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日头渐渐西移，金红色的晚霞将高耸入云的树冠染得绯红一片，远远望去像极了金秋时节的枫林。
林中的迷雾逐渐被有毒的瘴气代替，鸟兽四散回巢。
森林深处的峡谷中，上一秒还处于微妙平衡的对峙，在所有人都未意识到的顷刻溃散。昆吾宗这边的剑气骤然激增，锐不可当的剑气刺破浓紫雾气朝着余情鬼刺去。
余情鬼的神思才因为格桑的话而分散，没有第一时间建立防御，打算以身硬抗这道威力霸道的剑气。此时，一道人影却以人眼不可及的速度冲了出去，消失在剑光绽开的白光中。
格桑回头的时候，原本身边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陆怀行在剑阵威力激增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此时他侧身望向剑阵后面，目光锐利。“齐飞，你僭越了。”
缩在人群中的齐飞头皮一紧，目光有些躲闪。
临行前他师尊，也就是赤霄峰峰主曾赠他一法宝，可以瞬间为昆吾宗弟子增幅，却只能使用一次，不到万不得已的保命时刻不能用。虽然是师尊将法宝交给了他，但却让他听陆怀行的指令使用，但是就在刚刚他却私自使用了。
“大师兄——”齐飞支支吾吾地开口，想要解释却被陆怀行打断。
“回去后自去找赤师伯请罪。”
齐飞还想辩解，可是见陆怀行已经背过身去只好作罢。
另一边，余情鬼没有受伤，却也没有再出手，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气若游丝的男人，眼中出现一丝少有的疑惑。
这个男人替她挡下了那道剑气，虽然对她来说尚不致死，却也会使她元气大伤。
“为什么？”余情鬼居高临下，薄唇轻启，问出了一个在场众人都疑惑不解的问题。
这个厉鬼很明显要置他于死地，他却反过来用性命救她。
格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忍不住道：因为他是恋爱脑。
像她这样从小在泥潭中挣扎只为生存下来的人来说，永远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为了另一个人放弃生命。
她回头看下来缥缈峰剩下的三人，仔细关注着他们的神情，深怕这样恋爱脑的行径会被他们学了去。
男子嘴角弯了下，似乎是想勾起一个笑，但下一秒却猛地咳出一口血，衣衫前襟早就被染红了一片。他还在持续地咳血，眉头紧皱，豆大的汗滴顺着瘦削的面颊滴在手边的泥土上，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
余情鬼没了耐心，眼中那丝不解消散不见，语调平缓却让所有旁观者觉得心冷。
“你救了我，我会给你全尸。”
男子呕出最后一口血，脸色苍白如纸，发丝混着血黏在他的嘴角。他终于勾出一个极浅的笑，声音里没有怨恨，倒是比之前跟格桑他们讲话时多了些温和：“好。”
余情鬼左手抬起，紫雾自她身后升起，华贵的紫色衣裙从男子眼前掠过，将女子的面容掩了大半，只能看到她白皙的下巴。
“我、咳咳、我想再问最后一句。”男子用手背偕去嘴角溢出的血丝，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开口问：“你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杀我？”
余情鬼注视着男人那双眼睛，坦诚道：“你面目可憎，令人生厌。”
男人眸子暗下来，静静等待着死亡到来。
余情鬼将动的手顿住，做出了有史以来她杀人前唯一一次破例的举动，“你叫什么名字？我会记住你的。”
男人眸光动了动，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中间隔着岁月与山海。
“千帆。千帆过尽，是我的名字。”
很快，格桑等人就意识到周边的气场一下子发生了某种改变，寒潭中的水缓缓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连岸边的土地都被带得阵阵发颤。突然，一道光点从寒潭中破水而出展露在人们眼前。
那是一件极华美的衣服，一件霓裳衣。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全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拖拽，在一道炫目的蓝紫色光芒过后，众人纷纷失去意识瘫倒在地，所有人的灵识都被吸进了霓裳衣周边的灵力漩涡中。
*
风传树林的声音传入耳中，伴随几声清脆的鸟鸣，格桑从混沌中挣扎着醒来，眼前的景象由模糊变得清晰。
不再是熟悉的寒潭，而是鸟语花香的半山腰；不是日落西沉的暮景，而是阳光明媚的清晨。
格桑不敢轻举妄动，这里是她极为陌生的地方，昆吾宗和锻体宗的其他人此刻也一个都不见，格桑的警惕瞬间拉到最高。
突然，右后方猛地响起一阵巨大的振翅声，一只巨大的鹏鸟径直冲她脸面而来，但她根本来不及躲闪！格桑下意识闭上眼睛，但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那只鹏鸟居然从她身体里穿过！
格桑这才意识到，她的身体是虚空的，根本就没有实体，那只鹏鸟根本就没有看到她。跟随着鹏鸟飞走的方向，她看到一个不远处有一个淡紫色衣衫女子背着她立在树下。
格桑努力往前飘，想看清这女子到底是何人，但没有实体行动起来特别费劲，她吭哧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离女子近了些。就在她探头想仔细看看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极快地拉向女子，直到她的灵识融入女子的最后一瞬间，她才看清女子的容貌。
是余情鬼。
格桑的灵识融入余情鬼的身体产生的巨大冲击使紫衣女子昏倒在地，掩在草丛中的脸渐渐由余情鬼变成格桑的。
*
“姚岚，姚岚你醒醒，怎么睡着啦？”
格桑是被摇醒的，她伸了个懒腰，桃花眼微眯，嘟囔道：“朗玉，你干嘛吵我啊？”说完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她猛地窜起来，紧张得抓住男人的月白色的清袖，“不会是爹爹发现我不见了，叫你来抓我回去吧？”
男子在格桑额头轻轻敲了下，不由轻笑，声音如山间的清风拂面，极为悦耳：“若我当真要捉你，就凭你那点本事，现在已经在我腰间的玲珑塔里了。”
要是格桑的灵识没有与余情鬼姚岚的身体融为一体，她此时必定能认得出眼前被她唤作“朗玉”的男子长得与陆怀行如出一辙。
“朗玉，你说，我都守了这棵银碧树一个多月了，它怎么还不结果啊？”已经成为余情鬼姚岚的格桑半靠在树干上，纤长的手指顺着粗糙的树皮纹理由上至下，本该妖媚的桃花眼中满是忧愁。
高大的男子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眉眼带笑地静静听她讲。从银碧果到赤水河中的五彩晶石，再到上个月跟隔壁山头的猫妖大打出手，少女的话又多又密，向来也没什么逻辑，他却听得极其认真。
“师兄。”
姚岚去人间集市的计划刚讲到一半却停了，朗玉静静等着她的下文，她只会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撒娇喊师兄。
“师兄，我想吃花花山的水晶糖葫芦，我之前刚跟那只死猫打了一架，他现在肯定满山头找我，严令禁止山上所有的店家卖给我糖葫芦，我去不了，你帮我买一串好不好？”
姚岚眉眼弯弯，她知道师兄肯定不会拒绝她的。果不其然——
“好。但是买回来后我就该回山庄了，庄主交代的很多事物我还没有处理完。要是银碧树还不结果，你也莫要等了，庄主该生气叫人来捉你了。”
姚岚装作乖巧地点点头，男子飞出去好远后，才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朝男子的背影大声喊道：“朗玉！你要给我挑果子最大的那串！”
午时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撒了一地。
姚岚轻轻一跃坐在银碧树的树枝上，微微侧耳听肩上落着的一只鹅黄色小雀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偶尔有樱粉色的薄花轻轻落于她的发顶，暖风拂过树梢，银碧树的银色树叶沙沙作响，也将她赤足上的淡紫色铃铛吹得左右轻晃。
谢其琛提着木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淡紫色的衣裙微微飘动，女子懒散地坐在树杈上漫不经心地微微偏着头。当他看见那双莹白的赤足时，眸色一顿，不自在地想移开目光，却正对上那张与格桑一般无二的脸，还有一双狡黠的桃花眼。
谢其琛没有讲话，因为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这具身体。
从他的灵识在这具身体里醒来的那刻，他就知道这里还有另一个并不完整的灵识掌握着身体实际的控制权，他除了眼睁睁看着这具身体行动和说话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身体，除了长着一张跟他完全一样的脸以外，跟他谢其琛完全无关。
而自对面的“格桑”说了第一句话开始，他就意识到了对方应该跟自己处境一样。
但是他猜错了，格桑的记忆暂时被封闭，现在她就是姚岚，姚岚就是她。
“喂，你是谁啊？”姚岚在谢其琛手中的木桶上一瞥而过，谨慎地补了句：“来干嘛？这是我的树。”
姚岚看见树下之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容貌生得竟如此好看，连朗玉都不及。
这念头刚划过，她又警觉起来，这人该不会是拿桶来装银碧果的吧？
这树是她好不容易发现的，本来都传说灭绝了，谁知道竟让她找到一棵。
作为紫身材佛法僧灵鸟的后代，又是几百年来唯一一个拥有返祖血脉的小鸟儿，这银碧果可以说是她最喜欢的果子，没有之一，绝不可能让出去！
“你的树？”
树下的男人说话了，声音倒是好听，但是这个语气却让姚岚十分不爽。她拍拍鹅黄小雀的小脑袋，轻盈一跳来到男子的面前，挑衅一般扬了扬眉，“我的。”
男子没作声，走到树根的位置，左手轻轻一挥，一道蓝色的法印浮现出来。“我种的，拿灵力种的。”
姚岚的脸腾地红了，像是染了红霞，就要烧着一般热。
她在这儿守了一个月都不见有其他人，她还以为这是天生地长的，谁知道竟是个有主的。她还耀武扬威地跟人家主人讲是自己的……
脸红归脸红，但要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到手银碧果飞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没有任何一只紫身材佛法僧灵鸟能抵抗银碧果的诱惑，没有。
越是血脉纯粹的紫身材佛法僧灵鸟，对银碧果越疯狂。
“你叫什么名字？”
姚岚采取了迂回战略，她不是强盗，总算还知道不能硬抢。
男子放下手中的木桶，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将水混着自己的灵力浇在银碧树上。
作为凌云宗首席大弟子，他自小一心向道，以守卫苍生为己任，对任何人都是这般不在意，因为没有必要，所以多余的话一句都不理会。
“问你哎，你叫什么名字？”姚岚又问一遍，对方仍旧没有回答。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早就不耐烦走了。但姚岚偏不，她就是一个执拗的性子，男子越这样，她那个劲儿越上来了。
最后男子被她闹得忍无可忍，直到夕阳在天边擦出橙红，金红色的光滚落漫天浮云，男人才吐出两个字。
“千帆。”
姚岚低声重复呢喃这两个字，再抬头时眉眼弯弯，乌发轻轻拂过长长的羽睫，温柔的夕阳抚上女子的笑容，“千帆过尽的那个千帆吗？”
男人看了她一眼，提着木桶走了。
姚岚望着他的背影，声音清脆，“千帆，我记住你啦。”
林中的迷雾逐渐被有毒的瘴气代替，鸟兽四散回巢。
森林深处的峡谷中，上一秒还处于微妙平衡的对峙，在所有人都未意识到的顷刻溃散。昆吾宗这边的剑气骤然激增，锐不可当的剑气刺破浓紫雾气朝着余情鬼刺去。
余情鬼的神思才因为格桑的话而分散，没有第一时间建立防御，打算以身硬抗这道威力霸道的剑气。此时，一道人影却以人眼不可及的速度冲了出去，消失在剑光绽开的白光中。
格桑回头的时候，原本身边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陆怀行在剑阵威力激增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此时他侧身望向剑阵后面，目光锐利。“齐飞，你僭越了。”
缩在人群中的齐飞头皮一紧，目光有些躲闪。
临行前他师尊，也就是赤霄峰峰主曾赠他一法宝，可以瞬间为昆吾宗弟子增幅，却只能使用一次，不到万不得已的保命时刻不能用。虽然是师尊将法宝交给了他，但却让他听陆怀行的指令使用，但是就在刚刚他却私自使用了。
“大师兄——”齐飞支支吾吾地开口，想要解释却被陆怀行打断。
“回去后自去找赤师伯请罪。”
齐飞还想辩解，可是见陆怀行已经背过身去只好作罢。
另一边，余情鬼没有受伤，却也没有再出手，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气若游丝的男人，眼中出现一丝少有的疑惑。
这个男人替她挡下了那道剑气，虽然对她来说尚不致死，却也会使她元气大伤。
“为什么？”余情鬼居高临下，薄唇轻启，问出了一个在场众人都疑惑不解的问题。
这个厉鬼很明显要置他于死地，他却反过来用性命救她。
格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忍不住道：因为他是恋爱脑。
像她这样从小在泥潭中挣扎只为生存下来的人来说，永远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为了另一个人放弃生命。
她回头看下来缥缈峰剩下的三人，仔细关注着他们的神情，深怕这样恋爱脑的行径会被他们学了去。
男子嘴角弯了下，似乎是想勾起一个笑，但下一秒却猛地咳出一口血，衣衫前襟早就被染红了一片。他还在持续地咳血，眉头紧皱，豆大的汗滴顺着瘦削的面颊滴在手边的泥土上，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
余情鬼没了耐心，眼中那丝不解消散不见，语调平缓却让所有旁观者觉得心冷。
“你救了我，我会给你全尸。”
男子呕出最后一口血，脸色苍白如纸，发丝混着血黏在他的嘴角。他终于勾出一个极浅的笑，声音里没有怨恨，倒是比之前跟格桑他们讲话时多了些温和：“好。”
余情鬼左手抬起，紫雾自她身后升起，华贵的紫色衣裙从男子眼前掠过，将女子的面容掩了大半，只能看到她白皙的下巴。
“我、咳咳、我想再问最后一句。”男子用手背偕去嘴角溢出的血丝，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开口问：“你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杀我？”
余情鬼注视着男人那双眼睛，坦诚道：“你面目可憎，令人生厌。”
男人眸子暗下来，静静等待着死亡到来。
余情鬼将动的手顿住，做出了有史以来她杀人前唯一一次破例的举动，“你叫什么名字？我会记住你的。”
男人眸光动了动，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中间隔着岁月与山海。
“千帆。千帆过尽，是我的名字。”
很快，格桑等人就意识到周边的气场一下子发生了某种改变，寒潭中的水缓缓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连岸边的土地都被带得阵阵发颤。突然，一道光点从寒潭中破水而出展露在人们眼前。
那是一件极华美的衣服，一件霓裳衣。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全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拖拽，在一道炫目的蓝紫色光芒过后，众人纷纷失去意识瘫倒在地，所有人的灵识都被吸进了霓裳衣周边的灵力漩涡中。
*
风传树林的声音传入耳中，伴随几声清脆的鸟鸣，格桑从混沌中挣扎着醒来，眼前的景象由模糊变得清晰。
不再是熟悉的寒潭，而是鸟语花香的半山腰；不是日落西沉的暮景，而是阳光明媚的清晨。
格桑不敢轻举妄动，这里是她极为陌生的地方，昆吾宗和锻体宗的其他人此刻也一个都不见，格桑的警惕瞬间拉到最高。
突然，右后方猛地响起一阵巨大的振翅声，一只巨大的鹏鸟径直冲她脸面而来，但她根本来不及躲闪！格桑下意识闭上眼睛，但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那只鹏鸟居然从她身体里穿过！
格桑这才意识到，她的身体是虚空的，根本就没有实体，那只鹏鸟根本就没有看到她。跟随着鹏鸟飞走的方向，她看到一个不远处有一个淡紫色衣衫女子背着她立在树下。
格桑努力往前飘，想看清这女子到底是何人，但没有实体行动起来特别费劲，她吭哧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离女子近了些。就在她探头想仔细看看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极快地拉向女子，直到她的灵识融入女子的最后一瞬间，她才看清女子的容貌。
是余情鬼。
格桑的灵识融入余情鬼的身体产生的巨大冲击使紫衣女子昏倒在地，掩在草丛中的脸渐渐由余情鬼变成格桑的。
*
“姚岚，姚岚你醒醒，怎么睡着啦？”
格桑是被摇醒的，她伸了个懒腰，桃花眼微眯，嘟囔道：“朗玉，你干嘛吵我啊？”说完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她猛地窜起来，紧张得抓住男人的月白色的清袖，“不会是爹爹发现我不见了，叫你来抓我回去吧？”
男子在格桑额头轻轻敲了下，不由轻笑，声音如山间的清风拂面，极为悦耳：“若我当真要捉你，就凭你那点本事，现在已经在我腰间的玲珑塔里了。”
要是格桑的灵识没有与余情鬼姚岚的身体融为一体，她此时必定能认得出眼前被她唤作“朗玉”的男子长得与陆怀行如出一辙。
“朗玉，你说，我都守了这棵银碧树一个多月了，它怎么还不结果啊？”已经成为余情鬼姚岚的格桑半靠在树干上，纤长的手指顺着粗糙的树皮纹理由上至下，本该妖媚的桃花眼中满是忧愁。
高大的男子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眉眼带笑地静静听她讲。从银碧果到赤水河中的五彩晶石，再到上个月跟隔壁山头的猫妖大打出手，少女的话又多又密，向来也没什么逻辑，他却听得极其认真。
“师兄。”
姚岚去人间集市的计划刚讲到一半却停了，朗玉静静等着她的下文，她只会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撒娇喊师兄。
“师兄，我想吃花花山的水晶糖葫芦，我之前刚跟那只死猫打了一架，他现在肯定满山头找我，严令禁止山上所有的店家卖给我糖葫芦，我去不了，你帮我买一串好不好？”
姚岚眉眼弯弯，她知道师兄肯定不会拒绝她的。果不其然——
“好。但是买回来后我就该回山庄了，庄主交代的很多事物我还没有处理完。要是银碧树还不结果，你也莫要等了，庄主该生气叫人来捉你了。”
姚岚装作乖巧地点点头，男子飞出去好远后，才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朝男子的背影大声喊道：“朗玉！你要给我挑果子最大的那串！”
午时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撒了一地。
姚岚轻轻一跃坐在银碧树的树枝上，微微侧耳听肩上落着的一只鹅黄色小雀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偶尔有樱粉色的薄花轻轻落于她的发顶，暖风拂过树梢，银碧树的银色树叶沙沙作响，也将她赤足上的淡紫色铃铛吹得左右轻晃。
谢其琛提着木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淡紫色的衣裙微微飘动，女子懒散地坐在树杈上漫不经心地微微偏着头。当他看见那双莹白的赤足时，眸色一顿，不自在地想移开目光，却正对上那张与格桑一般无二的脸，还有一双狡黠的桃花眼。
谢其琛没有讲话，因为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这具身体。
从他的灵识在这具身体里醒来的那刻，他就知道这里还有另一个并不完整的灵识掌握着身体实际的控制权，他除了眼睁睁看着这具身体行动和说话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身体，除了长着一张跟他完全一样的脸以外，跟他谢其琛完全无关。
而自对面的“格桑”说了第一句话开始，他就意识到了对方应该跟自己处境一样。
但是他猜错了，格桑的记忆暂时被封闭，现在她就是姚岚，姚岚就是她。
“喂，你是谁啊？”姚岚在谢其琛手中的木桶上一瞥而过，谨慎地补了句：“来干嘛？这是我的树。”
姚岚看见树下之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容貌生得竟如此好看，连朗玉都不及。
这念头刚划过，她又警觉起来，这人该不会是拿桶来装银碧果的吧？
这树是她好不容易发现的，本来都传说灭绝了，谁知道竟让她找到一棵。
作为紫身材佛法僧灵鸟的后代，又是几百年来唯一一个拥有返祖血脉的小鸟儿，这银碧果可以说是她最喜欢的果子，没有之一，绝不可能让出去！
“你的树？”
树下的男人说话了，声音倒是好听，但是这个语气却让姚岚十分不爽。她拍拍鹅黄小雀的小脑袋，轻盈一跳来到男子的面前，挑衅一般扬了扬眉，“我的。”
男子没作声，走到树根的位置，左手轻轻一挥，一道蓝色的法印浮现出来。“我种的，拿灵力种的。”
姚岚的脸腾地红了，像是染了红霞，就要烧着一般热。
她在这儿守了一个月都不见有其他人，她还以为这是天生地长的，谁知道竟是个有主的。她还耀武扬威地跟人家主人讲是自己的……
脸红归脸红，但要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到手银碧果飞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没有任何一只紫身材佛法僧灵鸟能抵抗银碧果的诱惑，没有。
越是血脉纯粹的紫身材佛法僧灵鸟，对银碧果越疯狂。
“你叫什么名字？”
姚岚采取了迂回战略，她不是强盗，总算还知道不能硬抢。
男子放下手中的木桶，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将水混着自己的灵力浇在银碧树上。
作为凌云宗首席大弟子，他自小一心向道，以守卫苍生为己任，对任何人都是这般不在意，因为没有必要，所以多余的话一句都不理会。
“问你哎，你叫什么名字？”姚岚又问一遍，对方仍旧没有回答。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早就不耐烦走了。但姚岚偏不，她就是一个执拗的性子，男子越这样，她那个劲儿越上来了。
最后男子被她闹得忍无可忍，直到夕阳在天边擦出橙红，金红色的光滚落漫天浮云，男人才吐出两个字。
“千帆。”
姚岚低声重复呢喃这两个字，再抬头时眉眼弯弯，乌发轻轻拂过长长的羽睫，温柔的夕阳抚上女子的笑容，“千帆过尽的那个千帆吗？”
男人看了她一眼，提着木桶走了。
姚岚望着他的背影，声音清脆，“千帆，我记住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