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易最还没遇到桥羽的总裁,也没有成为桥羽签约艺人的时候,她也遇到过这个行业最为阴暗,最被大众诟病的一面。尽管侥幸逃脱了劫难,但也在她的行业生涯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一笔。

    不过这个世界上难道有哪一个行业能永远面朝光明,永远经得起人心和太阳光的考验?

    易最对着楚就的朋友圈背景图里的异国街巷,轻声笑笑。

    希望你如愿以偿。

    天色加深,夜幕低沉沉。易最洗完一个通体舒畅的热水澡,躲进被窝里赏析剧本。

    虽说导演发话,接下来两日没她的通告,她可以继续窝在旅店里休假,但是按照易最以往的习惯,即使没有戏份,她也会亲临现场,观摩其他演员的表演,从而取长补短。

    关掉床头灯,将被子拉过头顶,预备会周公前,还有最后一个重要步骤。

    易最握住手机,准备打开飞行模式时,听见了“叮”的一声。

    定睛一看,一条信息提示。

    CJ:“明天我能来找你练习台词吗?”

    CJ是楚就的微信名。

    易最歪歪脑袋,他之前不叫这个微信名,好像是叫“不是你大舅”。

    YZ:“当然可以,不过得等我睡醒了。不好意思.jpg”

    对方回复得相当迅速。

    CJ:“没问题,提前谢谢易最老师的友情指导。你睡醒了知会我一声,我给你准备好吃的早餐~”

    楚就表情极为安详地躺在床上,反复阅读着易最发过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小宝贝:“提前谢谢楚就老师的早餐,晚安。”

    按照楚就现在的心情,他可以直接跳上公司楼顶的天台,在零下负五度的上海深夜里高歌一曲,以此来抒发他难以纾解的激动之情。当然,这个荒无人烟、鸟不生蛋的偏僻山野同样也是可以的。

    因为在他自带几百倍滤镜的眼睛里,易最的回复是这样的——

    小宝贝:“提前谢谢亲亲老公的爱心早餐~晚安么么哒~”

    带着人生的重大突破,楚就在通往幸福的梦乡中畅通无阻,并且车速越飚越快。

    对比他一整夜杂乱无章、怪力乱神的梦境,易最则睡得十分安恬。

    她睁开惺忪睡眼,沐浴着冬季丝毫没有侵略性的晨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按照惯例,将《Druupor》播放完整,才给楚就发出了友善的问候。

    晨间9点23分,楚就顶着前台的注目礼,坐在旅店门口的躺椅上,吹着冷风,喝了将近三个小时的白开水,目送着剧组一批又一批的工作人员离开。

    从天黑到天亮,像一只兢兢业业的守门迎宾犬。

    楚就对此表示惊奇,有生之年,他居然能如此毫无怨言地等待一个人,并且等待的每一秒钟都充满了喜悦与欢腾。

    莫非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信息提示音配合着他陡然高涨的情绪响起来,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颤,仿佛突然天降甘霖,恢复了生机。

    小宝贝:“早上好,你起床了吗?等会儿一起去餐厅吃早餐吗?”

    在易最的观念中,正常人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候在手机屏幕前回复消息,加上楚就很有可能比她起得还晚,所以发完这条微信,她就自顾自地将自己收拾干净,换上了去片场的厚棉服。

    只不过守在微信另一头的楚就,显然无法如此怡然自得。他迅速跑到后厨,将提前存放在暖炉里保温的食物仔细检查了一遍,还要每隔三秒钟查看一下手机屏,生怕自己突然陷入失聪失明,错过新消息的昏迷状态,整个过程堪称宇宙大混乱。

    手机聊天页面里,CJ:“我已经准备好早餐了,你下楼来餐厅就好。今天天气很冷,记得多穿一点。”

    易最搓了搓手掌心,盯着屏幕的眼睛微微出神。记忆中,除了自半年前起,因为公司的安排,遇到了尽职尽责的小果以外,极少有人会提醒她气温冷暖,关照她多添衣物。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一个人马马虎虎地照顾着自己。

    她对着手心哈出一口白气,不知为何,隆冬时节的南方,竟让她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这间旅店的餐厅简陋得让人心酸,严格来说,便是五六张桌子随意一拼,再摆上几张板凳,凑活搭建起来的棚,甚至还是个狗都不愿意靠近,北风呼啦啦吹的后门小棚。

    只不过易最向来心态极好,她对着一桌琳琅满目的伙食啧啧称奇。一直以来,负责她伙食的小果,从来没准备过这么丰盛的大餐,突然得人厚待,总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再三向楚就道谢后,易最安安静静地坐在桌旁,无视腹中馋虫的不断催促,礼貌地等着楚就先动筷。

    只是对方自她坐下起,一直保持着沉默无言,岿然不动。

    易最忍不住抬眸望去,不偏不倚地撞入了那双寒潭般幽邃深沉的双眼。

    许是神明偏爱那双眼睛,亲自为他盛满了繁星朗月。

    令他明亮到华丽,也令这间简陋的小屋子瞬息间变得十分炫目。

    易最微微一愣,不自在地挪开目光,因而错过了为她而绽的点点星芒。

    “我的手艺不怎么好,你不介意的话,就尝尝看。”

    低沉柔和的嗓音卷着一丝腼腆,将易最并不稳定的心神搅得更为混乱。她眼神闪烁,着急回道:“不会不会,我不挑剔。”

    脱口而出之后,方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易最抓起筷子,下巴抵着末端,试图缓解走神后的尴尬。

    “你的手艺瞧着特别好,是能开饭馆的水平,我怎么可能挑剔?”她尝试辩解,却后知后觉地讶异,“这么多菜全是你一个人做的?”

    油条大饼三明治,包子小笼火腿肠,凉糕蒸饺瘦肉粥……

    易最对着桌上的大餐,缓缓睁大晶亮的圆眸,看得楚就不由自主地停滞了呼吸,满脑子充斥着如何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揉两把,再亲秃的筹划。

    他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热牛奶,用余光偷偷看着易最,佯装淡定地唾弃着自己的龌龊想法,轻声道:“可以挑剔。”

    “嗯?”易最怀疑自己幻听了。

    楚就知道她拘谨,故意换了种轻松的语气调和着气氛:“这是我为了请经验丰富、举世闻名的易老师出山教学,和厨师理论了一早上,终于夺取了他的后厨领地管辖权,又起早贪黑,掏空家底凑出来,支付给易老师的教学费用。” 说话时,甚至发出了一点儿如鲠在喉的抽噎哭腔,异常做作。

    他放下牛奶,无意识地将灼灼目光专注地投放在了易最的脸上:“所以,易老师当然是有资格挑剔的。”

    那道视线过于灼热,实在难以忽视,易最被他盯得局促不安,随意抓起手边温热的甜牛奶,咕嘟咕嘟地灌完了小半杯,终于恢复了冷静,很不走心地夸道:“楚老师的厨艺一流,能尝到你亲手做的早餐,是我的福分。”

    楚就没有搭话,神色与动作都保持着先前的模样,仿佛画面定格。而他的脑海中,无数朵璀璨烟花无声地炸开,整片黑幕亮如白昼。

    易最拿的是他的玻璃杯,喝的是他喝过的甜牛奶,就差几厘米,不,就几毫米,她的唇瓣就能严丝合缝地对上他留下的唇印,他的初吻就能在那一刻成功献给她,他的人生将会迎来巅峰。

    两颊陡然升起两团可疑的红晕,耳尖和颈部都爬上了粉色,楚就的神志完全沉浸在间接接吻的幻想里不可自拔。

    “楚就?”易最伸着手在他面前摆了摆,这人突然像个丢了魂的提现木偶。

    “你的脸好红啊。”她困惑地直皱眉,“该不是病了吧?”

    楚就眨了眨眼,艰难地重启着大脑:“没……没事,我有点热。”

    易最越发不解:“这个屋子没有暖气空调,还漏风,你觉得热?”

    楚就轻咳了一声,迅速将思绪拉回正轨。他故作镇定地对着脸庞狂乱扇风,一通胡诌:“昨晚空调开太高,加上最近火气有点旺……”

    “体虚啊。”易最抢答。

    “不虚!”楚就一本正经地纠正她,“只是火气大。”

    “可是火气大就是虚啊。”易最歪着脑袋回忆思索,“我以前演过一个大夫,做过一小点功课。书上说,人有‘五火’,肝肾心肺胃,随便一个出了毛病,都会导致火气大,失眠盗汗,还容易焦虑发怒。”

    这种误解绝不是情趣,楚就立即严词辩解,顺便推销自己:“我的脾气很好,情绪稳定,善解人意,认识的人都知道我很好相处!我的身体更好,早睡早起,饮食合理,每日运动,由内而外都挑不出毛病!”

    易最拧着眉头凑到他跟前,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眼下的两片乌青:“你这话太没说服力了,你的黑眼圈已经替你的辩白作出了反驳。”

    楚就叹了口凉气,为自己艰难的追妻之路鞠了一捧辛酸热泪。最最宝贝的洞察力惊人,谎言在她的面前无所遁形,本应是一桩好事,但是——

    “我身体真的很好!”

    事关他的幸福,有些事实,不可误解!

    易最闭上了嘴,满脸写着不相信。

    “算了,吃饭吧。”楚就泄了气,有些事实,根本无法证明。他必须去做个全身体检,把完美的体检报告摆到桌上,和易最讲道理。

    易最默默地捧着一长条包裹肉松油条的咸饭团卷,咬了两口,被美味折服后,良心发现,叮嘱楚就:“别再熬夜了,也别吃油炸辛辣食物,多吃蔬菜水果,特别是苦瓜黄瓜,再泡点菊花茶,保证你身体不虚!”

    咬着松脆油条的楚就委屈地停下了动作。这顿早饭不香了。

    这个话题怕是永远过不去了。

    倒也不是永远,以后她亲身体验,总能明白真相。

    只不过追妻路漫漫,不知何时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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