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本无云,燥淋热汗,虽无遇事,祭台之上,本该坐于帝王的位置却空着。

    时辰已到,太阳暴晒着,万民匍匐在祭台下,大祭司擦了擦汗,也只得举着竿,开启仪式。

    赖倾歌脚下胡乱踢着,毫无分寸,只听孟子玉闷哼一声,喉里的血腥味硬是被他打碎了牙也要咽下去,脸色煞白像纸片一般没有一点血色,眼尾抽搐了一下,更疼了几分,他腹部的刀伤裂开了。

    正透着纱布渗出来。

    他颤颤的呼吸,苦涩的笑着,眼底是暗沉的微光,一闪一闪的,伴随着呼吸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来。

    “那就大逆不道吧”说着就蛮横的吻了上去。

    只是片刻,天空聚集片片沉云积压在一起,短短一柱香的时间雨就不要命的下着祭奠只能中断,一时间人群聚散,徒留一片宁静土地。

    雨打芭蕉,夏采荷叶,窗外的雨霏霏,秋打窗旁,也打碎了一院的花。

    赖倾歌浑身一颤,一股寒意顺着脊部往上流,直冲头皮一阵酥酥麻麻的。

    孟子玉的皮肤滚烫滚烫的,脸上的细毛摩挲着她的脸痒痒的。

    他的呼吸炽烈又厚重,一层热风扑在脸上粘腻湿润。

    他在求得片刻的贪欢,就像只渴求得到主人奖励的小狗。

    她被吻的猝不及防,那是一个炽热的吻。

    同样的,也是一个拙劣的吻,他生疏紧张的啃着同一块嘴皮子,孟子玉越吻越深,右手还在止不住颤抖着,他死死攥着手心,衣袖下却已血肉模糊,他的呼吸很急促也很狂热,就好像这个吻一点都不真实,就连在梦里他原来也是不敢的啊。

    赖倾歌本就身子弱,遇到如此热烈的吻,就像溺在水中。

    察觉不对时已经晚了,她只能反其吻了上去,孟子玉吓得呼吸都停止了片刻,绯红染上了耳根子热乎乎的,瞪大的那双猫眼睫毛还湿答答粘在一起,他内心又惊又喜连呼吸都忘了。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嘴边的刺痛感,如一桶冰水当头浇下,瞬间清醒,心也凉了半截。

    赖倾歌用力将他推起,孟子玉踉跄后退几步,她捂着唇擦着,孟子玉就像打了霜的茄子,满脸失落,心也坠到了谷底,阿姐是嫌他脏吗?

    赖倾歌指着殿外,冷冷道:“给我滚!!!”

    孟子玉的心里扎了根针,即使落地也不会有回应,每每想起都会更入三分,疼痛百倍。

    孟子玉落寞神色,甩袖离去前吐露心声:“我只是气不过,为什么阿姐总是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伤害自己,阿姐,什么时候,能为我想想”

    他离开的眼神里带着留恋与不舍,更多的是心疼。

    “阿姐在伤养好前就不必出殿了,孤会安排好人照顾皇姐的,自然是到皇姐不再想离开为止,兰溪会日日来陪皇姐的”

    从小养的奶团子,居然成了病娇。

    赖倾歌一下就没了力瘫坐在床上。

    眼前突然出现息屏还开出几朵礼花,任务栏里弹出了完成任务后的奖励。

    见孟子玉出来,喜乐赶忙关上门,心里暗道这么快就出来了?

    喜乐垂头问着:“陛下是回朝阳殿?”

    孟子玉抬头望着暗沉下来的天空和噼里哗啦的大雨,眼里没了神,一层厚厚的云压在他眸子里,阴沉沉的。

    他闷闷地答道:“嗯”

    喜乐疑惑,听这声看来是又生气了?

    缓缓抬头就看见皇上嘴角淌着的血,神色慌张,“陛下,血”

    孟子玉见着他的视线就知道了,触到嘴角的那一刻刺痛如电流般,这是皇姐给他的惩罚。

    孟子玉摸着腹部,好在血还没完全渗出龙袍,得赶快回朝阳殿,他怕自己的血脏了归案殿,再引她勃然大怒。

    可赖倾歌再是如何也是不会对他那样凶的,可是他害怕极了,他的安全感他的归属感全都来自于一个人。

    他怕哪天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的摔在地上。

    孟子玉是个很奇怪的人,小时候就喜欢蹲在一个角落里不是发呆就是睡觉,那时候有吃的就吃有喝的就喝,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还是找个角落蹲着,等死。

    他所求的不多,或许说根本没有。

    没人告诉他,他应该要什么,他应该怎么想,应该怎么做。

    刚出生那会他娘是病死的,后来他靠着宫女们施舍的残羹剩饭才苟活下来,季国多他一个皇子不多,少他一个皇子也不少,饿死的皇子公主也不在少数。

    好在他皮肉相惹人怜,以至于他不像那些被丢在麻袋里的尸体一样,看到他面容的人多多少少也会关照他一点。

    直到被送去当质子之前也没挨过几次打,主要是也没人会在意这个连父皇都不知道宠幸了哪个宫女而生的所谓带血统的皇子。

    被选上质子还是因为在那堆是宫女生出的皇子中看起来最正常,其余的要不就是病怏怏的要不就是歪瓜裂枣要不就是精神问题,这些在孟子玉看来都见怪不怪了。

    进贡那天,他穿着华丽的锦缎,被洗的干干净净的,扎着个高马尾,被牵着去面了圣,后来他又被牵到了一个院子里,关了起来。

    里面都是跟他差不多的孩童,也有稍微年长一些的,不过大部分撩起衣袖都是可怖的带着伤痕的。

    那日他在倾盆大雨中跪着,就像个傀儡,耳边只能听到哗哗哗、哗哗哗的雨声打在地上打在身上,他的眸子混沌不堪,他小到都分不清什么叫生什么叫死,就好像即使现在自己倒下了也不会有感觉。

    就像那些跟他同样身世的皇兄皇姐那般,身体开始腐烂,发臭了才被塞进麻袋里被扔到不知名的荒郊野外,没人记得他们,就好像他们不曾出生。

    可是偏偏就有一把伞偏移了半分,一碗热姜汤,洗次热水澡,他才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还活着啊,原来自己也是有渴求的。

    跪着佛祖前抄的三千经,也是心甘情愿。

    孟子玉这个人总是一身的伤,无论大伤还是小伤,他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衣物遮不住的地方他就会处处小心的,他怕阿姐看见,再比如他的脸,是万万伤不得的,阿姐不喜欢丑八怪。

    朝阳殿内,喜乐递完药后就退下了。

    一个黑色身影从房梁上跳下来,修长的身影站在孟子玉背后。

    “今天祭奠你没去,祭台上那老头子的脸都气绿了”

    孟子玉半靠在椅上,摊开右手心,血肉模糊,不堪直视,指尖渗入掌心,血流不止,扒开药瓶胡乱的撒着药粉。

    孟子玉漠不关心道:“关我何事”

    “啧啧啧”

    孟子玉语气冷淡:“去把太子的头颅割下,送给端王一件大礼”他说出这句话就好像在说外面下雨了一般平常。

    那人内心波澜,能这么轻松说出这么恐怖话的人多少也是个疯子,是了,他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小变态,自己居然把这个疯子片刻的温柔看成了正常人。

    “你就不跟她解释解释,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而是贵妃与端王私通的?”

    孟子玉低垂着头:“阿姐,应当是不想听的”

    赖倾歌在他心中是个饱读诗书气自华的才女,即使再怎么闲着,也是不会想听自己这些背地里谋划的腌臜事的,他在下意识里就觉得自己是脏的,不能辱没了阿姐的耳根子。

    那人则插着双手,一脸嘲讽着说:“也就你,后宫三千佳丽哪个你真正宠幸过,满心满嘴都是你那个皇姐”

    那人好奇的问道:“话说你皇姐毒害贵妃导致太子早夭,你下了那么久的一大盘局全乱了,你不生气?”

    孟子玉那双猫儿眼眯着,吹着掌心,他的手指纤细骨节分明舒展开肤色如月光摆在那就像件精心雕刻的玉玩意儿:

    “本来就是为了阿姐,我只是气她也喝了那药”

    孟子玉解开衣腰,掀起里衣,喘着气扯开纱带查看伤口。

    “孟子玉你可真是不怕死啊,伤口都裂成这样了,还有精力说这么多话,面容不改一声不吭啊”

    孟子玉狠瞪一眼那人:“还些不都是拜你所赐”

    那人也是被孟子玉的眼神吓得一激灵,连忙摆手解释道:“虽然伤口是我刺的,可弄裂伤口的人又不是我,是你活该,你自找的”

    那人嘟喃着埋怨道:“我本是随性而来的江湖高手,你却叫我去保护什么女人,我随口说了要刺你一刀,你居然也不会躲就硬生生的接下了,真是见鬼了”

    孟子玉满心满眼的诚恳:“阿姐就拜托你保护了”

    那人鄙夷地看着孟子玉:“你自己就不能保护了?”

    孟子玉语气淡淡却尽显心酸:“我总是来不及的”

    那人打量着孟子玉,没想到他皇姐的这件事给他的打击这么大,是有多怕他皇姐再做出什么事啊。

    孟子玉一把扯下绷带,腹部的伤口结的痂已经裂开流着血,还能看见里面的肉可见伤口不浅。

    瓶里的药粉就像是不用钱一样被他死命的倒着,他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

    那人看了看孟子玉又跟自己比较了起来,孟子玉虽然看起来高高瘦瘦没肉似的就像个骨头架子,其实脱下衣服里面还是结实的起码腹肌还是有的不过跟自己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这小身板衣服能遮住的地方多多少少带着或深或浅的伤口,可他神情依旧,回来的这八年他可是每天都在豁命。

    他先是血洗了整座皇宫,又率兵收了吴国十几座城池把吴国打的节节败退,才把他的皇姐接回来。

    那时候的他就已经疯了,皇宫失火,血流成河,他散着发站在尸骸堆上,玄衣摆部还在滴着血水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划破天际,他右肩受了伤,那瘦小的身躯从尸海里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宛如天煞孤星,背后是熊熊烈火映衬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身后就是人间地狱而他自己就是炼狱。

    “哐啷”,瓷瓶碎裂的声响拉回了那人的思绪。

    原来是孟子玉手抖把撒到一半的药瓶摔碎了。

    那人假装不经意间左手摸到了腰上别着的剑,孟子玉即使再怎么强虚弱成这样自己也是可以趁其不备杀掉他的,这样即可以不履行当初的义务也算是为名除害了。

    默不作响时孟子玉突然说了一句:“快打仗了”

    那人哼了哼鼻腔:“不是人人都说现在的大季国最为繁荣昌盛,最是强盛时期,又有哪个没长眼的敢碰上来撞撞”

    孟子玉胡乱拿着纱布就草草的捆着伤口系上衣带,伸出长臂从桌上拿起两颗胡桃盘着:“自从贵妃那件事后,我就派人查了那老家伙的底,可是太干净,我就顺着贵妃找到了端王。”

    “原先他们威逼利诱我立贵妃怀的孩子为太子,原由就是这后宫几年来无人开枝散叶”

    这个听名就令人不寒而栗的少年帝王,居然把自己的丑事像笑话一样讲给他一个外人听。

    那人轻笑了两声嘲讽道:“还不是你一个子都不碰她们,可贵妃又是怎么……等等,难道你找人?”

    孟子玉轻扯嘴角笑笑:“是了,后来我顺藤摸瓜在端王那发现了端倪”

    孟子玉眼尾上挑,好看极了,可眸子里却泛着寒光:“你说一个前朝的宰相和一个无权无势的端王,凭什么敢有这贼胆。”

    那人被孟子玉问了也思索起来:“自然是……”

    孟子玉:“自然是有人在背后帮他们,能做到和前宰相联系又不被怀疑,联合端王生出的傀儡太子”他停顿了片刻,也容有那人思考片刻“进贡的时间该到了”

    那人想到自己被套路了连忙说道:“你为何给我这个外人说这些”

    孟子玉拉开抽屉取出一样东西朝那人扔去,那人慌忙接住仔细一看是一个玄黑色的蛇符还是青铜材质的。

    “这是什么?”那人问道。

    “这是玄蛇符,也是我的保命符。得此符者可以调动所有暗影死士,我离开后,这宫中无人,他们必会不安分,让他们死远点,别脏了我阿姐的眼,替我保护好阿姐”

    “那你怎么办,你把保命的给了我,你怎么办?”那人蹙着眉,他是不要命了吗?

    孟子玉苦笑:“你看我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若能死在战场那更好,之后阿姐是想当女帝还是其他的都随她,你只要记得你的承诺便是”

    他是当真没为自己的未来想过半分啊,就连死都说的那么随便,他知道没人会为他伤心,要是阿姐伤心了,他宁愿自己千刀万剐。

    那人着急的问道:“倘若你没死呢,回来了呢”

    孟子玉:“那我便还你自由,赏黄金万两,阿姐由我来护着”

    那人垂下了手,摇摇头,真是败给他了,这次的任务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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