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薮春被他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还是答道:“确有此事。”

    沈临漳笑着点点头:“阮将军瞧着也不像是不懂规矩的人啊,既然言谢,又为何只是口头上说说,却不见谢礼呢?”

    既知对方有所求,林薮春反而安心了不少,同时她还有点不高兴,这人脸皮也忒厚了,哪有像他这样直接登门要谢礼的,再说又不是自己求着他去接的。

    “末将身无长物,不知何以谢王爷”她的撇撇嘴,语气渐冷的答道。

    沈垣在一旁看的干着急,哪有像王爷这搬对有意的姑娘的,不讨好就算了,还逼着人要东西。但自家主子的下一句话却让恨不得惊掉下巴,佩服的五体投地。

    “倒也不是要什么天下难寻的珍宝,只是看阮将军有没有这个心了。”沈临漳仿佛全然没听出林薮春言语中的不悦,他睁着眼说瞎话到:“本王素来爱热闹,因此想请阮将军每日来陪本王用晚膳,将军可愿意?”

    沈垣简直要拍手叫好了,林薮春却不大愿意,她正想拒绝,却见沈临漳微微弯腰,一张俊脸凑到她面前,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林薮春甚至能在他那亮的惊人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倒让她拒绝的话堵在了嘴边,沈临漳也不着急,就这么笑着望着她,林薮春没办法只能点头答应,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话赶话到这而她也是没办法才不得不答应的。

    沈临漳见她点了头,才略带满意的直起身道,打趣道:“那礼尚往来,我也不能教阮将军吃亏不是。”说罢抬眼看了沈垣一眼。

    后者立即会意,开始汇报他查到的消息。“斥候七营主将名叫陈星客,原本是都尉之职,后因收受贿赂,被苏大公子罚降为都尉。七营上下都唯他之命是从。”

    沈垣见林薮春听得认真,也就没有停顿,直接继续道,陈星客功夫不错,办事还算伶俐,但因是冠军将军陈誉的远房侄子,对他言听计从,极其不服的原来的营指挥使管教,带着全营的军士我行我素。”

    林薮春想了一下,开口问道:“这陈星客可是层受过陈誉什么恩惠?”听她这么一问,沈垣倒是一愣。

    他没想到林薮春这么块就能想到这一层,言语间不自觉添了两份尊敬道:“阮将军真是料事如神,陈星客之妻是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患有极重的哮症,必须长时间服用控涎丹。”

    林薮春冷哼一声,露出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她从不相信血缘能够绑住一个人,京城里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达官显贵还少嘛。若不以利益诱之,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帮着陈誉?

    控涎丹需以生药配制,此药极为难得,想必陈誉也正是以此来长期控制他这个侄子,只是以陈誉的心性,未必就如此好心。

    “王爷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林薮春怀疑的问,沈临漳初来乍到,在军中孤立无援,要查到这些想必也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就这样告诉她了,不可能什么都不图。

    沈临漳没回答他的问题,只丢下一句:“中书省的诏令和兵部的行文过两日就要到了,阮将军可要抓紧时间了。”说完他便带着沈垣离开了。

    他边走边想自己的部署,虽说他如今的确对这林家二娘有些不同寻常的喜欢,可这样程度的感情并不足以让自己为了她改变计划,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愿意在力所能及之处帮她一把,至少也能让她行事便宜些。

    林薮春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但她也不纠结,她向来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现在的官阶实力而言,就算沈临漳想利用她什么她也是没有什么反抗之力的,倒不如静观其变,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说,反正到现在为止,她也没吃亏不是。

    ......

    第二日上午晨练,俗语有云一日之计在于晨,安西军如今在战时自然操练的平日更加认真,军营内划出来的演武场,此时早已都是整齐排列的军士在当空烈日下一招一式的喊着口号,好不壮观。

    但沙地的角落里倒是一幅格格不入的风景,新兵营来的是齐,可却并没有训练,主将阮茗更是叼着草根斜靠在树下乘凉。

    今天是林薮春新官上任的第一天,斥候七营的人一个都没到不说,竟然连个过场都不愿意走,晨练都开始一刻了,也没说编个理由,派个人来请假。

    新兵营的大家都有些看不过去,于他们而言,林薮春既是值得尊敬的主将,更是他们像幼弟一样要保护的小兄弟。众人推搡着朱筌来问她的意见。

    林薮春也不急,只说再等等,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叫来朱筌,让他带一队人去传话。

    朱筌带人来到陈星客的军帐,他还躺在床上与人与人闲聊天,见朱筌来了也起身,全然当他不存在一般,朱筌也不恼,直接开口大声复述林薮春交代的话:

    “如今事情还在查,若再加上个治下不力,消极避战的罪名,这斥候军的军权怕是更回不去陈将军手里了。”朱筌说完便走,也不理身后的陈星客是何反应。

    朱筌回来后不到一会儿,陈星客就带着七营的人来了,他们大剌剌的往那一站,既不行礼,也不列队。

    林薮春扫视了这群人一眼,淡淡开口道:“战时军法明文规定,操练时若迟于两刻未到,可按逃兵论处,按律当斩!”

    林薮春明知只要一提陈誉七营必来,可她还是故意拖到两刻后才去叫人就是为此,他们能给她下马威,她自然也能原样奉还。

    一听这话,七营中不少人就有些慌乱了,陈星客皱了皱眉,大声喊道:“慌什么!战时不能杀人行斩刑不知道啊,我还不信了,他还能让我们这五百人都人头落地不成?”他这样一说,众人又安心下来,其中更不乏有人高声附和。

    林薮春不仅没反驳他还赞同道:“陈都尉还漏说了一条,战时不仅不能杀人,战后若有功者,还可功过相抵,不再惩处。可....”她故意拉长了声音

    “逃兵是重罪,我此时虽不能让你人头落地,却可以把你们七营全营充入敢死队,”她嘲讽一笑“敢死队里可没有什么军功可言。”

    那可是个几乎无人生还的去处,上了战场可以说是人肉盾牌也不为过。

    陈星客瞪着林薮春,虽然知道她不可能这么做,可若是阮茗杀鸡儆猴,还有妻子在等他归家,他不能赌.....陈星客忿恨的开口:“那阮将军想如何?”

    “陈都尉果然是聪明人,我今日第一次见七营的的各位,按理说也该给大家赏点见面礼的,”林薮春话说的不客气,表情更是嚣张,“这样吧,七营按例有都尉五名,若你们其中任何一人将我赢了,今日便只加练罚过就算了。”

    “若是没有人能胜我,队长以上的各位就请自去敢死队报道吧。”

    此时人群中有人不服的抗议道:“军法有令,士兵不得私下比武斗殴。”还有人叫喊道:“若是平手又怎么算?”

    “我为将官,又不是士兵,再说,此时是本是晨练时间,不过是训练而已,又何来的比武斗殴?”林薮春吐掉嘴里的草,故作鄙视道“你们七营怎么婆婆妈妈的,若是平手,算你们赢了又如何?”新兵营的众人更是在一旁哄堂大笑。

    不得不说,对于男人,激将法在许多时候确实不失为一个妙招,几个都尉略略商量了一番,便应下了此战。

    林薮春从阴影中缓缓而来,众人这才看清她的样子,墨黑横刀腰间挎,浅绯军服配金带,脸虽长得稚嫩,眉宇间的烈烈杀气和狂傲却半分不容忽视。阳光的照射下,他琥珀色的瞳仁显得更加浅亮,竟与虎眼颇有几分相似。

    她站定望了望日头,下巴一冲着那五人一点,不可一世道:“晨练时辰快到了,一起上吧。”

    陈星客一听此话,脸色更黑了,此时周围已有许多其他的军士围过来看热闹,他自然也想找回点面子,恶声道:“阮将军此次指教,是点到为止,还是听天由命?”他同时还想趁此机会除掉阮茗,也算解了堂叔的心头大患。

    林薮春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她抽刀出鞘,刀尖直直的对着他,笑的邪肆霸,“既决胜负,也分生死。”

    一听她如此答,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阵助威叫好声,此时演练场上闹哄哄的,大家也不训练了,都停下来围观这场难得的比武,同时自然也有人将赶着去此事报给自己的上官。

    苏朝策得到消息,急匆匆地亡演练场赶,他真是恨不得像小时候那样追着林薮春打一顿才好,虽然他也知道现在他已经未必能打过她了。

    可这人也太不省心了些,他前脚才给她兜住了那么大一个篓子,后脚她就堂而皇之的去和人家赌命论剑去了。

    苏朝策到了地方才发现不仅他自己,沈临漳,陈誉,苏楚,苏朝行都到了,普通军士和低阶军官平时都难见上颜,他们一来顿时让现场的气氛更加热烈了起来,人群中让出几条小路,让这些贵人们站到前方,好看的更清楚些。

    集万千瞩目于一身的林薮春倒好,身在包围圈中还抽空悄悄对苏朝策做了个鬼脸,看得他一时间是又气又乐。

    不过除了陈星客有点看头外,剩余四人都只能算得上是功夫平平,林薮春像猫捉老鼠似的逗着他们玩,不是绊倒人家让人摔个狗吃屎,就是往后一躲,让他们自己人迎面撞到一起。

    那几人被她耍得气急,下手愈发狠辣,招招往要害处去,林薮春却也半点不慌,她眼神凌厉,迎面一脚踢上一人的胸口,弯腰躲开陈星客的刀,横身一扫,利刃瞬间划破一人的腰身,鲜血喷涌而出,冷冽的刀面瞬间染上了红色。

    此时两人接连从后面袭来,林薮春一个腾空侧翻,躲过前面那人,顺势一刀劈在的后面那人的胸口,然后回身打掉前面的刀,给他手臂上狠狠的来了一下。

    此时场上就剩他们俩人了,陈星客大叫着举刀像她劈来,林薮春也不躲直接单手挥刀挡住,她往前逼近一步,持刀对的手一个巧劲,横刀换了个方向,她另一只手按住刀身,瞬间就转下为上。

    可林薮春到底没有直接废了陈星客的手腕,而是上移至他的小臂划了一刀,她速度极快,陈星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臂上就多了一条鲜血淋漓的伤口。

    难得的是他也没因痛弃刀,又再次攻来,林薮春见状轻笑一声,她还正怕他不来呢,陈星客是少见的双刀流,他一手握着军刀,另一只手却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偷袭。

    一旁苏朝策见状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却见林薮春右手持刀打掉他的匕首,然后将刀架在他的脖颈处,左手却故意将陈星客带伤持刀的手往下一拉,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肩上。

    她动作精准,速度却不快,故意将此事做的极为明显,明显到在场的众人都看出了她的故意相让,苏家父子和沈临漳都不由得会心一笑。

    俩人相对而立在场中央,一时间全场呐喊叫好声四起,林薮春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淡淡一笑道:“如此,陈都尉也算是欠我一条命了。”

章节目录

芳自开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23颗薄荷糖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23颗薄荷糖并收藏芳自开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