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王朝,泱泱数百年,至此朝,亡。

    人说,济仁帝堂堂一代明君,坐拥天下至高权力,内乱之下,竟是连一月也未能撑到,便叫人夺了位置。

    终是这济仁帝自负过头,失了防人之心,而树倒猢狲散,曾经的附属国,竟无一国出兵相助,这大济没落,也是令人唏嘘!

    不足一月,大济国没。

    济仁帝与其皇后殉国而亡,帝后的一双儿女,皇室唯剩的血脉,至此失踪,下落不明。

    大济国,长定门

    正是子夜,浓墨一般,连一丝星光也不曾出现,街道上那微弱的为行人照明的光亮也显得凄然起来。

    不同于平日此时的街巷,长长的街道只偶尔传来的或重或轻的脚步声,即使是零落的行人,也是匆匆忙忙的赶路,甚至连头也不曾抬起,似是担心惊扰到那黑暗中的事物。

    而今日这街上的更夫似乎偷懒了,已过子夜,却未听得更声。

    伴随着亡国之信,更是心慌,似是风雨欲来。街巷的尽头,长定门下,白缎无力的垂下,就如同大济国一般,气数已尽。

    白缎之后,突然显出一个小小的人影来,那人小心翼翼的站在长定门前,时不时向里望望。那气势恢弘的大门使得她看起来更加小巧。

    最初她还能安静的呆在门外一隅,可时间一久,她似乎开始急躁起来,小范围地来回走着,就好像那样可以减少她内心的焦急感。

    “吱”地一声响起,哪怕推门的人已经尽量轻轻推门,在这样的夜晚,仍然显得清晰可闻。那声音惊得她不敢再动弹,像是扎根在了原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额前也开始冒起了冷汗。而随着大门的打开,门后那人也渐渐现出模样,依稀是个高高的男子,在黑夜中,仅仅能辨认出他的轮廓,虽未窥见真容,但那身姿却已叫人一见难忘。

    男子刚从门中出来,便直奔那角落中不敢动弹的人而去,未来得及解释,拉着那人儿就开始跑起来。

    在街上微弱的光线中,这二人的容貌也开始显露出来。那女子容貌肖似德馨皇后谢若朝,未施粉黛,已是人间绝色,只是相较前者,她的眉眼中多了一丝灵动,这女子便是大济的福嘉公主苏庆婳。

    而那男子,自然就是宣朗太子苏清池了,他身着一身黑衣,长发半束,面容清隽,只是那原本温润的眸中如今却充斥着浓重的绝望和无尽的杀意。

    这二人此时皆是一身狼狈,不见国盛之时的意气风发,显然是已经历了多次追杀与逃难。

    不久后,远处的长定门再次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并非是像之前一样刻意压低的声音,“吱”的一声响亮了许多,彷佛是要将已进入梦乡的人们唤醒。

    在这样静谧的夜中,尤为动魄惊心,也尤为无奈,于这对皇室最后的兄妹而言,这无疑是决定他们命运的倒计时。

    苏清池听得这一声,脚步一顿,拉着福嘉拐进了旁边的巷子中。

    他扶着她坐在了巷子里,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半跪下来看着眼前已经被吓坏了的女孩,温柔地安慰着“嘉嘉,不要怕,哥哥在,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福嘉闻言抬头,眸中渐渐蓄起了泪水,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点头,不停地擦泪,看起来格外可怜。

    苏清池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眼里带着她看不懂的不舍与决绝,那么矛盾,那么深情。

    突然,他用力抱住了她,像是用尽了他毕生的力量,沉重而又不舍。

    直到福嘉嗫嚅了一句“疼”,他才醒过来,缓缓放开了手,转而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头发。

    福嘉伸手抓住了男子正覆在她发上的手,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他,似是明白了什么,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哥哥,嘉嘉只有你了,你不会丢下我的,是不是?”

    说罢,泪水又开始落下来,她也不管,只是执拗地看着他,想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苏清池唇角那刻意的笑容微滞,缓了缓,重新牵动唇角,发现他笑不出来后,无奈的看着福嘉说:“嘉嘉,别闹!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她也不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想要将她眼中的拒绝传达给他。

    苏清池知道,她一定是看出了他的意图,也明白他的妹妹绝不会让他一个人涉险,可同样的,他也决不会让福嘉置于危险之中。

    他温柔地看着眼前倔强的女孩,倏地笑了,然而,未等福嘉明白这个笑的含义,苏清池已趁她不备,将她点了穴。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看着他慢慢站起身来,寻找可以遮挡住她的东西,直到他拿着竹篓走近她,将她遮盖住,她眼中只剩下了绝望。

    福嘉躲在竹篓中听到“嘉嘉,哥哥以前发过誓,要永远地保护你,可是哥哥可能做不到了,今后,嘉嘉就忘了这一切,离开这里,找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好好活着,替哥哥看看这世间美景,答应哥哥,好吗,嘉嘉。”

    福嘉透过竹篓的缝隙看着那人越走越远的背影,眼前的世界已开始崩塌,她眼中的光慢慢黯淡,直至熄灭。

    不知从何时起,又下起了雨,她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兵刃声,混着今夜的风声,雨声,意识也渐渐远离。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之间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但这条街却显得更为可怖。

    而长久不变的姿势,导致她的身体麻木不堪,她试着活动着身体,竟发现她已经可以动弹了,她连忙从竹篓里出来,走出巷子,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竟是连雨水也未曾将此冲刷干净。

    福嘉更加慌了,循着血腥味向前走着,却不敢大步迈去,虽知她的哥哥也许已经凶多吉少,可她仍是想为了最后那一丝希望,涉一次险。

    近了,福嘉看着眼前已成血泊的地面,久久未曾回过神来,而当她注意到那血泊中的男子后,她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她冲着他跑去,跪在那人面前。

    苏清池的衣衫褴褛,尽是刀剑所伤,浑身已找不到一块好肉,甚至那曾经吸引无数大家闺秀的脸庞上也有着数条剑痕,看着触目惊心,再也找不到曾经温润如玉的宣朗太子的痕迹。

    福嘉跪在他的身边,双手颤抖,迟迟不敢触碰他,只有不停的喊着“哥哥”,寂静的长街上,被风雨声隔绝的压抑的哭声和那泣字如血的“哥哥”是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同这乱世,人心淡薄,却无人话。

    苏庆婳小心地将苏清池的头放在自己的双腿上后,紧紧咬着唇,视线划过街旁的人家,近乎祈求地盼望着能有人可以来帮帮他们。

    她知道,此时那一家家紧掩门户,早早熄灯的百姓此刻一定能听到能看见这街上的惨状。

    寂静的夜色中,那些门后也有着低低的不可闻的议论。

    “我们真的不去帮帮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吗?”一个女人站在被夜色掩盖的窗边面露不忍地问着家中其他人。

    “去什么去,不许去,老子还想活呢,那大雎国向来以残暴著称,你不要命啦,救他们,要是暴露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粗哑着嗓子低声斥责。

    “可…”那女子似乎还想说

    “闭嘴吧,回去睡觉”说完,粗暴地将那女子拉离窗边,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那女人。

    那女人反抗不成,也只得离开窗边。

    罢了,就当没见着,没听着,她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这样的对话争吵在许多人家里正在发生着,哪怕是济仁帝当政期间勤政爱民,可百姓面对突如其来的亡国和残忍的大雎人,得过且过反而是大多数百姓的心理。

    追根到底,当政人的改变对他们这些选择安分守己的上京百姓来说并没有生命的威胁,反而若是选择帮助这对亡国兄妹的人,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生命危险,甚至还极有可能牵连家人。

    两者权衡之下,更是没有百姓敢站出来帮这兄妹二人。

    许久,苏庆婳见这街上仍是寂静一片,便也渐渐死心了。

    苏庆婳颤抖着手抚摸苏清池的的脸庞,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曾经满是笑意的双眸尽是哀恸之色。

    她仍然无法相信,大济竟就这样亡了,明明昨日,她还在和父皇母后调侃哥哥要娶什么样的皇嫂,可一夕之间,大厦倾倒,国已不复,家亦不复。

    可眼下她连悲伤的时间也没有,这一批的叛军虽然已被哥哥杀死,可下一批的叛军随时都会追来,她必须尽快带着哥哥离开,否则被那叛军寻着,定是死路一条。

    她抱着苏清池,想着眼下亡国真相还未明朗,父皇母后尸骨未凉,她还不能死,她要报仇,她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曾经无忧的小脸上写满了坚决,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从来没有那么一刻,她心中被恨意填满,那恨意烧得她心口灼痛,可她知道,从今以后,那将是她生命全部的意义。

    可眼下,带哥哥离开才是迫在眉睫的。

    苏庆婳敛眉,小心翼翼地将苏清池的手臂放在自己的颈部,一只手拉住颈边的手,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腰,吃力地站起身来。

    可苏清池虽然从小养尊处优,但身为皇子,常年习武锻炼,身材却并非是表面看上去那般清瘦,至少不是苏庆婳这样娇娇弱弱的女子可以轻松扶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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