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真之死
待薛漫漫领着景湛离开后，冷雨才挪到凰羽身边，微微弯着腰，语气谦和，“凰羽姑娘！您可千万别再乱跑了，宗主脾气不好，要是您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定然不会饶了我。您能不能不要再为难我了。”
冷雨说得诚恳，还打起了感情牌，可凰羽的思绪根本不在这,而是在那已离开的黑衣人身上，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否将冷雨的话听进去了。
明明灵澈已死，可是这世界上除了他哪里还有人能一眼便认出了她所创的符咒,第一时间叫出了名字！
如果真的是他，熟悉霹雳宗的招式便都说得过去了！还有那人所说的蓄月族，宗门奸细，一切一切似乎形成了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这一切。
凰羽的思绪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炎夏......
知了震耳欲聋的叫声推波助澜地助长着夏日的热浪席卷着人们，燥热的凰羽几乎失去了理智。她一袭红衣，手握初凰回到了逍遥宗，她的眼眸里带着滔天的杀意。芬芬以及无辜村民的惨死的消息一直让她无法释怀，她熟练地躲过了岗哨，一路深入。
那日的逍遥宗与以往不同，似乎分外焦躁，来来往往的弟子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凰羽没有多想，逍遥宗出现了她这个魔族奸细，戒严也是正常的。她熟悉地形，躲过暗哨，轻易地来到了任真所在的省吾殿。
省吾殿安静极了，一改往日的戒严，防守反而比往常更为松懈，这样的反常让凰羽不敢掉以轻心。
大门自外而内被凰羽推开，阳光倾泄而入。站在主位前面的男子背对着凰羽，一身灰袍，虽站得笔直却难掩疲态。一头突兀白发中夹杂着不均匀的黑发，迎着光，流淌着斑驳的星星点点。
凰羽的脚步迟疑着，不敢前进，她不确认面前一头白发的男人是否是她最敬爱的师傅。
“来了？本座等了你很久。”
熟悉的声音响起，凰羽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听力。男人转过身来，熟悉的五官，熟悉的笑容，和以往一样温煦和蔼，只是那脸上堆叠的皱纹让凰羽难以接受。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四十岁。
“师傅？”
听到凰羽怯生生地唤了他这么一句，任真笑了，“没想到，你还愿意喊我师傅？真怀念景湛刚带你到我面前时的样子，仿佛就在昨日，那么甜美，那么糯糯的一个小姑娘。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凰羽听到任真的话又何尝不心酸呢，她也很怀念以前的时光。
“你......为何如此？”凰羽的映像中，任真的样貌一直停留在了四十来岁的模样，一直未曾有任何变化，由任真一手带大的景湛说任真已七十多岁了，凰羽是不信的，如今看到他真实的模样，凰羽莫名地觉得鼻头发酸。可惜她从小便没有眼泪，这样的酸意仅仅只能让她红了眼眶。手中的初凰似乎失去了支撑力，垂到了地上。
“人老了都是这个模样，将要入土之人，死也要死得有些价值些，无需为我难过。”任真讲完，叙旧已结束，他眸光陡然暗沉，带着杀意，声音冷硬，“举起你的剑，你我已不是师徒，做一个魔族圣女该有的模样。”
凰羽经过任真的提醒，记起了今日来的目的，她问道，“我的那些族人是不是都是你杀的？还有那些无辜的村民。”
任真的眼眸有一闪而过的疑惑，随后应道，“当然！神魔不两立。”
凰羽对任真的表情变化并未深思，她手中的初凰指向了任真，“为什么？我是魔，你杀我，我能理解，可是那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你身为名门正派如何下得去手，他们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啊！你不是教导我苍生的命都是命吗？”
“他们收留了你，养大了你，这便是罪！”
任真语气淡淡，但话里的内容让凰羽气得要发疯，她极少真正去恨一个人，即使景湛之前差点杀了她，她也只是有一瞬间的怒意，但是很快便说服了自己，这一刀她是应该挨的，自找的，她的选择是逃离他身边，却并未真正产生恨。可是此时此刻，她真的恨，凭什么他们养大了她就该死，而她一生未杀一人，只因生而为魔便又该死。凰羽手中的初凰蓄满了灵力，带着红光朝着任真而去。
任真微微一笑，霸世出鞘，光芒四射。
任真的霸世出鞘从未有人见过，他的修为已登峰造极，无人知道他究竟到达了什么境界，因为见过他剑出鞘的人都死了。
凰羽不敢松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霸世的致命一击，霸世剑意所到之处，物品碎裂，凰羽反手一剑，“噗呲”一声，剑与皮肉接触的撕裂声起，凰羽紧紧握住初凰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初凰深入任真体内。
“为......为什么？我的灵力怎可这么轻易伤了你？”凰羽握初凰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任真嘴边溢出暗红色的鲜血，他神色复杂，有解脱，也蕴含了悲伤，“你是一个好孩子，只是千不该万不该缠上善至，他有自己的使命，你并非他命定之人，只能让道。”
任真话落，主殿的门“轰隆”一声倒塌，门口站着一人，身体的力量都聚集在惊灭手中，目光呆滞。
“善至，仙魔殊途啊.......”任真对着门口，举着手，看向景湛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歉意，只是很快，歉意都化作了悲痛，他身体猛然往后一退，初凰离体，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白发，他几个踉跄，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彻底闭上了眼睛。
景湛一身白衣被鲜血几近染红，脸上满是血痕，配合着他滔天的恨意显得格外狰狞。“你说这一切都不是你自愿的，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凰羽手中的初凰剑尖淌血，一滴一滴......染红了地面。她要说什么，她什么也说不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所有的设想都与她的初衷背离，一桩桩，一件件，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将她卷入了其中，她百口莫辩。但是实际上她什么也没做，却又都无从辩解。
景湛没有等来凰羽的辩解，她最后一句话是“是谁将你伤至如此？”
门外大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逍遥宗的弟子们围了过来，将凰羽围得水泄不通，看着他们敬爱的宗主倒在血泊中，个个眸光带了杀意，为宗主报仇的呼声震耳欲聋。
“啪”一声响，凰羽只觉得额头一疼，回忆被打断，一颗花生米落在了桌面，弹了一下，最后落到她的茶杯中，她捂着额头看向花生的出处。
阿源捏着另外一颗花生正瞄准着凰羽。
“你干嘛扔我？”凰羽的思路被人打断，心中不满，语气里多少带了些不耐烦。
阿源四下看了一下，见没人，踩着窗台一跃，直接跳进了凰羽的屋中。
“我好不容易趁着看守松懈跑了出来，一出来本少爷就来寻你了，你这没良心的，看着并不欢迎我。”
才一个上午未见，凰羽发现阿源这脸皮厚了不少，爬她房间，面不改色，耳根子也不红了。但是她这是三楼，阿源能爬上来，确实也算是本事了，好像是该夸一夸才对。可话到嘴边却是，“你不走正门，这爬窗行径要是让你娘知道了，这腿还要不要了。”凰羽看着阿源满头大汗，给他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你以为我不想走正门啊，那冷雨师兄在门外把守着，我这点灵力，别说硬闯了，连靠近都难。幸好这是我家，知道如何爬三楼的窗户。只是，我如今不怕阿娘打断我腿，倒是怕石宗主要了我的小命，你现在可是他的心头宠。”
“心头宠？他不折磨我就谢天谢地了。”
“石宗主喜欢你，我们都看出来了，就你一人还傻傻的看不出。”
凰羽沉默，其实她现在已经有些看不清景湛对她究竟是恨还是不恨。她杀了他师傅任真，即使不是她所愿，但他看到的却只是结果而非过程。那时的他满身伤痕立在门外，凰羽以为自己与他会有殊死一战，但是他的剑尖最终没有指向她，而是拦住了所有追击她的弟子，她逃了......
阿源将水一饮而尽，又为自己蓄了一杯，“我听说进了刺客了，他们都不肯告诉我始末，我知道你在现场，所以就来找你了。敌人定然不弱，弟子们人心惶惶，你给我讲讲吧。”
凰羽如今还满腹疑问，没有捋清思绪，她能讲的只是这刺客灵力怎么怎么高，然后就是他多么熟悉霹雳宗的招式，但是这些她都不想谈及。
她为自己也倒了杯水，安静地喝完，看着阿源渴望的目光，她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所有人都说是魔族圣女杀了我父亲，我一直也是那么以为的，直到我知道魔族圣女和倾城仙子是同一个人，我的思绪便乱了。”
“怎么说？”
冷雨说得诚恳，还打起了感情牌，可凰羽的思绪根本不在这,而是在那已离开的黑衣人身上，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否将冷雨的话听进去了。
明明灵澈已死，可是这世界上除了他哪里还有人能一眼便认出了她所创的符咒,第一时间叫出了名字！
如果真的是他，熟悉霹雳宗的招式便都说得过去了！还有那人所说的蓄月族，宗门奸细，一切一切似乎形成了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这一切。
凰羽的思绪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炎夏......
知了震耳欲聋的叫声推波助澜地助长着夏日的热浪席卷着人们，燥热的凰羽几乎失去了理智。她一袭红衣，手握初凰回到了逍遥宗，她的眼眸里带着滔天的杀意。芬芬以及无辜村民的惨死的消息一直让她无法释怀，她熟练地躲过了岗哨，一路深入。
那日的逍遥宗与以往不同，似乎分外焦躁，来来往往的弟子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凰羽没有多想，逍遥宗出现了她这个魔族奸细，戒严也是正常的。她熟悉地形，躲过暗哨，轻易地来到了任真所在的省吾殿。
省吾殿安静极了，一改往日的戒严，防守反而比往常更为松懈，这样的反常让凰羽不敢掉以轻心。
大门自外而内被凰羽推开，阳光倾泄而入。站在主位前面的男子背对着凰羽，一身灰袍，虽站得笔直却难掩疲态。一头突兀白发中夹杂着不均匀的黑发，迎着光，流淌着斑驳的星星点点。
凰羽的脚步迟疑着，不敢前进，她不确认面前一头白发的男人是否是她最敬爱的师傅。
“来了？本座等了你很久。”
熟悉的声音响起，凰羽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听力。男人转过身来，熟悉的五官，熟悉的笑容，和以往一样温煦和蔼，只是那脸上堆叠的皱纹让凰羽难以接受。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四十岁。
“师傅？”
听到凰羽怯生生地唤了他这么一句，任真笑了，“没想到，你还愿意喊我师傅？真怀念景湛刚带你到我面前时的样子，仿佛就在昨日，那么甜美，那么糯糯的一个小姑娘。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凰羽听到任真的话又何尝不心酸呢，她也很怀念以前的时光。
“你......为何如此？”凰羽的映像中，任真的样貌一直停留在了四十来岁的模样，一直未曾有任何变化，由任真一手带大的景湛说任真已七十多岁了，凰羽是不信的，如今看到他真实的模样，凰羽莫名地觉得鼻头发酸。可惜她从小便没有眼泪，这样的酸意仅仅只能让她红了眼眶。手中的初凰似乎失去了支撑力，垂到了地上。
“人老了都是这个模样，将要入土之人，死也要死得有些价值些，无需为我难过。”任真讲完，叙旧已结束，他眸光陡然暗沉，带着杀意，声音冷硬，“举起你的剑，你我已不是师徒，做一个魔族圣女该有的模样。”
凰羽经过任真的提醒，记起了今日来的目的，她问道，“我的那些族人是不是都是你杀的？还有那些无辜的村民。”
任真的眼眸有一闪而过的疑惑，随后应道，“当然！神魔不两立。”
凰羽对任真的表情变化并未深思，她手中的初凰指向了任真，“为什么？我是魔，你杀我，我能理解，可是那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你身为名门正派如何下得去手，他们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啊！你不是教导我苍生的命都是命吗？”
“他们收留了你，养大了你，这便是罪！”
任真语气淡淡，但话里的内容让凰羽气得要发疯，她极少真正去恨一个人，即使景湛之前差点杀了她，她也只是有一瞬间的怒意，但是很快便说服了自己，这一刀她是应该挨的，自找的，她的选择是逃离他身边，却并未真正产生恨。可是此时此刻，她真的恨，凭什么他们养大了她就该死，而她一生未杀一人，只因生而为魔便又该死。凰羽手中的初凰蓄满了灵力，带着红光朝着任真而去。
任真微微一笑，霸世出鞘，光芒四射。
任真的霸世出鞘从未有人见过，他的修为已登峰造极，无人知道他究竟到达了什么境界，因为见过他剑出鞘的人都死了。
凰羽不敢松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霸世的致命一击，霸世剑意所到之处，物品碎裂，凰羽反手一剑，“噗呲”一声，剑与皮肉接触的撕裂声起，凰羽紧紧握住初凰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初凰深入任真体内。
“为......为什么？我的灵力怎可这么轻易伤了你？”凰羽握初凰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任真嘴边溢出暗红色的鲜血，他神色复杂，有解脱，也蕴含了悲伤，“你是一个好孩子，只是千不该万不该缠上善至，他有自己的使命，你并非他命定之人，只能让道。”
任真话落，主殿的门“轰隆”一声倒塌，门口站着一人，身体的力量都聚集在惊灭手中，目光呆滞。
“善至，仙魔殊途啊.......”任真对着门口，举着手，看向景湛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歉意，只是很快，歉意都化作了悲痛，他身体猛然往后一退，初凰离体，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白发，他几个踉跄，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彻底闭上了眼睛。
景湛一身白衣被鲜血几近染红，脸上满是血痕，配合着他滔天的恨意显得格外狰狞。“你说这一切都不是你自愿的，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凰羽手中的初凰剑尖淌血，一滴一滴......染红了地面。她要说什么，她什么也说不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所有的设想都与她的初衷背离，一桩桩，一件件，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将她卷入了其中，她百口莫辩。但是实际上她什么也没做，却又都无从辩解。
景湛没有等来凰羽的辩解，她最后一句话是“是谁将你伤至如此？”
门外大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逍遥宗的弟子们围了过来，将凰羽围得水泄不通，看着他们敬爱的宗主倒在血泊中，个个眸光带了杀意，为宗主报仇的呼声震耳欲聋。
“啪”一声响，凰羽只觉得额头一疼，回忆被打断，一颗花生米落在了桌面，弹了一下，最后落到她的茶杯中，她捂着额头看向花生的出处。
阿源捏着另外一颗花生正瞄准着凰羽。
“你干嘛扔我？”凰羽的思路被人打断，心中不满，语气里多少带了些不耐烦。
阿源四下看了一下，见没人，踩着窗台一跃，直接跳进了凰羽的屋中。
“我好不容易趁着看守松懈跑了出来，一出来本少爷就来寻你了，你这没良心的，看着并不欢迎我。”
才一个上午未见，凰羽发现阿源这脸皮厚了不少，爬她房间，面不改色，耳根子也不红了。但是她这是三楼，阿源能爬上来，确实也算是本事了，好像是该夸一夸才对。可话到嘴边却是，“你不走正门，这爬窗行径要是让你娘知道了，这腿还要不要了。”凰羽看着阿源满头大汗，给他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你以为我不想走正门啊，那冷雨师兄在门外把守着，我这点灵力，别说硬闯了，连靠近都难。幸好这是我家，知道如何爬三楼的窗户。只是，我如今不怕阿娘打断我腿，倒是怕石宗主要了我的小命，你现在可是他的心头宠。”
“心头宠？他不折磨我就谢天谢地了。”
“石宗主喜欢你，我们都看出来了，就你一人还傻傻的看不出。”
凰羽沉默，其实她现在已经有些看不清景湛对她究竟是恨还是不恨。她杀了他师傅任真，即使不是她所愿，但他看到的却只是结果而非过程。那时的他满身伤痕立在门外，凰羽以为自己与他会有殊死一战，但是他的剑尖最终没有指向她，而是拦住了所有追击她的弟子，她逃了......
阿源将水一饮而尽，又为自己蓄了一杯，“我听说进了刺客了，他们都不肯告诉我始末，我知道你在现场，所以就来找你了。敌人定然不弱，弟子们人心惶惶，你给我讲讲吧。”
凰羽如今还满腹疑问，没有捋清思绪，她能讲的只是这刺客灵力怎么怎么高，然后就是他多么熟悉霹雳宗的招式，但是这些她都不想谈及。
她为自己也倒了杯水，安静地喝完，看着阿源渴望的目光，她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所有人都说是魔族圣女杀了我父亲，我一直也是那么以为的，直到我知道魔族圣女和倾城仙子是同一个人，我的思绪便乱了。”
“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