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微从他青筋毕露的手臂中挣脱:“你别急,事情虽然危急,但还有几日可以盘桓。”

    “早先你去那回春堂,我就说那个什么右大夫看着阴恻恻的。”石川愤愤道。

    时微叹了口气,没说话。

    “听我的,早些回去收拾,我以前被卖进一家大户人家当小厮,我想逃跑的时候,全城搜捕,这些大户人家都和官府通着气呢,何况你那还是个王爷。”石川蹲在台阶上,脸上带了几分担忧。

    “嗯,只是你方才找了份好差事,又要换了。”时微与她蹲在一处,低垂着脑袋道。

    石川猛地一拍时微的肩膀:“你小子说什么呢,欠揍,老子哪里找不到差事。”

    时微捂着吃痛的肩膀:“本来我自己跑也就是了,怎奈这惹得人物太大,通天了都,留你在这我不放心。”

    “便不是什么通天的人物,哥哥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逃的。”石川笃定道。

    断断续续又下了一夜的雨,晨起后,时微又携了药盒侯在鹿鸣院外,等了许久,那个叫荷香的婢女才来。

    她领在前头,时微跟在后头。

    “今日王爷醒了,仔细伺候着。”荷香头也不回吩咐道。

    “是。”

    到了谢言淮的住所院外,门口有两个持刀守卫,荷香进了屋内,让时微在此等候通传。

    时微就在院中站着,四下打量,发现今日院里往来走动的小厮多了几个,许是因为谢言淮醒了的原因。

    真会做面子,时微心中鄙夷道。

    谢言淮半躺在榻上,榻上摆着一桌残局。

    “王爷,药送来了。”荷香在帘外道。

    “嗯。”

    窗外一阵微风拂过,谢言淮侧头,透过半开的雕花窗看向外面,秋雨方停,淡淡天光笼罩着天地,窗旁遒劲的松柏下,一位瘦弱的小郎拎着一个药盒,落落而立。

    时微跟着荷香的脚步,进了屋内。

    谢言淮没有躺在床上,而在左侧的书房区内。

    将时微送进屋内,荷香闭门就退了出去

    屋内左侧深处有几个高大的书架藏在幽深的暗处,靠窗处有一处软榻,榻上放着几案。

    榻上半倚着一个人,时微没敢细看,俯身行礼。

    “王爷,小的前来送药。”

    “近前来。”他的嗓音中带了几分虚弱。

    时微立刻提了食盒绕进屏风内。

    这是时微第一次见到清醒的谢言淮。

    他只着银白色里衣半倚着,许是常年不见太阳,他肤色惨白,斜靠着一旁的案几,琉璃般的眼睛扫向眼前的时微,即使处于此等境地,他还是给人满目的清晖,只是被折磨的越发瘦弱,原本合身的锦衣也显得有些虚薄。

    时微稳了稳心神,低头打开食盒,将药碗端了出来。

    “今日是什么药?”

    “王爷,和昨天一样。”时微回身低头道。

    “昨天是什么药?”前头这人又问道。

    时微皱眉:“是治疗王爷身体的药。”

    “为何本王的药有问题!”谢言淮悠悠道。

    时微一愣,立刻跪在榻下:“小的不知道王爷什么意思。”

    “你负责给本王送药,你怎会不知。”谢言淮冷冷一笑。

    时微额间冒出汗来:“小的只负责买药,也是这两日才来送药。”

    谢言淮抬了抬手,幽深的书柜暗处走来一个黑衣侍卫,他手里捧着一碗黑黢黢的药渣。

    时微紧张的看着谢言淮:“王爷何意?

    “你将这碗药渣中的药说给本王听。”谢言淮的语气虚弱却不容反驳。

    “王爷,小的只是个送药的,没有能力......”未等她说完便被打断。

    “本王不打算再说一遍。”他目色幽深得像一汪深潭。

    不知为何,时微有一种错觉,她觉得眼前这个虚弱的少年,好似洞悉一切。

    “王爷......”时微还想辩解。

    “谋害亲王是死罪。”谢言淮没有听时微的狡辩。

    “此毒不是小人下的,求王爷饶命!”时微重重的磕头。

    虚弱的少年有些不耐烦,身子往前倾了倾:“从你踏进这屋里的第一刻起,你的命就和本王的命绑在一起了。”

    谢言淮的话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时微感觉自己的身体虚浮的没有依靠,一时间瘫软无力的坐在了地上。

    谢言淮从袖中掏出一只木盒,打开来放在案几上,只一眼,时微就知道是那日喂给谢言淮的药丸。

    “那不是毒药。”时微立刻道。

    谢言淮只默默地看着她。

    看到那粒药丸,时微知道很多事已经瞒不住了,便接过那碗药渣。

    将药碗凑近鼻尖,凝神细闻,又用手拨动开。

    甘草、鸡肠草......断肠草

    时微心中一惊,猛地抬头看向谢言淮,正对上他探究的双眸。

    她知道药有问题,药盒递给她时也没有再探究过

    这药里何时加的这味剧毒之物?

    谢言淮眼眸微抬,看向时微的眼中忽明忽暗,神色不定。

    时微赶忙端起那碗药,细闻一番,果然与往日的药有所不同。

    什么人下的毒?

    左大夫已经离府,难道是阿乔?

    “还有什么要说的。”谢言淮冷冷道。

    时微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毒药与小人无关,求王爷给条活路。”时微伏下身子努力显得虔诚一些。

    谢言淮正看着窗外的松树,并没有回头:“你对本王没有用处,本王为什么要帮你。”

    “小人,小人......”时微支支吾吾的终究是没说出话来。

    谢言淮没有等她反应,身子往前了一些,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拨。

    在时微震惊的神情中,那碗药啪啦一声摔到了地上,碗碎成了七瓣,药汁飞溅。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立刻闯进屋里。

    “王爷,怎么回事?”荷香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时微和一地的狼藉,心中已了然了大半。

    “药里有毒。”谢言淮蹙眉道。

    时微看着眼前这个人的举动,一脸的不敢置信。

    荷香身后的侍卫,立刻将侍卫扣住,按倒在地上。

    谢言淮轻咳了两声,有气无力道:“先带去地牢,之后我要亲自审问。”

    两个肩膀一提,时微像是一只小鸡仔被提溜出了门。

    翊王府的地牢阴暗潮湿,时微被关进中间的一间牢房,守卫用粗重的锁链锁住了牢门。

    这天日渐冷了,晚上寒风阵阵,时微缩在角落抱满了干草,依旧冷得发抖,她牙齿打着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翊王怕不是个戏精吧。

    她趴到牢门上,使劲拍打着,大声喊着:“放我出去,我是被冤枉的,放我出去!”

    嘶吼到半夜的时微,左右也等不来人召她见面,时微双眼无神倒在稻草之中。

    这人是什么意思?困着自己干什么?

    “别喊了,他不会见你的。”

    一道突兀的声音从寂静中响起。

    时微蹭的一下坐直身子,哑着嗓子道:“什么人?”

    “一个久居地牢之人罢了。”声音显出苍老,略带一丝无力。

    “阁下是?”

    “我?不算什么?”那苍老的声音悠悠道,“倒是你,是什么人?”

    “我?一个药堂学徒。”

    “哈哈哈~哈”那人突然大笑起来。

    “阁下笑什么?”时微突然看向声音的方向,是与自己隔着一间牢房的位置。

    可以看到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披头散发的坐在中央。

    “只如你所言,他是不会将你关进这地牢中的。”

    此人口中的他,指的应该是谢言淮。

    “你很了解他?”时微挑眉。

    “你这么问,倒不算假的。”老头欣慰道。

    “阁下是因为太了解,才进来这里吗?”时微道。

    “呵呵。”那怪老头突然笑出声。“真是个有趣的娃娃,倒是与我投缘。”

    时微心中腹诽,若是无缘,又怎会身处一个地牢。

    “你也是害那谢言淮进来的?”怪老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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