说过半个不字?”

    就知道你老二又拿这当“圣旨”。

    我说:“你那是随便找个人瞎聊胡侃,我这是欺骗别人感情,是伤天害理。再说看你那屁颠屁颠样儿,还不定怎么乐在其中呢,能一样?”

    老二说:“得了吧你,不敢去明说,甭跟这儿拔高自己。”

    我说:“你别激我,我还真不敢去,老子就是怂!”

    “嘿,没脸没皮!”

    老大插话:“老四要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吧……”

    老二调高嗓门:“你们这没原则的,合着就他老四有自尊,我没有?”

    老大说:“你这不是玩真的吧,生气了?”

    老二头扭一边去,闷闷地吐烟。

    老三说:“老四真不愿去,我替他去吧,左右谁不认识谁,让我这个没脸没皮的去。”

    老二说:“有你啥事,边儿玩去。”

    老五说:“我说你火气怎么说来就来。人老三怎么了,横竖是条汉子,也是带把儿的!要钱有钱要颜有颜,去了还能给咱挣脸,怎么就不行?”

    老二说:“这没的商量。”

    老五问:“怎么就没得商量?”

    老二说:“这他妈是原则,要搞双标都给我滚蛋!”

    老五说:“你丫是不是暑假泡面吃多了,跟谁蹬鼻子上脸呢?”

    老二说:“你丫才泡面吃多!”

    老大急忙拦在中间:“你俩这咋还吵起来,都冷静冷静!”暗地里给我使眼色。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我再不表态,这俩就该打起来。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老三说:“吵归吵,规矩还是得守。这事也确实不是什么伤原则的事。”

    寝室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老二说:“老四,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去,你是觉得这种事特不靠谱是不是?不过我们可没有玩弄兄弟的意思,你以为我们几个这么辛苦就是为了玩弄你不成?你也太小看我们,凭我们智慧,玩你就跟耍猴儿似的。你老四要是死活不去,我们几个也是没什么办法,兄弟不能拿这破‘约法三章’压你去,到底是玩的。这三年里你喜欢的你不敢说,喜欢你的你不敢接受。在大学里混了三年,没见正经谈过什么恋爱,可能是被伤过,但那都是过去,好歹有个新的开始,走出过去的阴影。老四,这是哥们的一片心意,你可以辜负,但哥们要说这都是为了你好。”

    老二说完眼圈就泛红了,抽烟的模样甭提多忧伤。

    老五说:“哟,老二你真哭啦?”冲我使眼色,“老四你表个态呀!”

    我说:“得得得,我他妈舍生取义还不成?”

    “这就对了!”

    老二趴桌子上哭。我上去给他一脚:“演过了啊!”

    老二抬起头来,泛红的眼圈忽然不见,问老五:“过了吗?”

    老五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下:“最后那个稍微有那么点点浮夸,不过整体表现挺好。特别是对老四动之以情的那一长段告白,我操,说的我都差点感动得要哭。”

    老二拍手:“是吧!我他妈都想给我自己颁一小金人,这暑假算没白练,要不是怕穿帮,真该用摄像机把这段录下来!”

    老五砸吧嘴:“可惜了了!我其实发挥得比排练要好,情绪递进得十分细腻,循序渐进缓缓发展,没有丝毫表演痕迹。”

    老大拆台:“得了吧你,你这左右摇摆前后矛盾,整个一墙头草还好意思显摆,要不是你老四能识破?”

    老五说:“你懂个蛋,这恰恰体现了人物充满纠结的矛盾心理!表现这种心理不是光背台词就行,得由内而外地自然散发出来。再说,不是你天天跟小龙女跑三教自习没工夫练,这白脸该你唱呀!你这还不如临时加入的老三呢。”

    几王八蛋激烈而深入地探讨刚才的表演,这时老六抱着一袋苹果回来:“二哥,按你要求的,买了一袋青苹果。”

    老二抓一苹果嘎嘣就咬:“六儿,挑一只最好的装扮装扮。”

    老六笑嘻嘻说:“早选好了,就你啃那个。”

    老二跟咬到人参果似的:“哟!怎不早说呀?这……不能还原了吧?”

    我笑:“你们这都跟哪儿学的老太太串亲戚的这套,拎一袋苹果去相亲,忒俗!”

    老六说:“这是暗号。”

    暗号?合着现在连对方是男是女是猪是狗都不知道?我问:“你们打哪儿给我相的亲?”

    老六说:“‘一往情深’。”

    我惊诧莫名:“啥玩意儿?”

    老五抢白:“就咱学校BBS!”

    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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