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场楼上KTV，柳妙又活蹦乱跳，跟着老大老五老六他们一块儿瞎吼。这样的柳妙让我觉得很陌生，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冷酷的柳妙？季季坐在边上喝酒，林馨儿在沙发的另一头安静地坐着。柳妙闹了一阵，拉我一起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我他妈唱得出来才见鬼，气得柳妙直跺脚。唱一会儿累了，拉季季和林馨儿以及老六他们玩骰子喝酒，在一旁劝阻的老三也不好使。反倒是柳妙问他：“寿星公，能上瓶洋酒吗，这啤酒喝的没劲儿。”
张再羽那王八蛋立马献媚：“有有有！”让服务员上了几瓶马爹利。老六喝了一杯就草草退场，躺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三个娘们儿就跟结拜金兰似的堆杯换盏。柳妙和季季和着伙儿算计林馨儿，傻乎乎的林馨儿被灌了好几回，每次喝一次都咳一阵。其间柳妙招呼小龙女一起玩。小龙女说：“我只喜欢看热闹，不参与。”
我拉柳妙：“你俩差不多得了。”
“怎么了么？”
“少喝点儿。”
柳妙翻着她那大眼珠子不爽地乜我：“你这是关心我还是关心三嫂？”
“关心你！”
“呵！得了吧，我算看出来，我搁这儿喝死了你都不管，三嫂喝了几杯你就博爱起来。我真搞不懂谁才是你女朋友，是她吗？”柳妙气呼呼指林馨儿，当场所有人都错讹地看她。
这娘们儿简直疯了！
“跟我出来！”
我拉起柳妙，拽到楼梯间消防通道。
“你想干什么？”
柳妙居然恬不知耻地邀功：“我今晚表现精彩吧？”
“你知道我今晚请你来干什么？”
“嘁！打从见到林馨儿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拉的什么屎。你别不承认，你在老娘面前可不够看的。既然是钱你人情，那我肯定得包你满意。”
“那也没让你把人家灌成那样，人肺炎刚出院。”
“那他妈是肺炎，又不是肝炎！我喝了这么多酒怎么没见你关心我？季季喝了那么多酒你咋不关心关心？她林馨儿喝了几杯你就心疼成那样？没你这样的！我喝一晚上酒也是很辛苦的好吗……”
柳妙唠叨个没完，我赶紧给她止住：“她哪能跟你们俩妖女比？让你伤人心，可没让你伤人身。”
“不光是林馨儿，季季也让你伤的透透的。”
“你跟我的关系她能不知道？”
柳妙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回到包间，音乐已经停下，柳妙笑呵呵跟大伙儿道歉说刚才喝醉了。却不见了老五老六以及林馨儿的身影，季季扎在小龙女怀里睡得很安静。
小龙女忽然哈哈笑起来，花枝乱颤，让我们觉得莫名其妙。我问杨露你笑什么。小龙女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笑。
我被杨露的笑弄得心里发毛，吼老大一嗓，杨余利管好你家媳妇！
杨露瞥我：“周一天你可真有意思，今天这局面还不都是你一手造成，你自己搞不定还不许别人欣赏旁观？”小龙女说完话出去了。
晚宴散去，林馨儿和老大他们一道打车回去。老三开车送柳妙回她学校，让我一块陪去。我起初不太乐意，你他娘不送林馨儿回去倒送我跟柳妙？柳妙却说周一天你脑子进水了吗，有免费车干嘛不坐。精明如她的女子怎么会猜不到我和老三的关系，她不知道回来的路上就只剩下我和老三，盼着我俩掐架吗？柳妙坐在副驾驶上和老三一路谈笑风生，并不是什么好笑的话题，我都不知道她笑什么。
到了她宿舍楼底，当柳妙眯着两道月牙儿似的眼睛冲我俩挥手道别时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柳妙不会真看上老三了吧？念头一闪而过，转念想即便是这样想必柳妙也不会吃亏，我他娘有心情去操这份闲心还不如想想往后怎么跟老三处。
我躺在后座上睡觉，老三一路开车，忽然问我：“你今天搞这出戏是什么意思？”
我裹紧衣领，没说话。
老三说：“你甭装睡，你今天可是把林馨儿伤心伤得透透的，她又没得罪你，干嘛搞成这样，有什么你不能冲我来？”
哟，这就给护上了？我不禁发出个冷笑。
老三当然听见，不恼怒，说：“我知道你老四瞧不起我，不过今天我跟你说句实话，我这么干是为你下决心而已，要么选季季，啥事不干跟人说明白，要么选林馨儿，挖空心思跟我争。你丫拉出个柳妙来算怎么回事？三国演义？”
我操，是个人都爱往自己脸上贴金，怎么不说您这是为了拯救芸芸众生？我不以为然地继续冷笑，触怒早已失去耐心的老三。
老三骂：“我操，我他娘脑子‘瓦特’了，跟你这傻逼说什么掏心窝话，搞得我也跟个傻逼似的。你自己以后好之为之！”引擎忽然嗡嗡轰鸣而起，老板的车子在北京宽敞的道路上飞驰，甩掉霓虹，甩掉红绿灯，却甩不掉我们之间冷酷而坚硬的隔阂。我躺在后座上尽情享受报复老三的快感，心却疼得滴出血来。
也是在那天晚上，久未出现的赵蕾蕾终于回到学校，听说一直跟着她请到的男朋友腻乎在一起，被她男朋友连哄带骗才把她劝回北京。回北京干的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我，说实话一看到显示是赵蕾蕾我都有点儿发怵。丫劈头盖脸就骂我王八蛋大傻逼，足足骂了一分钟才转入正题，说我不管谁对谁错，你赶紧给馨儿道歉。我估计上辈子赵蕾蕾一定是林馨儿她妈，不然林馨儿一受委屈就跟刮她一斤肉似的，然后化身为我妈，引诱加威胁：“馨儿已经哭成林黛玉了，你今晚必须给馨儿打电话，不然……老娘灭了你！”
不知道出于愧疚还是慑于赵蕾蕾淫威，我居然没有经过太激烈的思想斗争就拨通林馨儿电话，听到她鼻音极重地“嗯”一声，然后开始自我反省。
周一天呐，你个伤天害理的东西！
林馨儿问：“是蕾蕾让你打过来的吧？”
我说不是。我闹不清给林馨儿打电话的理由哪个更多一些，但可以确定的是赵蕾蕾确实起了一定作用。
林馨儿问：“你想说什么？”
我停顿了一下，说：“今天的事对不起了。”
林馨儿问：“说说看，你哪儿对不起我？”
我一时语塞，这像是哭成林黛玉的人？
“我哪儿都不对。”我说，“别人都说我是笨蛋，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笨，你不会跟个笨蛋计较吧？”
林馨儿说：“你确实是个笨蛋，不折不扣的。”
我俩忽然陷入沉默。许久之后林馨儿真地问：“周一天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
我想了想，认真回答：“我现在想的，是尽一切办法一切努力留在北京。”
想在这座土地坚硬的城市扎根难如登天，与天斗与人斗，还能站着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第二天上班在楼下大堂碰到柳妙。柳妙今天一改往日的风格，穿着一身休闲服，使得原本倨傲的她现在看来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活泼可爱的气息难能可贵地出现在她身上。我看见她微微上翘的嘴角蕴藏着和季季如出一辙的倔强。我想，难怪她俩一见如故。柳妙哼着小曲儿，脸上绽放着春天般灿烂的微笑，见到我还热情洋溢地招手：
“嗨！”
嗨？我愣在那儿，心想柳妙是不是吃错药？没等我回神，柳妙便以她平时颐指气使的口气跟我说：“中午一块吃饭，别失约！”
我绞尽脑汁想借口撇下于海东去赴柳妙的邀约，感觉跟一地下党接头似的，就差见着柳妙喊一声“天王盖地虎”对暗号。
柳妙扑哧笑：“你做贼呢？”
柳妙带我去一个平时没怎么来的小店，坐下后打量我，跟女妖精看唐僧似的，看得我有点发毛。
我开玩笑：“怎么的，终于看上我了，打算假戏真做？”
柳妙说：“我终于知道你为啥不肯跟季季好，原来是因为昨天的林馨儿。你小子艳福不浅，可惜你没有足够自信，害怕自己不够优秀而无法承受对方的优秀，觉得自己不得不放弃。可是你却又不甘心，于是陷入左右摇摆的境地。”
我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当神仙？说话的口气跟我们寝室李大海简直一模一样。”
“我就讨厌你这种酸溜溜的口气，我想不通林馨儿怎么受得了。按理说像她那样既优秀又漂亮的大美妞能看上你除非是中了你的邪，也难怪你踟蹰，换做是我也免不了自我怀疑。天上的馅饼怎么会这么不开眼掉你头上。”
“柳妙，你这是给季季当说客来了？”
“跟季季没关系。我只说事实，你自己也掂量，我哪里说的不对吗？不过既然说到季季，我还真替丫头感到不值。男人总觉得容易得手的女人不值钱，更别说倒追，其实季季配你绰绰有余，不知道那丫头命门怎么就握在你手里，非在你这棵酸溜溜树上吊死。可怜的季丫头哟，好好一姑娘被你祸害成这样。你是没看见丫头昨晚那场哭得哟，那叫一伤心欲绝。”
“季丫头昨晚哭了？”我半信半疑，扮神仙的人大多言不副实。
“你没听见季季内心凄寒如雪的哭泣？”
我操，你丫又不是听诊器，还能听见内心的哭泣！我不以为然，觉得柳妙跟昨天变了个人似的，没来由的想到老二，仿佛敞亮了似的：“你不会看中张再羽了吧？”
柳妙略一迟疑：“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就你们那位花花公子，得了吧，我最好敬而远之。”
我若有所思地“哦”一声，招致柳妙一通白眼。
下班回到学校已经八点多，走到小西门老五来电话问在哪，叫我去二食堂。我问什么情况，老五说：
“你快点来劝劝季季，不然就要喝死了。”
“咋又喝上？”
“那可不！老大和老六也都在，都劝不住。”
“这丫头什么时候成酒鬼了，等着我！”这丫头准又受什么刺激。
等我去到时季季已经醉眼朦胧，满身的酒气都能把苍蝇熏死。季季拿手指我，阴阳怪气地笑，满嘴胡话。
我按下她的酒杯，说季季咱别喝了。被她一把拉下来，跟个孩子似的两手箍住我腰，呼哧呼哧睡下去，嘴里不忘骂我混蛋。
老五摇头感叹：“还是老四镇得住季丫头，真是一物降一物，大自然的神奇让人惊叹！”
我问：“你们这又是什么聚头？”
老五说：“就上次跟你说的比赛拿了个奖，想跟大伙儿庆祝庆祝，随口跟老六说我因为补考作弊被学校开除，明天就离开学校所以想跟大伙儿吃个散伙饭。小老六差点给整哭了！”
我对老六说：“这你也信？”
小老六红着脸：“他说的跟真的似的。”
老五说：“早散晚散不都得散，谁还能不毕业不成。”
季季突然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遮住她迷蒙的双眼：“哪个要毕业的，打死他！老娘我就不想毕业，一个都不许走！”又埋下头去睡，满身的酒气熏得我受不了。
老五说：“季季一听也不干，一听到毕业这词她就受不了，一通豪饮。”
老六心疼地说：“季季姐一上来就喝，都不带吃东西的。”
老五开玩笑：“六儿啊，你干脆把你季季姐娶回家得了，天天喝成这样也只有你和老三能养得起。”
老六居然认真地说：“我倒是想，可季季姐喜欢的人不是我。”
老五说：“我有办法，你把你四哥干掉，你季季姐就会喜欢你。”
我一脚踢向老五。
老大说：“讲真的老四，季季既然都这么摊白跟你说了，好歹也表个态吧。林馨儿那头你又闹得别别扭扭的，还整出个柳妙来凑热闹，今儿你交代我们个实话，你到底怎么想？”
他们仨都瞅我，眼神里充满期待。我看一眼熟睡的季季，有点心疼。
要说我不喜欢林馨儿那是假的，可现在的我跟她在一块儿我是真没自信，就像柳妙说的那样。面对她我跟面对一高高在上的女神似的，那种感觉用句老话概括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优秀如林馨儿这种女孩身边围着诸多爱慕者，比如别盼盼，比如徐子才，比如老三，谁不比我优秀？谁不比我有钱？我他妈一穷屌丝算老几？夏泉那天当着众人的面把稿子摔我桌上冲我发脾气，说周一天你写的什么玩意儿。我心里憋着火，这他妈不是你让这么写的吗，不是给你审过稿了吗，跟我这装什么大爷？我现在憋得跟一王八似的就是让别人看我周一天不是窝囊废，我周一天配得起林馨儿。
可我不忍心看季季难过伤心，这三年来季季喜欢我这事我是真没觉察，天地良心。季季跟大伙儿玩玩闹闹太正常，临毕业冷不丁跟我整这么一出，让我始料不及。
老五说：“你丫又不是救世主，每个人都想拯救？说好听点你是心肠好，说难听点你是优柔寡断，滥情！”
我乜眼老五，灌了自己一杯啤酒。
老五说：“受累您再听我句劝，你丫还是踏踏实实追求林馨儿去吧，看得出来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我一直不明白你俩怎么弄得这么别别扭扭？今儿我算知道，是您可怜的自尊心作祟，俗话说叫矫情！要我说，要是换成老三，他哪管什么压力啊自尊心啊，呼啦啦就上，估计这会儿早就……”
还没说完，老五被老大踢一脚下去。
张再羽那王八蛋立马献媚：“有有有！”让服务员上了几瓶马爹利。老六喝了一杯就草草退场，躺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三个娘们儿就跟结拜金兰似的堆杯换盏。柳妙和季季和着伙儿算计林馨儿，傻乎乎的林馨儿被灌了好几回，每次喝一次都咳一阵。其间柳妙招呼小龙女一起玩。小龙女说：“我只喜欢看热闹，不参与。”
我拉柳妙：“你俩差不多得了。”
“怎么了么？”
“少喝点儿。”
柳妙翻着她那大眼珠子不爽地乜我：“你这是关心我还是关心三嫂？”
“关心你！”
“呵！得了吧，我算看出来，我搁这儿喝死了你都不管，三嫂喝了几杯你就博爱起来。我真搞不懂谁才是你女朋友，是她吗？”柳妙气呼呼指林馨儿，当场所有人都错讹地看她。
这娘们儿简直疯了！
“跟我出来！”
我拉起柳妙，拽到楼梯间消防通道。
“你想干什么？”
柳妙居然恬不知耻地邀功：“我今晚表现精彩吧？”
“你知道我今晚请你来干什么？”
“嘁！打从见到林馨儿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拉的什么屎。你别不承认，你在老娘面前可不够看的。既然是钱你人情，那我肯定得包你满意。”
“那也没让你把人家灌成那样，人肺炎刚出院。”
“那他妈是肺炎，又不是肝炎！我喝了这么多酒怎么没见你关心我？季季喝了那么多酒你咋不关心关心？她林馨儿喝了几杯你就心疼成那样？没你这样的！我喝一晚上酒也是很辛苦的好吗……”
柳妙唠叨个没完，我赶紧给她止住：“她哪能跟你们俩妖女比？让你伤人心，可没让你伤人身。”
“不光是林馨儿，季季也让你伤的透透的。”
“你跟我的关系她能不知道？”
柳妙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回到包间，音乐已经停下，柳妙笑呵呵跟大伙儿道歉说刚才喝醉了。却不见了老五老六以及林馨儿的身影，季季扎在小龙女怀里睡得很安静。
小龙女忽然哈哈笑起来，花枝乱颤，让我们觉得莫名其妙。我问杨露你笑什么。小龙女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笑。
我被杨露的笑弄得心里发毛，吼老大一嗓，杨余利管好你家媳妇！
杨露瞥我：“周一天你可真有意思，今天这局面还不都是你一手造成，你自己搞不定还不许别人欣赏旁观？”小龙女说完话出去了。
晚宴散去，林馨儿和老大他们一道打车回去。老三开车送柳妙回她学校，让我一块陪去。我起初不太乐意，你他娘不送林馨儿回去倒送我跟柳妙？柳妙却说周一天你脑子进水了吗，有免费车干嘛不坐。精明如她的女子怎么会猜不到我和老三的关系，她不知道回来的路上就只剩下我和老三，盼着我俩掐架吗？柳妙坐在副驾驶上和老三一路谈笑风生，并不是什么好笑的话题，我都不知道她笑什么。
到了她宿舍楼底，当柳妙眯着两道月牙儿似的眼睛冲我俩挥手道别时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柳妙不会真看上老三了吧？念头一闪而过，转念想即便是这样想必柳妙也不会吃亏，我他娘有心情去操这份闲心还不如想想往后怎么跟老三处。
我躺在后座上睡觉，老三一路开车，忽然问我：“你今天搞这出戏是什么意思？”
我裹紧衣领，没说话。
老三说：“你甭装睡，你今天可是把林馨儿伤心伤得透透的，她又没得罪你，干嘛搞成这样，有什么你不能冲我来？”
哟，这就给护上了？我不禁发出个冷笑。
老三当然听见，不恼怒，说：“我知道你老四瞧不起我，不过今天我跟你说句实话，我这么干是为你下决心而已，要么选季季，啥事不干跟人说明白，要么选林馨儿，挖空心思跟我争。你丫拉出个柳妙来算怎么回事？三国演义？”
我操，是个人都爱往自己脸上贴金，怎么不说您这是为了拯救芸芸众生？我不以为然地继续冷笑，触怒早已失去耐心的老三。
老三骂：“我操，我他娘脑子‘瓦特’了，跟你这傻逼说什么掏心窝话，搞得我也跟个傻逼似的。你自己以后好之为之！”引擎忽然嗡嗡轰鸣而起，老板的车子在北京宽敞的道路上飞驰，甩掉霓虹，甩掉红绿灯，却甩不掉我们之间冷酷而坚硬的隔阂。我躺在后座上尽情享受报复老三的快感，心却疼得滴出血来。
也是在那天晚上，久未出现的赵蕾蕾终于回到学校，听说一直跟着她请到的男朋友腻乎在一起，被她男朋友连哄带骗才把她劝回北京。回北京干的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我，说实话一看到显示是赵蕾蕾我都有点儿发怵。丫劈头盖脸就骂我王八蛋大傻逼，足足骂了一分钟才转入正题，说我不管谁对谁错，你赶紧给馨儿道歉。我估计上辈子赵蕾蕾一定是林馨儿她妈，不然林馨儿一受委屈就跟刮她一斤肉似的，然后化身为我妈，引诱加威胁：“馨儿已经哭成林黛玉了，你今晚必须给馨儿打电话，不然……老娘灭了你！”
不知道出于愧疚还是慑于赵蕾蕾淫威，我居然没有经过太激烈的思想斗争就拨通林馨儿电话，听到她鼻音极重地“嗯”一声，然后开始自我反省。
周一天呐，你个伤天害理的东西！
林馨儿问：“是蕾蕾让你打过来的吧？”
我说不是。我闹不清给林馨儿打电话的理由哪个更多一些，但可以确定的是赵蕾蕾确实起了一定作用。
林馨儿问：“你想说什么？”
我停顿了一下，说：“今天的事对不起了。”
林馨儿问：“说说看，你哪儿对不起我？”
我一时语塞，这像是哭成林黛玉的人？
“我哪儿都不对。”我说，“别人都说我是笨蛋，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笨，你不会跟个笨蛋计较吧？”
林馨儿说：“你确实是个笨蛋，不折不扣的。”
我俩忽然陷入沉默。许久之后林馨儿真地问：“周一天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
我想了想，认真回答：“我现在想的，是尽一切办法一切努力留在北京。”
想在这座土地坚硬的城市扎根难如登天，与天斗与人斗，还能站着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第二天上班在楼下大堂碰到柳妙。柳妙今天一改往日的风格，穿着一身休闲服，使得原本倨傲的她现在看来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活泼可爱的气息难能可贵地出现在她身上。我看见她微微上翘的嘴角蕴藏着和季季如出一辙的倔强。我想，难怪她俩一见如故。柳妙哼着小曲儿，脸上绽放着春天般灿烂的微笑，见到我还热情洋溢地招手：
“嗨！”
嗨？我愣在那儿，心想柳妙是不是吃错药？没等我回神，柳妙便以她平时颐指气使的口气跟我说：“中午一块吃饭，别失约！”
我绞尽脑汁想借口撇下于海东去赴柳妙的邀约，感觉跟一地下党接头似的，就差见着柳妙喊一声“天王盖地虎”对暗号。
柳妙扑哧笑：“你做贼呢？”
柳妙带我去一个平时没怎么来的小店，坐下后打量我，跟女妖精看唐僧似的，看得我有点发毛。
我开玩笑：“怎么的，终于看上我了，打算假戏真做？”
柳妙说：“我终于知道你为啥不肯跟季季好，原来是因为昨天的林馨儿。你小子艳福不浅，可惜你没有足够自信，害怕自己不够优秀而无法承受对方的优秀，觉得自己不得不放弃。可是你却又不甘心，于是陷入左右摇摆的境地。”
我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当神仙？说话的口气跟我们寝室李大海简直一模一样。”
“我就讨厌你这种酸溜溜的口气，我想不通林馨儿怎么受得了。按理说像她那样既优秀又漂亮的大美妞能看上你除非是中了你的邪，也难怪你踟蹰，换做是我也免不了自我怀疑。天上的馅饼怎么会这么不开眼掉你头上。”
“柳妙，你这是给季季当说客来了？”
“跟季季没关系。我只说事实，你自己也掂量，我哪里说的不对吗？不过既然说到季季，我还真替丫头感到不值。男人总觉得容易得手的女人不值钱，更别说倒追，其实季季配你绰绰有余，不知道那丫头命门怎么就握在你手里，非在你这棵酸溜溜树上吊死。可怜的季丫头哟，好好一姑娘被你祸害成这样。你是没看见丫头昨晚那场哭得哟，那叫一伤心欲绝。”
“季丫头昨晚哭了？”我半信半疑，扮神仙的人大多言不副实。
“你没听见季季内心凄寒如雪的哭泣？”
我操，你丫又不是听诊器，还能听见内心的哭泣！我不以为然，觉得柳妙跟昨天变了个人似的，没来由的想到老二，仿佛敞亮了似的：“你不会看中张再羽了吧？”
柳妙略一迟疑：“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就你们那位花花公子，得了吧，我最好敬而远之。”
我若有所思地“哦”一声，招致柳妙一通白眼。
下班回到学校已经八点多，走到小西门老五来电话问在哪，叫我去二食堂。我问什么情况，老五说：
“你快点来劝劝季季，不然就要喝死了。”
“咋又喝上？”
“那可不！老大和老六也都在，都劝不住。”
“这丫头什么时候成酒鬼了，等着我！”这丫头准又受什么刺激。
等我去到时季季已经醉眼朦胧，满身的酒气都能把苍蝇熏死。季季拿手指我，阴阳怪气地笑，满嘴胡话。
我按下她的酒杯，说季季咱别喝了。被她一把拉下来，跟个孩子似的两手箍住我腰，呼哧呼哧睡下去，嘴里不忘骂我混蛋。
老五摇头感叹：“还是老四镇得住季丫头，真是一物降一物，大自然的神奇让人惊叹！”
我问：“你们这又是什么聚头？”
老五说：“就上次跟你说的比赛拿了个奖，想跟大伙儿庆祝庆祝，随口跟老六说我因为补考作弊被学校开除，明天就离开学校所以想跟大伙儿吃个散伙饭。小老六差点给整哭了！”
我对老六说：“这你也信？”
小老六红着脸：“他说的跟真的似的。”
老五说：“早散晚散不都得散，谁还能不毕业不成。”
季季突然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遮住她迷蒙的双眼：“哪个要毕业的，打死他！老娘我就不想毕业，一个都不许走！”又埋下头去睡，满身的酒气熏得我受不了。
老五说：“季季一听也不干，一听到毕业这词她就受不了，一通豪饮。”
老六心疼地说：“季季姐一上来就喝，都不带吃东西的。”
老五开玩笑：“六儿啊，你干脆把你季季姐娶回家得了，天天喝成这样也只有你和老三能养得起。”
老六居然认真地说：“我倒是想，可季季姐喜欢的人不是我。”
老五说：“我有办法，你把你四哥干掉，你季季姐就会喜欢你。”
我一脚踢向老五。
老大说：“讲真的老四，季季既然都这么摊白跟你说了，好歹也表个态吧。林馨儿那头你又闹得别别扭扭的，还整出个柳妙来凑热闹，今儿你交代我们个实话，你到底怎么想？”
他们仨都瞅我，眼神里充满期待。我看一眼熟睡的季季，有点心疼。
要说我不喜欢林馨儿那是假的，可现在的我跟她在一块儿我是真没自信，就像柳妙说的那样。面对她我跟面对一高高在上的女神似的，那种感觉用句老话概括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优秀如林馨儿这种女孩身边围着诸多爱慕者，比如别盼盼，比如徐子才，比如老三，谁不比我优秀？谁不比我有钱？我他妈一穷屌丝算老几？夏泉那天当着众人的面把稿子摔我桌上冲我发脾气，说周一天你写的什么玩意儿。我心里憋着火，这他妈不是你让这么写的吗，不是给你审过稿了吗，跟我这装什么大爷？我现在憋得跟一王八似的就是让别人看我周一天不是窝囊废，我周一天配得起林馨儿。
可我不忍心看季季难过伤心，这三年来季季喜欢我这事我是真没觉察，天地良心。季季跟大伙儿玩玩闹闹太正常，临毕业冷不丁跟我整这么一出，让我始料不及。
老五说：“你丫又不是救世主，每个人都想拯救？说好听点你是心肠好，说难听点你是优柔寡断，滥情！”
我乜眼老五，灌了自己一杯啤酒。
老五说：“受累您再听我句劝，你丫还是踏踏实实追求林馨儿去吧，看得出来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我一直不明白你俩怎么弄得这么别别扭扭？今儿我算知道，是您可怜的自尊心作祟，俗话说叫矫情！要我说，要是换成老三，他哪管什么压力啊自尊心啊，呼啦啦就上，估计这会儿早就……”
还没说完，老五被老大踢一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