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给她壮胆
“你个骚娘们。呼……”
“老娘骚……你还上……你个混球。再用点力。”
“靠，到顶了。”
……
苏婉猫着腰，贴着墙，听了一阵脸红到了脖子根。
这可是在他们生产队，怎么会有男女这么放得开？尤其还是在这个保守到近乎封建的年代。
这么露骨的事如若被外人撞见，恐怕队上人人一句口水都能把他们给淹死。
真不要脸！
苏婉在心里暗自唾骂了一句。
站直腰身，本想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回到自己的屋子去，可摇晃的异常厉害的竹林让她再度却步。
麻蛋！
当他们家里没人吗？
苏婉紧攥了串着红薯的筷子，好想一筷子飞出去把那对狗男女的嗓子眼给插个窟窿。
让你们瞎叫唤！
苏婉置气，抬起脚狠劲儿地踹了一下土坯糊的墙面。
晃动的竹林随着她这一脚落地忽然停了下来，苏婉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听到了？”
她这一脚踹得可不轻，土坯墙不隔音，墙内的风吹草动墙外可谓听得一清二楚。
然而墙外竹林里的动静那么大，就算她踹破了墙壁也不可能听得到才对吧。
苏婉眨了眨眼，垫着脚尖，像做贼似的扒上墙壁。
土坯墙盖了玻纤瓦，未曾遇到洪灾还算牢固，但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孔眼多，透风，夏天还好，一到冬天冷的人直打哆嗦。
苏婉的屋子在正屋右侧，紧挨仓库，半面墙砌的火砖，另外半面墙保留了土坯，与后院相连。
因而，她太清楚土坯墙的缺点。
扒在墙上，苏婉眯起了一只眼睛，撅起屁股往外瞧。
茂密的竹林隐秘在夜色中，加之林子间立了几座坟墓，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总给人一种可怖的神秘感。
苏婉的家与竹林相邻，每到晚上她就对这处林子敬而远之，哪怕知道世上并无鬼魅传说，她仍旧心生畏惧不愿靠近。
当然，她对墙外的竹林没兴趣，并不代表别人没兴趣。
苏婉从墙面孔眼里看了半晌，除了一片漆黑之外她什么都没看见。
正当她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头顶的乌云被风吹过，藏匿于云端的月色洒下余晖，掠过林间深处那双白皙的大腿。
女人的双腿盘在一道结实的后背上，勾着的脚尖随之上下起伏地晃动，隐忍的娇喘像低沉的战鼓一样持续不断地溢出喉间。
月光沿着林间深处映入，结实的后背之上，一双柔夷小手攀住男人的脖子根，手腕处那只翠绿的镯子在月色之下发出幽绿光泽，狠狠地吸引住了眼球。
翡翠镯子……
苏婉悄然地将视线抽离了墙面，脑子里想着那枚翡翠镯子，弯曲的腰身慢慢站直。
好眼熟的镯子。
苏婉越想越觉得眼熟，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谁有那枚镯子。
苏婉摸着下巴，眉头紧蹙，这么晚了能躲到竹林里偷食的，还戴了一枚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的女人，是……
苏母扫完猪圈打开后院门走进院子，一眼看见的便是苏婉这“愁眉苦脸”状，心里不免气不打一处来。
“苏婉！”
苏母厉声喝道。
身后突然传来苏母的声音，想的正出神的人猛然一惊。
转头，看见扛着扫把面色不太友善的苏母。
“妈您扫完猪圈啦？”
苏婉问出这话，苏母的脸色顿时往下一沉：“刚才在灶房你没看见我拿扫把去后院猪圈？”
“……”
她当然有看见。
面对忽然生气的苏母，苏婉尴尬地咽了咽嘴里的干涩。
“你站在那里想什么呢？”
一想到她在墙角边发呆，苏母就像全天下忙的不可开交的劳动妇女一样心里有怨气。
“没，没干什啊！”
苏婉可不敢说实话，偷听墙角已经不道德了，若再告诉她家母上她偷看，那肯定会把苏母给气死。
“没干什么你在那里发呆！”苏母不信。
“真没干什么。”苏婉二度重复了一遍，说完后她脑子里闪过竹林里的少儿不宜画面，趁苏母不备陡然间把声音抬高了八倍，“那啥，苏冬阳在灶房里铡猪草铡到一半又骂骂咧咧了，妈，我觉得您要不要去灶房看看，免得他又指桑骂槐让人膈应！”
听见她忽然提高的嗓门，苏母放下抗在肩上的扫把，再开口话里话外都在维护她的小儿子：“你那么大声音干什么？怕我听不见你说你弟？指桑骂槐？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就是嫌弃你弟没文化。要我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
的确，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苏母这么说，苏婉瘪嘴没说话。
“哼，没话说了？”
见她如此，苏母翻了个白眼。
说实话，她的这对儿女，真叫人操了不少的心。
想到苏婉，原本想着她没考上大学那是没读书的命，找个好婆家嫁了也不错。可惜，她和陆副参谋的婚事没成。
当然，这也许就是命，身为人母她认了，可谁想到又遇到了小儿子的事情，这一来二去的反倒欠了人家陆副参谋一个人情。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还指望苏婉能主动提一句，没想到苏婉没提，苏冬阳也没提，弄得她做妈的更不好提。
既然一家老小都没提，苏母认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她该忙活就忙活，忙活完了好早点儿休息，没想到她忙着扫猪圈，煮猪食，从吃完晚饭到现在都没空坐下喘口气，她苏婉倒好，洗了碗似乎就没其他事了，手里还拿着两烤红薯站在墙边发呆。
这叫什么？
这叫不公平待遇！
同样作为女同志的苏母生来就有俗人的小心眼，在亲眼目睹女儿发呆后，嘴上说出的话直白的丝毫没有婉转的余地：“洗完碗没事干了是不是？既然你那么闲，那就去把鸡圈鸭舍打扫了，然后把羊儿牵到外面竹林旁边放放。最后再把水缸里的水给打满，方便明早全家用。”
“……”
这是亲妈说出来的话？！
苏婉握住筷子的指尖掐入掌心，眉梢微挑，嘴角抿出一丝弧度，似笑非笑。
“干什么？不愿意啊？“
苏母没有理会她嘴边的表情，自问自答道：“如果嫌活多，那就滚回你的房间去，该干嘛干嘛，不要像个电线杆子似的杵在这儿找骂挨。”
“……”
好吧。
她家母上都这么说了，她照做就是。
拢了耳边吹乱的发丝，苏婉抬脚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卧室，站在紧闭的窗户前，她仍然听见了苏母隔着玻璃骂她的话：“家里的活忙都忙不完，也不知道帮衬点儿。读那么多书我看都像是白读了，光长个子不长脑子，那么大个人屁用都没有！”
苏婉老早就习惯了母亲中年时期的各种谩骂，曾经她就发过誓，有朝一日她一定会离开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让他们刮目相看。然而事实是后来的她真的离开了这个家里，她不用再听见父母的唠叨，嫁了军官，成了别人眼里羡慕的高官军嫂。
再后来，他们买了房子，住进了城里，过上了农村人口里的城市居民生活。她的确让这个家里的所有人刮目相看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变好，她的心却开始越来越物质化，以至于最后……
搬了椅子坐下，拿起暖水瓶倒了一杯水。
苏婉坐在柜子前，看着搪瓷茶盅里缓缓冒出的滚烫雾气，齿间挤出一道讽刺地哼笑。
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形容的恐怕就是她前世糟糕的人生吧。
**
翌日，天刚蒙蒙亮，苏婉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大门铁链哗啦地响动声。
她爸又下地了。
苏婉翻了个身，侧身对着紧挨床边的墙壁，闭合的双眼慢慢睁了开来。
天刚亮她就醒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了。
上一世的自己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仍不想起床，而这一世她才回来没多久，却已早醒了无数次。
咕嘟嘟。
苏婉盯着墙壁神游外太空，院中传来摇水的声音。
“？”
刚才听见铁链声，应该是父亲出门发出的，现在又听见摇水的声音，那又是谁？
难道是妈妈？
不可能。
苏母虽然勤快，但也不会起得这么早。
苏婉在心里否认了这个想法。
撑起身体，用手简单的梳了头发，扎在脑后，苏婉走到窗户边，看向井边。
苏冬阳一身解放装穿在身上，双脚扎着马步站在石井旁，手里的木桶像武戏杂耍一样被他扔进井里，摇了水又夸张地拽出来。
“大清早的耍什么把戏？”
苏婉对苏冬阳的苏式演技实在无语，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听见身后房门响动，站在石井边缘的小伙转头，嘴边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二姐，早！”
“早！”
苏婉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天边灰蒙蒙的，连鱼肚白都还没看见，约莫五点过，这家伙怎么起那么早？
“你怎么起这么早？”苏婉问。
“睡不着。”摇了第三桶水，苏冬阳取下挂在桶上的钩子道。
“是睡不着，还是有心事？”
难得听见他说睡不着，苏婉好奇地问。
“心事？”将桶里的水倒入灶房里的水缸后，苏冬阳提着桶折回，望天，“我能有什么心事？我是看水缸里没水了，你和妈都是女同志，所以才打水的。”
“嘁。”
对于这个弟弟，她还是了解一二的。
“打了水，跟我出去一趟。”
苏冬阳看了看天：“现在出门太早了吧？”
“不早。”
苏婉笑：“你难道没听过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句话？”
“听过，但是……”苏冬阳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见苏婉眼神里的笑意，忽然来了兴致，“说，要不要叫上志尧？我可跟你说啊，吃独食这种事我可不干。”
“什么吃独食？我想让你陪我去壮胆。”
“啊？壮胆？打架啊？”
头一次听他姐说壮胆，苏冬阳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你动作快点儿吧。”
苏婉说着回了屋，换了衣服，再简单洗漱了下，十分钟后在自家院子门口等着了。
打了大半缸水，苏冬阳见时间不怠，只好作罢，不过就这大半缸水，今天一天保准够用。
放好木桶，苏冬阳用摩丝打理了下发型，而后来到门口。
“二姐，我们去哪儿啊？”
苏婉走在前，苏冬阳跟在后，天没亮透，四处草丛间虫鸣声阵阵。
跳过水沟石墩，来到队上的作坊，红色彩旗随风飘荡，斗大的面字映入眼帘。
“二姐，你来这儿做啥？”
面点作坊，苏婉偶尔会在这里帮工。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苏婉瞅了四周一眼，安静的院落连盏煤油灯都没有，看样子她猜得没错了。
嘎吱。
院落侧面，木板门从里面打开，朦胧的灯光由远及近。
“往这边走。”苏婉拉住苏冬阳在对方出来之前快速地躲到了石狮子后面。
“二姐，你搞什么？”
不明白苏婉要干什么，又不是做贼，干嘛要躲起来。
嘎吱。
这一次，是作坊的红漆铁门从里面打开。
橘色灯光逐渐照亮，一双黑色高跟鞋踩着极轻的步伐跨出了门槛。
女人一袭粉色海棠旗袍，一条珍珠项链挂在脖子上，复古花式盘发像极了二三十年代留洋归来的女儿家，而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她右手手腕处那枚翠绿翡翠镯子。
“老娘骚……你还上……你个混球。再用点力。”
“靠，到顶了。”
……
苏婉猫着腰，贴着墙，听了一阵脸红到了脖子根。
这可是在他们生产队，怎么会有男女这么放得开？尤其还是在这个保守到近乎封建的年代。
这么露骨的事如若被外人撞见，恐怕队上人人一句口水都能把他们给淹死。
真不要脸！
苏婉在心里暗自唾骂了一句。
站直腰身，本想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回到自己的屋子去，可摇晃的异常厉害的竹林让她再度却步。
麻蛋！
当他们家里没人吗？
苏婉紧攥了串着红薯的筷子，好想一筷子飞出去把那对狗男女的嗓子眼给插个窟窿。
让你们瞎叫唤！
苏婉置气，抬起脚狠劲儿地踹了一下土坯糊的墙面。
晃动的竹林随着她这一脚落地忽然停了下来，苏婉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听到了？”
她这一脚踹得可不轻，土坯墙不隔音，墙内的风吹草动墙外可谓听得一清二楚。
然而墙外竹林里的动静那么大，就算她踹破了墙壁也不可能听得到才对吧。
苏婉眨了眨眼，垫着脚尖，像做贼似的扒上墙壁。
土坯墙盖了玻纤瓦，未曾遇到洪灾还算牢固，但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孔眼多，透风，夏天还好，一到冬天冷的人直打哆嗦。
苏婉的屋子在正屋右侧，紧挨仓库，半面墙砌的火砖，另外半面墙保留了土坯，与后院相连。
因而，她太清楚土坯墙的缺点。
扒在墙上，苏婉眯起了一只眼睛，撅起屁股往外瞧。
茂密的竹林隐秘在夜色中，加之林子间立了几座坟墓，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总给人一种可怖的神秘感。
苏婉的家与竹林相邻，每到晚上她就对这处林子敬而远之，哪怕知道世上并无鬼魅传说，她仍旧心生畏惧不愿靠近。
当然，她对墙外的竹林没兴趣，并不代表别人没兴趣。
苏婉从墙面孔眼里看了半晌，除了一片漆黑之外她什么都没看见。
正当她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头顶的乌云被风吹过，藏匿于云端的月色洒下余晖，掠过林间深处那双白皙的大腿。
女人的双腿盘在一道结实的后背上，勾着的脚尖随之上下起伏地晃动，隐忍的娇喘像低沉的战鼓一样持续不断地溢出喉间。
月光沿着林间深处映入，结实的后背之上，一双柔夷小手攀住男人的脖子根，手腕处那只翠绿的镯子在月色之下发出幽绿光泽，狠狠地吸引住了眼球。
翡翠镯子……
苏婉悄然地将视线抽离了墙面，脑子里想着那枚翡翠镯子，弯曲的腰身慢慢站直。
好眼熟的镯子。
苏婉越想越觉得眼熟，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谁有那枚镯子。
苏婉摸着下巴，眉头紧蹙，这么晚了能躲到竹林里偷食的，还戴了一枚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的女人，是……
苏母扫完猪圈打开后院门走进院子，一眼看见的便是苏婉这“愁眉苦脸”状，心里不免气不打一处来。
“苏婉！”
苏母厉声喝道。
身后突然传来苏母的声音，想的正出神的人猛然一惊。
转头，看见扛着扫把面色不太友善的苏母。
“妈您扫完猪圈啦？”
苏婉问出这话，苏母的脸色顿时往下一沉：“刚才在灶房你没看见我拿扫把去后院猪圈？”
“……”
她当然有看见。
面对忽然生气的苏母，苏婉尴尬地咽了咽嘴里的干涩。
“你站在那里想什么呢？”
一想到她在墙角边发呆，苏母就像全天下忙的不可开交的劳动妇女一样心里有怨气。
“没，没干什啊！”
苏婉可不敢说实话，偷听墙角已经不道德了，若再告诉她家母上她偷看，那肯定会把苏母给气死。
“没干什么你在那里发呆！”苏母不信。
“真没干什么。”苏婉二度重复了一遍，说完后她脑子里闪过竹林里的少儿不宜画面，趁苏母不备陡然间把声音抬高了八倍，“那啥，苏冬阳在灶房里铡猪草铡到一半又骂骂咧咧了，妈，我觉得您要不要去灶房看看，免得他又指桑骂槐让人膈应！”
听见她忽然提高的嗓门，苏母放下抗在肩上的扫把，再开口话里话外都在维护她的小儿子：“你那么大声音干什么？怕我听不见你说你弟？指桑骂槐？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就是嫌弃你弟没文化。要我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
的确，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苏母这么说，苏婉瘪嘴没说话。
“哼，没话说了？”
见她如此，苏母翻了个白眼。
说实话，她的这对儿女，真叫人操了不少的心。
想到苏婉，原本想着她没考上大学那是没读书的命，找个好婆家嫁了也不错。可惜，她和陆副参谋的婚事没成。
当然，这也许就是命，身为人母她认了，可谁想到又遇到了小儿子的事情，这一来二去的反倒欠了人家陆副参谋一个人情。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还指望苏婉能主动提一句，没想到苏婉没提，苏冬阳也没提，弄得她做妈的更不好提。
既然一家老小都没提，苏母认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她该忙活就忙活，忙活完了好早点儿休息，没想到她忙着扫猪圈，煮猪食，从吃完晚饭到现在都没空坐下喘口气，她苏婉倒好，洗了碗似乎就没其他事了，手里还拿着两烤红薯站在墙边发呆。
这叫什么？
这叫不公平待遇！
同样作为女同志的苏母生来就有俗人的小心眼，在亲眼目睹女儿发呆后，嘴上说出的话直白的丝毫没有婉转的余地：“洗完碗没事干了是不是？既然你那么闲，那就去把鸡圈鸭舍打扫了，然后把羊儿牵到外面竹林旁边放放。最后再把水缸里的水给打满，方便明早全家用。”
“……”
这是亲妈说出来的话？！
苏婉握住筷子的指尖掐入掌心，眉梢微挑，嘴角抿出一丝弧度，似笑非笑。
“干什么？不愿意啊？“
苏母没有理会她嘴边的表情，自问自答道：“如果嫌活多，那就滚回你的房间去，该干嘛干嘛，不要像个电线杆子似的杵在这儿找骂挨。”
“……”
好吧。
她家母上都这么说了，她照做就是。
拢了耳边吹乱的发丝，苏婉抬脚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卧室，站在紧闭的窗户前，她仍然听见了苏母隔着玻璃骂她的话：“家里的活忙都忙不完，也不知道帮衬点儿。读那么多书我看都像是白读了，光长个子不长脑子，那么大个人屁用都没有！”
苏婉老早就习惯了母亲中年时期的各种谩骂，曾经她就发过誓，有朝一日她一定会离开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让他们刮目相看。然而事实是后来的她真的离开了这个家里，她不用再听见父母的唠叨，嫁了军官，成了别人眼里羡慕的高官军嫂。
再后来，他们买了房子，住进了城里，过上了农村人口里的城市居民生活。她的确让这个家里的所有人刮目相看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变好，她的心却开始越来越物质化，以至于最后……
搬了椅子坐下，拿起暖水瓶倒了一杯水。
苏婉坐在柜子前，看着搪瓷茶盅里缓缓冒出的滚烫雾气，齿间挤出一道讽刺地哼笑。
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形容的恐怕就是她前世糟糕的人生吧。
**
翌日，天刚蒙蒙亮，苏婉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大门铁链哗啦地响动声。
她爸又下地了。
苏婉翻了个身，侧身对着紧挨床边的墙壁，闭合的双眼慢慢睁了开来。
天刚亮她就醒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了。
上一世的自己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仍不想起床，而这一世她才回来没多久，却已早醒了无数次。
咕嘟嘟。
苏婉盯着墙壁神游外太空，院中传来摇水的声音。
“？”
刚才听见铁链声，应该是父亲出门发出的，现在又听见摇水的声音，那又是谁？
难道是妈妈？
不可能。
苏母虽然勤快，但也不会起得这么早。
苏婉在心里否认了这个想法。
撑起身体，用手简单的梳了头发，扎在脑后，苏婉走到窗户边，看向井边。
苏冬阳一身解放装穿在身上，双脚扎着马步站在石井旁，手里的木桶像武戏杂耍一样被他扔进井里，摇了水又夸张地拽出来。
“大清早的耍什么把戏？”
苏婉对苏冬阳的苏式演技实在无语，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听见身后房门响动，站在石井边缘的小伙转头，嘴边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二姐，早！”
“早！”
苏婉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天边灰蒙蒙的，连鱼肚白都还没看见，约莫五点过，这家伙怎么起那么早？
“你怎么起这么早？”苏婉问。
“睡不着。”摇了第三桶水，苏冬阳取下挂在桶上的钩子道。
“是睡不着，还是有心事？”
难得听见他说睡不着，苏婉好奇地问。
“心事？”将桶里的水倒入灶房里的水缸后，苏冬阳提着桶折回，望天，“我能有什么心事？我是看水缸里没水了，你和妈都是女同志，所以才打水的。”
“嘁。”
对于这个弟弟，她还是了解一二的。
“打了水，跟我出去一趟。”
苏冬阳看了看天：“现在出门太早了吧？”
“不早。”
苏婉笑：“你难道没听过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句话？”
“听过，但是……”苏冬阳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见苏婉眼神里的笑意，忽然来了兴致，“说，要不要叫上志尧？我可跟你说啊，吃独食这种事我可不干。”
“什么吃独食？我想让你陪我去壮胆。”
“啊？壮胆？打架啊？”
头一次听他姐说壮胆，苏冬阳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你动作快点儿吧。”
苏婉说着回了屋，换了衣服，再简单洗漱了下，十分钟后在自家院子门口等着了。
打了大半缸水，苏冬阳见时间不怠，只好作罢，不过就这大半缸水，今天一天保准够用。
放好木桶，苏冬阳用摩丝打理了下发型，而后来到门口。
“二姐，我们去哪儿啊？”
苏婉走在前，苏冬阳跟在后，天没亮透，四处草丛间虫鸣声阵阵。
跳过水沟石墩，来到队上的作坊，红色彩旗随风飘荡，斗大的面字映入眼帘。
“二姐，你来这儿做啥？”
面点作坊，苏婉偶尔会在这里帮工。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苏婉瞅了四周一眼，安静的院落连盏煤油灯都没有，看样子她猜得没错了。
嘎吱。
院落侧面，木板门从里面打开，朦胧的灯光由远及近。
“往这边走。”苏婉拉住苏冬阳在对方出来之前快速地躲到了石狮子后面。
“二姐，你搞什么？”
不明白苏婉要干什么，又不是做贼，干嘛要躲起来。
嘎吱。
这一次，是作坊的红漆铁门从里面打开。
橘色灯光逐渐照亮，一双黑色高跟鞋踩着极轻的步伐跨出了门槛。
女人一袭粉色海棠旗袍，一条珍珠项链挂在脖子上，复古花式盘发像极了二三十年代留洋归来的女儿家，而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她右手手腕处那枚翠绿翡翠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