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袍老人笑得须发乱颤，“人间士子，真是雅量。请坐下说话罢！”他袖袍一展，地上便现出桌椅茶具。
两个一落座，他便给段柯谷倒茶，说道：“这是我自酿的松针酒，小先生若不见弃，请尝一点。算起来上次见人，人间还是汉家天子。因我略知一点占星术，测汉朝气数将尽。不知是否应验？”
“汉家功业已成荒丘。”段柯谷叹了一口气，又说：“从前称炎黄，华夏，叫华人，秦人，现下又多了一个称呼，叫汉人。汉家天子声誉八方，四海咸服。”
绿袍老人问他：“那当今又是谁家天下？”
“天下归李唐所有。”
“小先生可否为我解说一二？”
段柯谷便从魏晋南北朝说起，直说到隋唐更替，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武周代唐，问道：“老先生所历朝代，可曾有过女主天下么？”
“我虽为异类，又久居深山，隔绝人烟，但所历所闻，恐怕远超你能想象。”绿袍老人吃了两口松针茶，目放远方，又说：“小先生是读书人，当知阴阳相随之理，女主天下何足为奇？远的不说，就说夏商之时，便有许多女王。人皇为天下共主，女王则为人皇镇守封地、戍边征战。人皇之上，还有九巫。巫祖传承，远盛人皇之继。至于更久远之时，谈也无益。我若说中华起于混沌，恐怕小先生要笑我是痴汉痴谈。”说到后来，他口气唏嘘。
段柯谷道：“老先生是说，便连黄帝这位人文始祖，也只是华夏文明重缔者？”
“不错！这人间到底是神仙故地，文明几经战火洗炼，尚能重归一统。”
段柯谷不觉神往：“当真是神仙故地么？”
绿袍老人叹道：“没想到博学如先生者，都生狐疑。可见多少旧事旧人，沦丧于时光之中，早已不为人知。”
“我生于天皇氏时，本来只是一棵平平无奇的无名松，不知何为道理，何为修炼。后来也不知是哪一日，偶遇一次大战，整个山顶都被削平，方圆百里只剩我一棵松树。非我当时得道，实是十世百世难得，当时有位女剑仙在场，她见山顶景况凄凉，有所感慨，给我浇了几滴神泉。时日久长，我就有了知觉，懂得修炼之道。那时回顾前尘，才知自己何等有幸。”
段柯谷喃喃道：“世上果真有仙么？”
“搬山为人，入山为仙。只是人身难得，中土难生，又何况是修炼成仙呢？人说松柏长青，诸仙友客气，叫我一声松老，但我自知一旦大限到来，也难免树老根竭。与世长存者，无脱于神仙之流。我只怕自己，终是仙缘太浅。”这个名叫松老的绿袍老人深深叹息，继而目光迥然地看向段柯谷。
“倒是小先生你，福报匪浅。我观先生的眉宇，定是名门之子。”
段柯谷并不否认，“莫非松老还精通相术么？”
“略知一二。”松老停了一下，“小先生虽有才学，日后并不以科举入仕，而是依靠恩荫。”
段柯谷笑道：“这样说，我果然是要做官的么？”
松老又仔细看了看他，“你命中似有仙缘，却又似是而非。照我看来，你该遇仙缘才是。不知小先生你，最近可有甚么奇遇么？”
“我这点遭遇，实在是不值一提。老先生自言生于天皇氏时，可否讲讲当时之事么？”
“过去太长，你问得太大……”松老沉吟一下，“小先生通易经么？”
“惭愧，五经之中，就属这门功课学得不精。”
“易，是变化之道。易经乃群经之首，君子不可不通易。历尽唐虞夏商周，易经十存二三。今日之易，不过是周易而已，并非天皇氏之易。”
段柯谷点点头，“确有传说，天皇氏制三易。可惜历年来的天灾人祸，以致经典遗失，实在令人痛惋。”
松老摇头不已，“书生之见。”
“天地开辟，道魔同存。为消魔焰，不知有多少大能陨落，方有如今之世。建木伐后，地绝天通，人主世间。你以为此功乃是人力胜天么？人之于天地，不过是沧海一蜉蝣。”
“一篇残易，足安六道。”段柯谷恍然大悟，“莫非是神魔不存，以致山藏不复？”
松老道：“其中缘由，殊难分说。”
“山藏失传，当真不再现于人间么？”
松老缓缓道：“该出世时，经典自会重现。”
段柯谷又问：“汉时盛行百鬼图，人间当真有鬼么？”
松老道：“当世之书，多说鬼怪。三元三节，上元赐福，中元赦阴，下元解厄。只说中元，有此节日，可知人与鬼并存于世。”
“那魔焰如何消去？为何人主世间？老先生能否为我解惑？”
松老肃然道：“几番轮回，几番魔劫，这人世间，有无量数圣人破魔。可魔祖不陨，魔劫不止，一切变化，需从一位至高无上大帝说起。他有无上智慧，有无量勇武，仁爱慈悲，他历万劫亿难，慑服群仙，降伏诸魔，功德言之不尽，名传寰宇。他的名字，我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别说看他一眼，稍有不敬，即遭不测之难。他的尊号无人不知，他……”
说到这里，松老只觉浑身一震，忽然顿住不语。只见他泪凝目中，注视着山顶一处，喃喃道：“这个气息……她来了！是她来了！难怪我这一日总是心神不宁。”
段柯谷见他眼中泛光，忙问：“谁来了？”
松老恭恭敬敬道：“是大人来了！”向他一拱手，说道：“少陪了，老夫要去拜见大人，无暇再谈。”
段柯谷道：“我来前曾得一位高人指引，教我去山巅拜谒一位大人。既然目的相同，你我何不同行？”
松老听了，目光连连闪动，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指引？”
“名姓暂未得知，只知他是一位月中来客。”
“这倒稀罕。莫非是大人的随从？”松老一时也无头绪，索性不去想，一拱手，“老夫要整理仪容，请稍待片刻。”说着，转身钻入树心之中。
两个一落座，他便给段柯谷倒茶，说道：“这是我自酿的松针酒，小先生若不见弃，请尝一点。算起来上次见人，人间还是汉家天子。因我略知一点占星术，测汉朝气数将尽。不知是否应验？”
“汉家功业已成荒丘。”段柯谷叹了一口气，又说：“从前称炎黄，华夏，叫华人，秦人，现下又多了一个称呼，叫汉人。汉家天子声誉八方，四海咸服。”
绿袍老人问他：“那当今又是谁家天下？”
“天下归李唐所有。”
“小先生可否为我解说一二？”
段柯谷便从魏晋南北朝说起，直说到隋唐更替，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武周代唐，问道：“老先生所历朝代，可曾有过女主天下么？”
“我虽为异类，又久居深山，隔绝人烟，但所历所闻，恐怕远超你能想象。”绿袍老人吃了两口松针茶，目放远方，又说：“小先生是读书人，当知阴阳相随之理，女主天下何足为奇？远的不说，就说夏商之时，便有许多女王。人皇为天下共主，女王则为人皇镇守封地、戍边征战。人皇之上，还有九巫。巫祖传承，远盛人皇之继。至于更久远之时，谈也无益。我若说中华起于混沌，恐怕小先生要笑我是痴汉痴谈。”说到后来，他口气唏嘘。
段柯谷道：“老先生是说，便连黄帝这位人文始祖，也只是华夏文明重缔者？”
“不错！这人间到底是神仙故地，文明几经战火洗炼，尚能重归一统。”
段柯谷不觉神往：“当真是神仙故地么？”
绿袍老人叹道：“没想到博学如先生者，都生狐疑。可见多少旧事旧人，沦丧于时光之中，早已不为人知。”
“我生于天皇氏时，本来只是一棵平平无奇的无名松，不知何为道理，何为修炼。后来也不知是哪一日，偶遇一次大战，整个山顶都被削平，方圆百里只剩我一棵松树。非我当时得道，实是十世百世难得，当时有位女剑仙在场，她见山顶景况凄凉，有所感慨，给我浇了几滴神泉。时日久长，我就有了知觉，懂得修炼之道。那时回顾前尘，才知自己何等有幸。”
段柯谷喃喃道：“世上果真有仙么？”
“搬山为人，入山为仙。只是人身难得，中土难生，又何况是修炼成仙呢？人说松柏长青，诸仙友客气，叫我一声松老，但我自知一旦大限到来，也难免树老根竭。与世长存者，无脱于神仙之流。我只怕自己，终是仙缘太浅。”这个名叫松老的绿袍老人深深叹息，继而目光迥然地看向段柯谷。
“倒是小先生你，福报匪浅。我观先生的眉宇，定是名门之子。”
段柯谷并不否认，“莫非松老还精通相术么？”
“略知一二。”松老停了一下，“小先生虽有才学，日后并不以科举入仕，而是依靠恩荫。”
段柯谷笑道：“这样说，我果然是要做官的么？”
松老又仔细看了看他，“你命中似有仙缘，却又似是而非。照我看来，你该遇仙缘才是。不知小先生你，最近可有甚么奇遇么？”
“我这点遭遇，实在是不值一提。老先生自言生于天皇氏时，可否讲讲当时之事么？”
“过去太长，你问得太大……”松老沉吟一下，“小先生通易经么？”
“惭愧，五经之中，就属这门功课学得不精。”
“易，是变化之道。易经乃群经之首，君子不可不通易。历尽唐虞夏商周，易经十存二三。今日之易，不过是周易而已，并非天皇氏之易。”
段柯谷点点头，“确有传说，天皇氏制三易。可惜历年来的天灾人祸，以致经典遗失，实在令人痛惋。”
松老摇头不已，“书生之见。”
“天地开辟，道魔同存。为消魔焰，不知有多少大能陨落，方有如今之世。建木伐后，地绝天通，人主世间。你以为此功乃是人力胜天么？人之于天地，不过是沧海一蜉蝣。”
“一篇残易，足安六道。”段柯谷恍然大悟，“莫非是神魔不存，以致山藏不复？”
松老道：“其中缘由，殊难分说。”
“山藏失传，当真不再现于人间么？”
松老缓缓道：“该出世时，经典自会重现。”
段柯谷又问：“汉时盛行百鬼图，人间当真有鬼么？”
松老道：“当世之书，多说鬼怪。三元三节，上元赐福，中元赦阴，下元解厄。只说中元，有此节日，可知人与鬼并存于世。”
“那魔焰如何消去？为何人主世间？老先生能否为我解惑？”
松老肃然道：“几番轮回，几番魔劫，这人世间，有无量数圣人破魔。可魔祖不陨，魔劫不止，一切变化，需从一位至高无上大帝说起。他有无上智慧，有无量勇武，仁爱慈悲，他历万劫亿难，慑服群仙，降伏诸魔，功德言之不尽，名传寰宇。他的名字，我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别说看他一眼，稍有不敬，即遭不测之难。他的尊号无人不知，他……”
说到这里，松老只觉浑身一震，忽然顿住不语。只见他泪凝目中，注视着山顶一处，喃喃道：“这个气息……她来了！是她来了！难怪我这一日总是心神不宁。”
段柯谷见他眼中泛光，忙问：“谁来了？”
松老恭恭敬敬道：“是大人来了！”向他一拱手，说道：“少陪了，老夫要去拜见大人，无暇再谈。”
段柯谷道：“我来前曾得一位高人指引，教我去山巅拜谒一位大人。既然目的相同，你我何不同行？”
松老听了，目光连连闪动，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指引？”
“名姓暂未得知，只知他是一位月中来客。”
“这倒稀罕。莫非是大人的随从？”松老一时也无头绪，索性不去想，一拱手，“老夫要整理仪容，请稍待片刻。”说着，转身钻入树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