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皮汤
“二姐也认识，我们去市集时，有个汉子在卖小鸡仔。他的模样很是怪异，用布巾将头紧紧包着，那天的日头是大，可他蹲的地方很是阴凉，没道理裹那样紧。我特意多看了几眼，所以记得特别清楚。他的腰，似是不大好，昨日过来时，我没防备，才教他洒了一把香灰迷了眼，又被捂着口鼻晕了过去。”
许蘅若听后，心悸不已，他的帕子只怕是洒了什么药。这祸事，前世并未发生过，故而她也一直放心由着他和妹妹出门去。
“后来，你可是醒过？”
“迷糊中醒了一次，但黑蒙蒙的，我看不到是在哪里。但我闻到了一股味道，很香的味道。”
“羊肉味？”
许平安还没答，许抱月便快步进来了，“平安，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让二姐和长姐担心了。”
许平安摸着后脑勺，很不好意思摸摸头，这就要下床来，“是什么时辰了，现在过去还赶得上他们吃饭吗？”
还惦记着去打杂的事，想来脑子是清楚的。
许抱月松了口气，才告诉他，“我们都已吃过午食了，你肚子不饿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这回，许平安更不好意思了，摸了摸扁平的肚皮，小声道：“像是饿了，二姐，我想吃碗米粥，再配一小碗的凉拌麻麻菜，成么？”
“自然是成的。那你和长姐说说话，我给你煮去。”
“二姐……”许平安又喊住了她，急急补充道，“我想吃稀一些的，真的，放凉了，捧着碗一喝，可好吃了。夏日我不爱吃黏糊糊的。”
“晓得了，我做饭你还不放心么？你且安心等着就是了。”
许抱月晓得他失踪，定是有内情的，只是如今人多眼杂的，还是先留女主守着他，最为安全。这破书，不能连女主都发生危险罢。
稀粥还没进许平安的肚子，顾五郎就来了。这回，也没空着手，提着一个圆润的籽瓜。
许平安见了他，更是不好意思了，“白鹤呢？”
“在前院和你——令姐在一处。”
因着许蘅若在的缘故，顾望津和他，总是没平时自在。
而许蘅若素来不爱和人打交道，对着顾五郎，也只是行了主家的礼仪，端了壶清水过来，就回房去了。
顾五郎将瓜放着，也不急着问昨日的事，只道：“我父亲昨日送的瓜，人人都吃了，就剩你和白鹤了。等会儿你吃了，把瓜皮给它。”
“瓜皮么？”
这惊叹声，是厨子发出的。
许抱月进来听得此话，是两眼发光。昨日，她就垂涎着瓜皮了。
“幼时听老人家说，人吃瓜瓤，小鸡吃瓜籽，猪吃瓜皮。丰州到底是没有猪，连皮都得马儿来消受。可我手里有个食方，能教瓜皮也不浪费了。”
“食方啊……”
方才在河道边，人多眼杂的，为着她的清誉打算，顾五郎不好亲自护送她回家，即便是有食方掩护。可如今，再次送到眼前的食方，怎么能让它逃开？
“那便照着许娘子的食方做来罢，也不知望津是否有福分跟着你家小郎吃一碗？”
“……自然是能的。”
如此，连瓜皮都给许抱月定下了。幸而是白鹤不能跟着进来，否则便该咴咴抗议一二。
它救驾有功，竟连个瓜皮也没捞到。
许抱月也只是说笑两句，仗着有白鹤守门，顾五郎登门，切了瓜来待客，也坐下听许平安讲昨日的经过。
“二姐，你认得他的，就是把小鸡仔卖给我们的那个汉子。”
“哦。”
“啊？真的是他，我没认错，我自小能认很多人的，不信你问问长姐……”
许抱月憋着笑，看着同样笑而不语的某人，再道：“那可真是巧了，平安，你猜——此刻那人在何处？”
“啊？难不成你们抓住了他？”
“算是罢，说来，他还骗走了我的鸡仔。”
许抱月转而朝土著咨询道，“便是作为呈堂证物，也会物归原主的罢，嗯我说的是活的。”
“许娘子这话，可真是问对人了，我也有此疑问。”
县衙里，如何审讯、处置于三千，这是顾五郎等着看的好戏。
*
衙门里抓住人的事，无需多久，城里有些门路的人都知晓了。
李思将人带回的，褚大人亲自来接的人，对着他更是一顿盛赞，“辛苦了，休沐还办了个案子，你且先回去休息罢。”
“大人。”李思只拱手谢过，再正色道，“或是底下的人忘了回——于三千不止牵涉了前两日的偷鸡案，更是与顾家的窃马案有关。抓住于三千时，顾五郎便说了，顾家想请人过来旁听一二，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倒是劳五郎也记挂着。”褚大人笑意不变，“方才，本官已经请师爷去了一趟顾家，想来人也快到了。你既要留下，不如再辛苦一番，去迎一下贵客罢。”
“属下领命。”
李思起身扶着佩刀走了，徒留褚大人对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一切思绪，最后化作一笑。
衙门里尚且在等顾家的人过去旁听，顾五郎已经在许家接替了许平安，正坐在他敲打的矮凳上烧火呢。
锅里炖着的，是瓜皮汤，加的牛小排，也是顾家送的，再由顾五郎守着火，十分完美。
一个籽瓜，许抱月不止克扣了白鹤的瓜皮，连鸡吃的瓜籽也留起来。
籽瓜多汁，中间的汁水倒在锅里，瓜瓤切块待客，还送了一碟教章夫人带回去，虽是这位夫人也是一脸吃瓜的表情。
临走前，她还挽着许抱月的手，眼神瞟着堂屋，无不感慨道：“虽说城门校尉的品阶低了些，但好歹也是个官。我瞧着……也不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你的眼光很好。”
眼光很好许抱月：“……”
可不是眼光好么？顾家最得宠的小儿子，身价比小鹅子不知高多少去了。
送走了章夫人，她回屋去处理剩下的瓜皮。一半用来做汤，一半来凉拌。
许平安倒是争着要来打杂，顾五郎尚且在吃着切好的籽瓜，不紧不慢道：“不就是生火，我替你做便是了。”
此话一出，不说许平安瞪圆了眼，连许抱月都道：“生火这等小事，我——”
“我还是会做的。”顾五郎接道。
被抢了活计的许平安只能闷闷回屋去，许蘅若也陪着。
今早在家，郑夫人为此已经来过一回了。言语不外是奚落之意。
许家的女儿沦落到与守城门的结亲，连带着许蘅若的身价都跌了跌。
许蘅若只是面色淡淡做着针线活，由着她说去。不知妹妹和顾五郎是怎么商议的，但有顾五郎在，妹妹在外头行走，自己也放心些。
郑夫人见许蘅若又是这副模样，说好听点，是清冷孤高；说不好听，便是半死不活的。
她是看着许蘅若出生的，从一个粉糯婴儿到亭亭玉立，无时不刻担心自家的秋兰被比了下去。秋兰与她是前后一个的生辰，名字也是一样的香草。现如今再看，还是自家的女儿胜出许多。许抱月到底是养着农户家眼皮子浅，一点苦都吃不得，一个守城门的都能看上眼；许蘅若再议亲，门第也不能再高过严阁老家去。
郑夫人是满面春风走了，像是打了个大胜仗。
依着规矩，许蘅若也起身送她，一直送到了院门处。在远山的映衬下，她便如丰州大风里的一粒沙。前世在顾家大院里，随它沉随它浮；今世是避开了，可也不知该带着妹妹和平安往何处去。
李思仍在追查窃马案，今日同是骑着马而来，与许蘅若又打了一个照面。
二人同是没有言语，就那样静静对望了一瞬。石屋的烟囱升起了缕缕炊烟，也散出些清香来。
李思高坐在马背上，面容坚毅，而她则像极了南边的柳枝，连马蹄下连绵的牧草都被比了去。
“今日，你家小郎可否能答话了？”
李思冷不丁问道。
正好顾五郎也在里头，许蘅若莫名一笑，只朝他微微行了一礼，又作势请他入内。
李思没看到顾五郎的马，只道他不在。
刚栓了好，从后院进了屋，却听得一道娇斥——
“合着郎君自请烧火是假，偷吃是真。”
而后便是一声低笑。
“平安同我说，烧火时总要替姐姐试新菜，我做的是平安小郎君的活计，自然也是要替他尝尝咸淡的。”
许抱月只一个转身，也不知他是几时取的筷子，伸向大海碗夹了一根瓜条。
籽瓜皮厚实，这瓜条切得如手指一般长，也一样的敦实，嚼着正好。
许抱月训他，也不过是口头上，怒视他时，却见他忽而皱起了眉，不禁令人生疑，“——还真的咸了啊？”
想起了京中的某些污糟事，顾望津又是一顿晃神，在女子的话音回过神来，又是往日里含笑的模样。
许抱月正要拈起一根，顾五郎才慢悠悠道：“不想同是幼弟，往后我也该同平安小郎君多学学才是。”
学什么？
许平安已在外头听到了李思大人的声音，早掀了薄被，理了衣襟下榻来。
——那厮对长姐有心思，他得盯着。
还没盯上一盯，便听到了另外一位狼子的声。
——可恶，家里还藏着一个惦记他另外一个姐姐的人。
同是幼弟，怎么就没人惦记顾五郎的兄长？
*
不管如何，上门皆是客，李思也被招待了一碗消暑的瓜皮汤。
众人认为他定是冷着面谢绝走人，不想却是和顾五郎坐一处了。
然而许家就四把椅子，他若坐下，那里外忙活的厨子定是没有位置的。
许抱月本也没打算一道坐着，给他们送了汤之后，又道：“那你们吃着，我给婆婆送些。”
担心许平安过于直爽，教李思给诓了都不知，顾五郎只能安坐不动。
而许蘅若，自然也不能让平安和他们独处。
他们如临大敌，李思反而是松快了，颇有闲心吃着瓜皮汤，时不时再夹几根瓜条吃吃。
终究是讲究的人家，流放后也有心思做这些，他吃着眼微眯。
问话，便是在汤足之后。
“你昏迷前，可有看到了什么？”
许平安没立刻答，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顾五郎。后者笑着道：“看我作甚？难不成你是看到了我？如实告诉李思大人便是，他吃了你家的汤羹，总不能逼供罢？”
许蘅若听后，心悸不已，他的帕子只怕是洒了什么药。这祸事，前世并未发生过，故而她也一直放心由着他和妹妹出门去。
“后来，你可是醒过？”
“迷糊中醒了一次，但黑蒙蒙的，我看不到是在哪里。但我闻到了一股味道，很香的味道。”
“羊肉味？”
许平安还没答，许抱月便快步进来了，“平安，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让二姐和长姐担心了。”
许平安摸着后脑勺，很不好意思摸摸头，这就要下床来，“是什么时辰了，现在过去还赶得上他们吃饭吗？”
还惦记着去打杂的事，想来脑子是清楚的。
许抱月松了口气，才告诉他，“我们都已吃过午食了，你肚子不饿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这回，许平安更不好意思了，摸了摸扁平的肚皮，小声道：“像是饿了，二姐，我想吃碗米粥，再配一小碗的凉拌麻麻菜，成么？”
“自然是成的。那你和长姐说说话，我给你煮去。”
“二姐……”许平安又喊住了她，急急补充道，“我想吃稀一些的，真的，放凉了，捧着碗一喝，可好吃了。夏日我不爱吃黏糊糊的。”
“晓得了，我做饭你还不放心么？你且安心等着就是了。”
许抱月晓得他失踪，定是有内情的，只是如今人多眼杂的，还是先留女主守着他，最为安全。这破书，不能连女主都发生危险罢。
稀粥还没进许平安的肚子，顾五郎就来了。这回，也没空着手，提着一个圆润的籽瓜。
许平安见了他，更是不好意思了，“白鹤呢？”
“在前院和你——令姐在一处。”
因着许蘅若在的缘故，顾望津和他，总是没平时自在。
而许蘅若素来不爱和人打交道，对着顾五郎，也只是行了主家的礼仪，端了壶清水过来，就回房去了。
顾五郎将瓜放着，也不急着问昨日的事，只道：“我父亲昨日送的瓜，人人都吃了，就剩你和白鹤了。等会儿你吃了，把瓜皮给它。”
“瓜皮么？”
这惊叹声，是厨子发出的。
许抱月进来听得此话，是两眼发光。昨日，她就垂涎着瓜皮了。
“幼时听老人家说，人吃瓜瓤，小鸡吃瓜籽，猪吃瓜皮。丰州到底是没有猪，连皮都得马儿来消受。可我手里有个食方，能教瓜皮也不浪费了。”
“食方啊……”
方才在河道边，人多眼杂的，为着她的清誉打算，顾五郎不好亲自护送她回家，即便是有食方掩护。可如今，再次送到眼前的食方，怎么能让它逃开？
“那便照着许娘子的食方做来罢，也不知望津是否有福分跟着你家小郎吃一碗？”
“……自然是能的。”
如此，连瓜皮都给许抱月定下了。幸而是白鹤不能跟着进来，否则便该咴咴抗议一二。
它救驾有功，竟连个瓜皮也没捞到。
许抱月也只是说笑两句，仗着有白鹤守门，顾五郎登门，切了瓜来待客，也坐下听许平安讲昨日的经过。
“二姐，你认得他的，就是把小鸡仔卖给我们的那个汉子。”
“哦。”
“啊？真的是他，我没认错，我自小能认很多人的，不信你问问长姐……”
许抱月憋着笑，看着同样笑而不语的某人，再道：“那可真是巧了，平安，你猜——此刻那人在何处？”
“啊？难不成你们抓住了他？”
“算是罢，说来，他还骗走了我的鸡仔。”
许抱月转而朝土著咨询道，“便是作为呈堂证物，也会物归原主的罢，嗯我说的是活的。”
“许娘子这话，可真是问对人了，我也有此疑问。”
县衙里，如何审讯、处置于三千，这是顾五郎等着看的好戏。
*
衙门里抓住人的事，无需多久，城里有些门路的人都知晓了。
李思将人带回的，褚大人亲自来接的人，对着他更是一顿盛赞，“辛苦了，休沐还办了个案子，你且先回去休息罢。”
“大人。”李思只拱手谢过，再正色道，“或是底下的人忘了回——于三千不止牵涉了前两日的偷鸡案，更是与顾家的窃马案有关。抓住于三千时，顾五郎便说了，顾家想请人过来旁听一二，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倒是劳五郎也记挂着。”褚大人笑意不变，“方才，本官已经请师爷去了一趟顾家，想来人也快到了。你既要留下，不如再辛苦一番，去迎一下贵客罢。”
“属下领命。”
李思起身扶着佩刀走了，徒留褚大人对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一切思绪，最后化作一笑。
衙门里尚且在等顾家的人过去旁听，顾五郎已经在许家接替了许平安，正坐在他敲打的矮凳上烧火呢。
锅里炖着的，是瓜皮汤，加的牛小排，也是顾家送的，再由顾五郎守着火，十分完美。
一个籽瓜，许抱月不止克扣了白鹤的瓜皮，连鸡吃的瓜籽也留起来。
籽瓜多汁，中间的汁水倒在锅里，瓜瓤切块待客，还送了一碟教章夫人带回去，虽是这位夫人也是一脸吃瓜的表情。
临走前，她还挽着许抱月的手，眼神瞟着堂屋，无不感慨道：“虽说城门校尉的品阶低了些，但好歹也是个官。我瞧着……也不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你的眼光很好。”
眼光很好许抱月：“……”
可不是眼光好么？顾家最得宠的小儿子，身价比小鹅子不知高多少去了。
送走了章夫人，她回屋去处理剩下的瓜皮。一半用来做汤，一半来凉拌。
许平安倒是争着要来打杂，顾五郎尚且在吃着切好的籽瓜，不紧不慢道：“不就是生火，我替你做便是了。”
此话一出，不说许平安瞪圆了眼，连许抱月都道：“生火这等小事，我——”
“我还是会做的。”顾五郎接道。
被抢了活计的许平安只能闷闷回屋去，许蘅若也陪着。
今早在家，郑夫人为此已经来过一回了。言语不外是奚落之意。
许家的女儿沦落到与守城门的结亲，连带着许蘅若的身价都跌了跌。
许蘅若只是面色淡淡做着针线活，由着她说去。不知妹妹和顾五郎是怎么商议的，但有顾五郎在，妹妹在外头行走，自己也放心些。
郑夫人见许蘅若又是这副模样，说好听点，是清冷孤高；说不好听，便是半死不活的。
她是看着许蘅若出生的，从一个粉糯婴儿到亭亭玉立，无时不刻担心自家的秋兰被比了下去。秋兰与她是前后一个的生辰，名字也是一样的香草。现如今再看，还是自家的女儿胜出许多。许抱月到底是养着农户家眼皮子浅，一点苦都吃不得，一个守城门的都能看上眼；许蘅若再议亲，门第也不能再高过严阁老家去。
郑夫人是满面春风走了，像是打了个大胜仗。
依着规矩，许蘅若也起身送她，一直送到了院门处。在远山的映衬下，她便如丰州大风里的一粒沙。前世在顾家大院里，随它沉随它浮；今世是避开了，可也不知该带着妹妹和平安往何处去。
李思仍在追查窃马案，今日同是骑着马而来，与许蘅若又打了一个照面。
二人同是没有言语，就那样静静对望了一瞬。石屋的烟囱升起了缕缕炊烟，也散出些清香来。
李思高坐在马背上，面容坚毅，而她则像极了南边的柳枝，连马蹄下连绵的牧草都被比了去。
“今日，你家小郎可否能答话了？”
李思冷不丁问道。
正好顾五郎也在里头，许蘅若莫名一笑，只朝他微微行了一礼，又作势请他入内。
李思没看到顾五郎的马，只道他不在。
刚栓了好，从后院进了屋，却听得一道娇斥——
“合着郎君自请烧火是假，偷吃是真。”
而后便是一声低笑。
“平安同我说，烧火时总要替姐姐试新菜，我做的是平安小郎君的活计，自然也是要替他尝尝咸淡的。”
许抱月只一个转身，也不知他是几时取的筷子，伸向大海碗夹了一根瓜条。
籽瓜皮厚实，这瓜条切得如手指一般长，也一样的敦实，嚼着正好。
许抱月训他，也不过是口头上，怒视他时，却见他忽而皱起了眉，不禁令人生疑，“——还真的咸了啊？”
想起了京中的某些污糟事，顾望津又是一顿晃神，在女子的话音回过神来，又是往日里含笑的模样。
许抱月正要拈起一根，顾五郎才慢悠悠道：“不想同是幼弟，往后我也该同平安小郎君多学学才是。”
学什么？
许平安已在外头听到了李思大人的声音，早掀了薄被，理了衣襟下榻来。
——那厮对长姐有心思，他得盯着。
还没盯上一盯，便听到了另外一位狼子的声。
——可恶，家里还藏着一个惦记他另外一个姐姐的人。
同是幼弟，怎么就没人惦记顾五郎的兄长？
*
不管如何，上门皆是客，李思也被招待了一碗消暑的瓜皮汤。
众人认为他定是冷着面谢绝走人，不想却是和顾五郎坐一处了。
然而许家就四把椅子，他若坐下，那里外忙活的厨子定是没有位置的。
许抱月本也没打算一道坐着，给他们送了汤之后，又道：“那你们吃着，我给婆婆送些。”
担心许平安过于直爽，教李思给诓了都不知，顾五郎只能安坐不动。
而许蘅若，自然也不能让平安和他们独处。
他们如临大敌，李思反而是松快了，颇有闲心吃着瓜皮汤，时不时再夹几根瓜条吃吃。
终究是讲究的人家，流放后也有心思做这些，他吃着眼微眯。
问话，便是在汤足之后。
“你昏迷前，可有看到了什么？”
许平安没立刻答，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顾五郎。后者笑着道：“看我作甚？难不成你是看到了我？如实告诉李思大人便是，他吃了你家的汤羹，总不能逼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