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午后解剖实验课，大一学生们身穿白大褂，站在教室外交谈，等待老师来开门。
临床医学是A大的强势学科，历史悠久且在全国享有极强的声誉，每年都会有各地专家学者到A大进行解剖学习，学校里甚至设有一栋单独的建筑用于解剖。
这栋楼建成多年，只有两层，十分老旧。走廊里弥散着福尔马林的气味，纵使戴着口罩也无法躲避气味的入侵。
季昀轻捏鼻尖上的口罩鼻夹，推推眼镜，透过实验室外的玻璃窗，向内观察，可惜教室没开灯，里面黑黢黢的一片。
解剖实验课是小班教学，会将他们一整个班级的人分在两个教室上课。
两间教室内都摆放着铁皮箱，大体老师在里面静静地躺着。教室内的抽风机常年打开，将室内刺鼻的气味抽出屋外，故而整栋楼像被那难闻的味道浸入墙体，虽位置在校园的岔路上，平时鲜少有人进到楼内。
除开铁皮箱，教室后排的架子上，则摆满了塑料制的器官模型，医学教具通常很贵，据说那些造型简单的塑料制品价格不菲。
若她没记错，教室里是没有摆放一整个骨架的，也不知道瑶瑶那天遇到的骷髅是从哪来的。
现在距离开学不久，之前的课程不过是初步认识人体结构，看的也是躺在铁箱内、被高年级解剖后、没有皮肤的大体老师，这次课程才开始正式学习骨骼。
根据这节课的学习内容，老师应该会带着骨架过来。
周围的喧闹逐渐安静下来，季昀一回头，只见两位解剖课老师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来，白大褂洗得发皱，胸前的红印校徽洗得残缺，衣角仍残留着清理不净的顽渍。
学生很快便围到两位老师的身边，如同新生的雏鸟，亦步亦趋地跟着，紧紧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位老师拎着叮当作响的钥匙开门，另一位则冲这群雏鸟挥挥手，喊道：“来几个人，跟我去库里搬今天的教具。”
原来这里还有仓库，怪不得前几次课没见到骨架，季昀恍然大悟，颇为主动地凑到老师面前：“老师，今天轮到我值日，让我去吧。”
那老师颔首同意：“一会你搬完模型就拿着钥匙，下课整理好东西后，记得把钥匙送到我办公室。”
苏晴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见状从身前人的缝隙间挤出，向前一步：“我也去。”
他知道若非有目的，季昀通常不是特别主动的人，便主动跟上。
步瑶瑶抿唇迟疑了一下，手指捏紧又放松，季昀回头看她，给了个安心的眼神。
步瑶瑶咬咬牙跟了出来，靠在季昀旁边。
陆陆续续又站出来几人，一行人跟随老师前往一楼仓库。
仓库实际是楼上实验室的翻版，只是摆放了诸多柜子，遮住了窗户透进的光，里面的空调打开，冷气在门口就能感受到。
福尔马林的气味极重，季昀忍不住皱起眉头，老师却早已习惯，仿佛一无所感，熟门熟路地摸到墙壁，打开灯。
昏黄的灯光照下，步瑶瑶跟着进来，正四处环顾寻找骨架，一个旋身，眼睛骤然瞪大，快速后退几步，好在季昀及时拉住才没跌坐在地。
一个约四五岁的孩童头颅正对着她。
那头颅不大，阖眼闭唇，眼睫毛清晰可见，头发只有短短的一茬，脸被泡得泛白，却没有涨大，仿佛只是在里面安眠。
纵使小时见过阴森可怖的景象，眼睛骤然映入一个被分离躯体的头颅，步瑶瑶也不由得被吓到。
周围的柜子上摆放着大大小小不同的圆形玻璃罐子，罐子密封，里面泡着从真人身上取下的不同器官。透过玻璃，组织纹理不同的器官、泡成白色的血管均清晰可见。
像是身临恐怖片场景，她咽下一口唾沫，颤抖着身体，快步离开这个区域。
“戴好手套，过来搬两个架子，一间教室一个。”老师在前方招呼道。
季昀边戴手套边快步走过去，见了场景忍不住扬起眉毛。
只见老师身旁摆放了五六个架子，均挂了结构完整的人体骨骼。
“你觉得哪个像你那天见到的？”季昀转头问步瑶瑶。
“这……我不知道啊……”步瑶瑶张了张嘴，也愣在原地。
她哪想得到，仓库竟放了这么多具骨架。这些骨架都白森森的，由相似的骨头组成，大小相近，落在眼里，几乎都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分不清谁是谁。
那时接触时间短，她也不会法医那种辨别骨骼的能力，找不出具体差别。
“当时那个骨架断了手，你还记得是哪边吗？我们可以通过这个来判断。”
步瑶瑶略一回忆，摇摇头：“它的手掌是从关节连接的地方断开，而不是骨头直接裂开，当时他把手掌往肢体上一放就接好了，估计看不出来。”
季昀拿起一个骨架的手掌向她展示：“你看这些骨架，都是用铁丝或铁钉连接关节的，如果它曾经断开，至少铁丝上会有弯折的痕迹。”
两人略一扫过所有骨架的手腕处，却没发现异常。
“我记得那骨架是没有铁丝的，奇怪，难道是我记错了？”步瑶瑶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老师打断了她俩的交谈：“两个男生搬骨架，随便挑两个带走，其他人到旁边端盆过来。”
下课后有时间慢慢检查，季昀和步瑶瑶暂时放下推测，遵言在旁边的桌上端盆过去。
老师打开冰柜，弯腰下去挑挑拣拣。
“颅骨，肋骨，肩胛骨，髌骨……”他边捡边念，边把骨头放进盆中，待盆装得差不多满了，就挥挥手，示意把盆端去教室，换下个人上来，“端大盆的过来装脊柱，小心一点。”
他有条不紊地吩咐，指挥这群学生做事，很快，需要的骨骼就拿完了。
季昀留意了一番，这些骨头刚好够组成两具人体。
如果那时出现的骷髅不是挂在铁架上的，会不会是由散开的骨头拼凑而成？
季昀默默思考此事的可能性，端着盆准备离开仓库，前面却有学生不小心踢到柜子，柜上的物品相碰，发出叮呤哐啷的声响。
她听到那学生疼得嘶了一声。
“没事吧，走路小心点，盆别掉了。”老师在身后问道，语气里透着关切。
见那学生带着几分紧张地看向柜子，老师继续道：“这栋楼很老了，里面放的东西也有很多年，还摆得又多又杂。等到下个月，学校要把解剖楼的东西都搬到新建的医学系楼里，一楼还有个什么生命医学馆，到时候把东西重新摆放，会比现在好很多。”
顿了顿，他缓和气氛开了个玩笑：“真弄坏了也不用你赔钱，搬东西的时候记得主动过来当劳动力就行。”
学生们笑了几声，还有人主动应下，季昀却皱起眉头。
旧楼，搬走……似曾相识的关键词触动了她的神经。
林佳的事发生在旧宿舍，李华斌的事发生在旧的数学系楼新的实验楼。结合前两次经验来看，和旧楼相关的都不是什么好预兆。
而且他们学校常年在建大楼吗？怎么没完没了的？
一个小小的线头在迷雾中出现，季昀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细想。
她身边所发生的诡异时间都是从那本小说开始的。小说三要素——人物、情节、环境，人物是她和苏晴，情节是或主动或被动地被她碰上，而环境小说建立之初就定在校园内，也是目前了解不多却也不会变动的方向。
数年前的火灾，二十多年前的跳楼事件，时间跨度之大，会不会指向学校的历史背景？
季昀想起开学之初发的学校宣传手册，里面的校园历史介绍与其他学校没什么差别，想来背后的东西是要从其他途径查找的。
一通胡思乱想中，课程便很快过去了。
待到学生和老师离去，季昀拉上苏晴和步瑶瑶，在教室里搜寻遗失的护身符并检查骨架。
仓库杂乱，教室也没整齐到哪里去。
回忆起上周的事后，步瑶瑶越想越觉得护身符掉落在教室内。
同一周内，临床班级的课程内容相同。由于后面的班级还要用，取出的骨架便暂时摆在教室里，不用放仓库。
这里模型众多，找起来颇费一番功夫。步瑶瑶主动请缨寻找教室的角落和摆放模型的柜子，季昀和苏晴便顺势查看骨架上的异常。
连接手掌与桡骨的铁丝完好无损，季昀仔细检查了两间教室的骨架，都是如此。同时，她关注着散放的骨头，就怕它随时站起来。
而步瑶瑶远远地避开立着人形骨架的区域。
每当看向骨头时，她都觉得心底发怵，就连在课堂上，她都站在离骨架最远的地方。
步瑶瑶有一种幻觉，总觉得挂着的骨架会伸手到颈后，把自己取下，然后从铁架上走下，用空洞的眼眶对着她。
步瑶瑶甩甩头，抛去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俯下身，移开架子上的模型寻找护身符。
身后突然传来触感。
一个坚硬的东西在叩击她的背。
临床医学是A大的强势学科，历史悠久且在全国享有极强的声誉，每年都会有各地专家学者到A大进行解剖学习，学校里甚至设有一栋单独的建筑用于解剖。
这栋楼建成多年，只有两层，十分老旧。走廊里弥散着福尔马林的气味，纵使戴着口罩也无法躲避气味的入侵。
季昀轻捏鼻尖上的口罩鼻夹，推推眼镜，透过实验室外的玻璃窗，向内观察，可惜教室没开灯，里面黑黢黢的一片。
解剖实验课是小班教学，会将他们一整个班级的人分在两个教室上课。
两间教室内都摆放着铁皮箱，大体老师在里面静静地躺着。教室内的抽风机常年打开，将室内刺鼻的气味抽出屋外，故而整栋楼像被那难闻的味道浸入墙体，虽位置在校园的岔路上，平时鲜少有人进到楼内。
除开铁皮箱，教室后排的架子上，则摆满了塑料制的器官模型，医学教具通常很贵，据说那些造型简单的塑料制品价格不菲。
若她没记错，教室里是没有摆放一整个骨架的，也不知道瑶瑶那天遇到的骷髅是从哪来的。
现在距离开学不久，之前的课程不过是初步认识人体结构，看的也是躺在铁箱内、被高年级解剖后、没有皮肤的大体老师，这次课程才开始正式学习骨骼。
根据这节课的学习内容，老师应该会带着骨架过来。
周围的喧闹逐渐安静下来，季昀一回头，只见两位解剖课老师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来，白大褂洗得发皱，胸前的红印校徽洗得残缺，衣角仍残留着清理不净的顽渍。
学生很快便围到两位老师的身边，如同新生的雏鸟，亦步亦趋地跟着，紧紧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位老师拎着叮当作响的钥匙开门，另一位则冲这群雏鸟挥挥手，喊道：“来几个人，跟我去库里搬今天的教具。”
原来这里还有仓库，怪不得前几次课没见到骨架，季昀恍然大悟，颇为主动地凑到老师面前：“老师，今天轮到我值日，让我去吧。”
那老师颔首同意：“一会你搬完模型就拿着钥匙，下课整理好东西后，记得把钥匙送到我办公室。”
苏晴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见状从身前人的缝隙间挤出，向前一步：“我也去。”
他知道若非有目的，季昀通常不是特别主动的人，便主动跟上。
步瑶瑶抿唇迟疑了一下，手指捏紧又放松，季昀回头看她，给了个安心的眼神。
步瑶瑶咬咬牙跟了出来，靠在季昀旁边。
陆陆续续又站出来几人，一行人跟随老师前往一楼仓库。
仓库实际是楼上实验室的翻版，只是摆放了诸多柜子，遮住了窗户透进的光，里面的空调打开，冷气在门口就能感受到。
福尔马林的气味极重，季昀忍不住皱起眉头，老师却早已习惯，仿佛一无所感，熟门熟路地摸到墙壁，打开灯。
昏黄的灯光照下，步瑶瑶跟着进来，正四处环顾寻找骨架，一个旋身，眼睛骤然瞪大，快速后退几步，好在季昀及时拉住才没跌坐在地。
一个约四五岁的孩童头颅正对着她。
那头颅不大，阖眼闭唇，眼睫毛清晰可见，头发只有短短的一茬，脸被泡得泛白，却没有涨大，仿佛只是在里面安眠。
纵使小时见过阴森可怖的景象，眼睛骤然映入一个被分离躯体的头颅，步瑶瑶也不由得被吓到。
周围的柜子上摆放着大大小小不同的圆形玻璃罐子，罐子密封，里面泡着从真人身上取下的不同器官。透过玻璃，组织纹理不同的器官、泡成白色的血管均清晰可见。
像是身临恐怖片场景，她咽下一口唾沫，颤抖着身体，快步离开这个区域。
“戴好手套，过来搬两个架子，一间教室一个。”老师在前方招呼道。
季昀边戴手套边快步走过去，见了场景忍不住扬起眉毛。
只见老师身旁摆放了五六个架子，均挂了结构完整的人体骨骼。
“你觉得哪个像你那天见到的？”季昀转头问步瑶瑶。
“这……我不知道啊……”步瑶瑶张了张嘴，也愣在原地。
她哪想得到，仓库竟放了这么多具骨架。这些骨架都白森森的，由相似的骨头组成，大小相近，落在眼里，几乎都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分不清谁是谁。
那时接触时间短，她也不会法医那种辨别骨骼的能力，找不出具体差别。
“当时那个骨架断了手，你还记得是哪边吗？我们可以通过这个来判断。”
步瑶瑶略一回忆，摇摇头：“它的手掌是从关节连接的地方断开，而不是骨头直接裂开，当时他把手掌往肢体上一放就接好了，估计看不出来。”
季昀拿起一个骨架的手掌向她展示：“你看这些骨架，都是用铁丝或铁钉连接关节的，如果它曾经断开，至少铁丝上会有弯折的痕迹。”
两人略一扫过所有骨架的手腕处，却没发现异常。
“我记得那骨架是没有铁丝的，奇怪，难道是我记错了？”步瑶瑶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老师打断了她俩的交谈：“两个男生搬骨架，随便挑两个带走，其他人到旁边端盆过来。”
下课后有时间慢慢检查，季昀和步瑶瑶暂时放下推测，遵言在旁边的桌上端盆过去。
老师打开冰柜，弯腰下去挑挑拣拣。
“颅骨，肋骨，肩胛骨，髌骨……”他边捡边念，边把骨头放进盆中，待盆装得差不多满了，就挥挥手，示意把盆端去教室，换下个人上来，“端大盆的过来装脊柱，小心一点。”
他有条不紊地吩咐，指挥这群学生做事，很快，需要的骨骼就拿完了。
季昀留意了一番，这些骨头刚好够组成两具人体。
如果那时出现的骷髅不是挂在铁架上的，会不会是由散开的骨头拼凑而成？
季昀默默思考此事的可能性，端着盆准备离开仓库，前面却有学生不小心踢到柜子，柜上的物品相碰，发出叮呤哐啷的声响。
她听到那学生疼得嘶了一声。
“没事吧，走路小心点，盆别掉了。”老师在身后问道，语气里透着关切。
见那学生带着几分紧张地看向柜子，老师继续道：“这栋楼很老了，里面放的东西也有很多年，还摆得又多又杂。等到下个月，学校要把解剖楼的东西都搬到新建的医学系楼里，一楼还有个什么生命医学馆，到时候把东西重新摆放，会比现在好很多。”
顿了顿，他缓和气氛开了个玩笑：“真弄坏了也不用你赔钱，搬东西的时候记得主动过来当劳动力就行。”
学生们笑了几声，还有人主动应下，季昀却皱起眉头。
旧楼，搬走……似曾相识的关键词触动了她的神经。
林佳的事发生在旧宿舍，李华斌的事发生在旧的数学系楼新的实验楼。结合前两次经验来看，和旧楼相关的都不是什么好预兆。
而且他们学校常年在建大楼吗？怎么没完没了的？
一个小小的线头在迷雾中出现，季昀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细想。
她身边所发生的诡异时间都是从那本小说开始的。小说三要素——人物、情节、环境，人物是她和苏晴，情节是或主动或被动地被她碰上，而环境小说建立之初就定在校园内，也是目前了解不多却也不会变动的方向。
数年前的火灾，二十多年前的跳楼事件，时间跨度之大，会不会指向学校的历史背景？
季昀想起开学之初发的学校宣传手册，里面的校园历史介绍与其他学校没什么差别，想来背后的东西是要从其他途径查找的。
一通胡思乱想中，课程便很快过去了。
待到学生和老师离去，季昀拉上苏晴和步瑶瑶，在教室里搜寻遗失的护身符并检查骨架。
仓库杂乱，教室也没整齐到哪里去。
回忆起上周的事后，步瑶瑶越想越觉得护身符掉落在教室内。
同一周内，临床班级的课程内容相同。由于后面的班级还要用，取出的骨架便暂时摆在教室里，不用放仓库。
这里模型众多，找起来颇费一番功夫。步瑶瑶主动请缨寻找教室的角落和摆放模型的柜子，季昀和苏晴便顺势查看骨架上的异常。
连接手掌与桡骨的铁丝完好无损，季昀仔细检查了两间教室的骨架，都是如此。同时，她关注着散放的骨头，就怕它随时站起来。
而步瑶瑶远远地避开立着人形骨架的区域。
每当看向骨头时，她都觉得心底发怵，就连在课堂上，她都站在离骨架最远的地方。
步瑶瑶有一种幻觉，总觉得挂着的骨架会伸手到颈后，把自己取下，然后从铁架上走下，用空洞的眼眶对着她。
步瑶瑶甩甩头，抛去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俯下身，移开架子上的模型寻找护身符。
身后突然传来触感。
一个坚硬的东西在叩击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