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大人们在屋外面支了张桌子打牌，打发剩下的几个小时。周利不想去凑热闹，他知道一过去肯定又是像刚刚去祭祖时候一样被问东问西地。便领着几个堂弟堂妹还有赵希文去山上挖折耳根。听见他们要去后面山上去挖折耳根，奶奶不太同意，“别往山上走太远了，今年在后面林地坡都看见野猪带着一群仔。要去就去那边地工嘴那山上去。”
堂弟堂妹几个人哪里听得进去，拉着独自玩球球大作战的周沁没等打牌的一干人回过神，就一窝蜂的跑到村子后面去了。周利当然知道现在这里野猪泛滥成灾，就带着他们去林地坡，那里是隔壁村子的后山。
周利对着前面跑着的一干人叫喊到，“你们你跑慢点，别摔着了，这里摔下去就是掉在山下面的河沟去了。”
“哥，你们这里的灌溉渠还粉水泥的。”
“零七年铺的，你哥那时候高二，还过来捡他们用完丢在这里的水泥袋子拿去卖呢。”接着，借着话题，他又给妹妹讲起这条沟渠的历史。
那时候正是五七年，我们这边都是靠天吃饭的，你别看挨着长江，有雨才有粮食吃的。十年九旱，就在那年，金桥金鼎两个地方决定顺着地势，凿一条引水渠，缓解用水荒。刚好出了山谷，来到林地坡“咯，就是那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她看见对面的山腰也有一条沟渠。
几个人里面只有周利真正在农村长大，也只有他认识哪些折耳根嫩，指了几个地方后，就吩咐他们去干活。自己则在后面指点江山，也趁着这时间跟赵希文继续说着这里的点点滴滴。
“过了林地坡，就是外县的前进村了。我们这边几个镇都是内县的，前进村这块地方是个例外，过了前进村再往前走，就又是内县的石桥子。再走过石桥子的大桥才真正到了外县。小时候听我爷爷说，那时候每天做完农活，就要到后面去挖土搬石。年纪小的就等家里的饭做好了提着去送饭。我姑姑跟幺叔那时候不到十岁的样子就要跑去送饭。前进村那时候就掺和进来，说他们愿意来帮忙，条件就是在这边的三谷分一个岔路，他们也借点水。”
“其实也巧，我们这边山脚下的山长得都差不多。其实在那以前，我们村子不是在现在的位子，要往上面靠一点。而且村子下面的斜坡是没人种地的。有了这条引水渠，我们周家湾就搬到了这沟渠的下面。其实你在这边多走走，就能发现我们这边几乎所有的村子都是在半山腰处，并且一定是引水渠的下面。你多观察观察就能发现我们这里的种稻谷的水田都是在山脚，沟渠上面的基本没有的。\\\"
“后来年轻的人进城务工了，慢慢的种地的人就少了很多，加上前面这二三十年不知道是气候改变了还是什么的，我们这里降水变得多了起来，一下就是几天几夜的暴雨。慢慢的也就不那么需要这条沟渠带来的水了。不过零五年之后，我们这边的气候又开始干旱了起来，第二年更是一整年就零零散散地下了几次毛毛雨。于是跟山脚下的那边沟通后又开了闸，结果等了两天也没等来水，一路跟着这山转过过来，才发现我们金桥这边的沟渠因为年久失修，其中的有些地方已经被山体冲下来的泥沙堵的严严实实。金鼎跟我们金桥交界的那个地方是个涵洞，都垮掉了。内县那边就拨了款，工程队在这里疏通了一下，顺便抹上水泥，提高送水效率。”
“那时候我们这边种地的人还是有一些的，前面的有个村看见水又来了，就把水基本都拦了下来，然后在下边建了一个养猪场。我们后边的人看见又没水了就沿着路去看，发现是养猪场搞的鬼，就把拦水坝掀开，让水流过来，后面还跟养猪场的人起了冲突。没办法，后面天天都要出个人去开口子，然后守着。不过没两年，我们这边的人越走越多，庄稼地里的干活的人越来越少了，也就没人去掀坝了，随他去了。你看，这林地坡几百亩的地以前漫山遍野的全是庄稼，现在全荒了，也就冬天挖折耳根的时候才想起这里来走一遭。”
挖了没多久，几个人就把手中的塑料袋装的满满当当。恰巧这时候，看见有几个林家坡的人也上山来挖折耳根，周利就带着他们回家。
奶奶看见他们拎着几袋折耳根，瞧了半天也没看见周利，便问周沁，“你哥呢？”
周沁坐在凳子上玩游戏，装作没听见。一边的表弟叫嚷到，“我们回来的时候过土地嘴的时候，哥哥带着外人说他们去王家岭看看。”
听闻孙子又不听劝去王家岭，奶奶没了脾气，“一天天的，正事不做，又要到王家岭去看。被野猪咬死算了。”这头，赵希文见哥哥要带着自己去其他地方，也没多想，就同意了。两人一前一后就沿着山路往王家岭方向走。王家岭在周家湾背后的山上，绕过周家湾所在山丘的顶端的隘口，再往前走，就是王家岭。这附近的好几个山岭的山头走在这里，山体向东西南北几个方向延展开来，周家湾所在的这个三就是其中一个。
“王家岭以前还是有几十户的，不过因为在山上，连个土路也没有修。听说十几年前就搬空了，人都走完了。我以前经常在我们梁上的鸡公岭放牛，牛不注意就翻过垭口，有时候还能看见垭口那边有王家岭的人在那里种地。再往前面走，应该就是王家岭了。我还没见识过自然消失的村庄是什么模样呢，这几年不知道怎么的，一直想去看看。”
从土地嘴往上走想到达鸡公岭，需要穿过好几块林地，中间是早就荒废的几处耕地。没穿过几片林地，跟在身后的她东张西望的这处看看，那处瞧瞧，一个没注意就撞到早已经停下来的哥哥后背上。“哥，你干嘛，怎么停下来了也不说一声。”她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握住，不经意的向着前面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一头野猪，身后还有十几只小猪仔。那野猪盯着他们两个人一动也不动，鼻子里发出嗤嗤声，警告他们不要往前走了。她抬头看了哥哥一眼，随即就被他拉着缓缓地往身后退，退了好几米后，她发现那路上的野猪往林子更深处的地方跑去了。两人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这才发觉手心全是汗，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哥哥的。因为有了野猪的搅扰，刚刚还一路念叨着今年一定要去王家岭看看的周利只能作罢，一言不发地带着妹妹沿着来时的路回了家。
正在淘洗折耳根的奶奶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的回来，没好气地问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到没有，满意了？一个破王家岭有什么好看的。”接着又对着赵希文说到，“别跟你哥哥乱跑，跟你哥哥说了好多次，后面山上有野猪，就是不信。没出事还好，出了事情怎么办。”她正准备将刚刚遇见野猪的事情当作笑话跟他们分享呢，见这架势，也就闭了嘴。
因为是三十，架不住父亲跟奶奶的劝说，周沁默认了今晚赵希文跟自己睡一个屋子。吃过晚饭，人就散了，各回各家。她躺在周沁的床边，尽量使自己不发出声响，等到确认身边的人睡了下去，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身边的人斜着的躺在床上，脚搭在自己的肚子上。也不敢叫醒她，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等她醒来。等了好久，知道屋外的周利敲门，她才知道原来周沁早就醒了，这是在给自己立威呢。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就认了。
因为是初一，按照这里的习俗，初一是不能花钱的，也不用走亲戚。一家人只能在家里看看电视，电视里不是重播昨天的新闻联播就是播放着老掉牙的剧，没几分钟就看不下去。周利更是憋得很难受，那边的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自己在这边插句话都被无视，赵希文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百般无奈之下，周利于是借口出去转转便带着妹妹下了楼。
看见他走向车子，赵希文疑惑地问到，“哥，你开车是准备带我去哪里？”
“上车就行了。”
一个多小时之后，车子来到了镇子后面的大山山顶，翻过山顶的垭口，眼前应该是一片用于招待避暑人群开发的楼房，因为是冬天，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路边有时候会有一辆从三那头驶过来的车子沿着他们两人来时的路下山。周利将车停到路边的空位上，领着妹妹沿着山顶的森林向深处走去，没走多远，就有一处裸露的向外突出的平地，周围的树都被人为的砍伐干净，有些树根被拔出来的时候形成的坑洞到处都是，在这后面被挖出很大大一深沟，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旁边还有废弃的移动板房，晾在那里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动过的样子。
看着妹妹的疑惑，他指着那移动板房说到，“那个啊，你没看见刚刚我们停车的那里对面是个景区的入口吗，这是当时工人临时居住的地方，建好之后也就懒得拆了，前两年来这里的时候见看见了。”
两人在空地上找个了位子坐下，这里的视野很好，能看见山下所有的景色。天气不错，是个大晴天，昨夜山下几个镇子的人们放了无数的鞭炮现在已经看不见烟尘了。“这几年初一我都要来这里的，就今天天气好，能看见对岸，前两年都是乌蒙蒙的，顶多能看见山下面最近的那几个小山丘。”
放眼望去，山下的景色一览无余，眼前的世界全是起起伏伏的山，从脚下一直延续到地平线的尽头。长江在中间拐了几个三百六十度的弯，将大地分割成两块，最后它总算是在这片土地的尽头找到了方向，尽数往东边流去。他指着山下的群山如数家珍，“你看，河对岸全是外县的地方，外县县城在那里。”
“河这边的，你看那座正在修的桥，桥的那边也是外县的，桥这边是石桥子，内县的。过来这里靠着河那个突出去的那一块就是我们金桥。里面靠着山的是金鼎，最右边的是新乐。新乐完了过去看不见的那里就是另外一个县的了。”她看着眼前的群山找了很久，最后放弃了，“哥，我怎么没看见周家湾。”周利指着那河流的转弯处的一边，“就在那里，只不过背着我们，看不见。也不知道姑姑他们现在在家里干什么。”
“哥，你昨天不是说要去看王家岭吗？那应该就是在哪一块呀，我怎么只看见绿油油的柏树，一点空地都没有。”
周利望着周家湾后面的山顶沉默许久，“那里的人早就跑了，没了人干预，松树又覆盖住光溜溜的山体了。加上这山上离得太远了，看的模模糊糊的，哪里找得到。”
“其实我们那里现在泛滥的野猪以前是一直都没有的。野猪以前都是这山脚下才有的。山里的后来出了政策，山脚下的这些人基本都搬到金鼎镇子上去了。这里的野猪没了吃的，一股脑全往我们那边去了，又因为河的阻挡，最后全留在了金桥金鼎两个地方了。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天天晚上都拎着手电筒，打着火把去驱赶野猪。后面种地的人少了，也就算了，要吃就吃吧，大不了我不种粮食了。”
她眺望着远处江面上航行的采砂船，看着那船顺着弯曲的河道一路逆流而上，“以前怎么会没有野猪呢？又不是凭空出来的。”
“不会有的，周家湾那里一大片山明朝以前一个人都没有，除了漫山遍野的松树就没别的了，野猪在那里吃什么。几百年来，这里人才多了起来。以至于几十年前，人多的地方就整片整片的山一颗树都找不到。人少的地方才有树，还都被那里的村子霸占着。我奶奶年轻的时候，每隔几天就要往这山脚下跑，早上天不亮就出发，背着从这半山腰砍到的柴晚上才到家。那时候每次都要过下面这条大河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赵希文，看见一条长长的有百来米深的已经完全干涸的河道，从山脚下斜着向长江延伸而去，现在河道上有很多房屋。“这其实是个季节湖，旱季的时候长江里面的水就流到这里面来了，经常闹水灾，于是上面就两头堵，慢慢的就全干了。后来就有人慢慢的搬到河道上。”
“那怎么不去有树的地方砍柴，何必跑这么远来这大山上呢。”
周利用手比着枪的样子，“有这个的，被抓到了直接打死的，说都没地方说。后面看着没办法了，几个公社最后商定，每年过年前后的那两个月可以就近定量砍伐一些，然后每年向对方给一些粮食。后来嘛，随着这几十年的变化，这片土地上呆的人越来越少。也就不需要那么多的树木了。你看现在漫山遍野的又全是树了。”
堂弟堂妹几个人哪里听得进去，拉着独自玩球球大作战的周沁没等打牌的一干人回过神，就一窝蜂的跑到村子后面去了。周利当然知道现在这里野猪泛滥成灾，就带着他们去林地坡，那里是隔壁村子的后山。
周利对着前面跑着的一干人叫喊到，“你们你跑慢点，别摔着了，这里摔下去就是掉在山下面的河沟去了。”
“哥，你们这里的灌溉渠还粉水泥的。”
“零七年铺的，你哥那时候高二，还过来捡他们用完丢在这里的水泥袋子拿去卖呢。”接着，借着话题，他又给妹妹讲起这条沟渠的历史。
那时候正是五七年，我们这边都是靠天吃饭的，你别看挨着长江，有雨才有粮食吃的。十年九旱，就在那年，金桥金鼎两个地方决定顺着地势，凿一条引水渠，缓解用水荒。刚好出了山谷，来到林地坡“咯，就是那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她看见对面的山腰也有一条沟渠。
几个人里面只有周利真正在农村长大，也只有他认识哪些折耳根嫩，指了几个地方后，就吩咐他们去干活。自己则在后面指点江山，也趁着这时间跟赵希文继续说着这里的点点滴滴。
“过了林地坡，就是外县的前进村了。我们这边几个镇都是内县的，前进村这块地方是个例外，过了前进村再往前走，就又是内县的石桥子。再走过石桥子的大桥才真正到了外县。小时候听我爷爷说，那时候每天做完农活，就要到后面去挖土搬石。年纪小的就等家里的饭做好了提着去送饭。我姑姑跟幺叔那时候不到十岁的样子就要跑去送饭。前进村那时候就掺和进来，说他们愿意来帮忙，条件就是在这边的三谷分一个岔路，他们也借点水。”
“其实也巧，我们这边山脚下的山长得都差不多。其实在那以前，我们村子不是在现在的位子，要往上面靠一点。而且村子下面的斜坡是没人种地的。有了这条引水渠，我们周家湾就搬到了这沟渠的下面。其实你在这边多走走，就能发现我们这边几乎所有的村子都是在半山腰处，并且一定是引水渠的下面。你多观察观察就能发现我们这里的种稻谷的水田都是在山脚，沟渠上面的基本没有的。\\\"
“后来年轻的人进城务工了，慢慢的种地的人就少了很多，加上前面这二三十年不知道是气候改变了还是什么的，我们这里降水变得多了起来，一下就是几天几夜的暴雨。慢慢的也就不那么需要这条沟渠带来的水了。不过零五年之后，我们这边的气候又开始干旱了起来，第二年更是一整年就零零散散地下了几次毛毛雨。于是跟山脚下的那边沟通后又开了闸，结果等了两天也没等来水，一路跟着这山转过过来，才发现我们金桥这边的沟渠因为年久失修，其中的有些地方已经被山体冲下来的泥沙堵的严严实实。金鼎跟我们金桥交界的那个地方是个涵洞，都垮掉了。内县那边就拨了款，工程队在这里疏通了一下，顺便抹上水泥，提高送水效率。”
“那时候我们这边种地的人还是有一些的，前面的有个村看见水又来了，就把水基本都拦了下来，然后在下边建了一个养猪场。我们后边的人看见又没水了就沿着路去看，发现是养猪场搞的鬼，就把拦水坝掀开，让水流过来，后面还跟养猪场的人起了冲突。没办法，后面天天都要出个人去开口子，然后守着。不过没两年，我们这边的人越走越多，庄稼地里的干活的人越来越少了，也就没人去掀坝了，随他去了。你看，这林地坡几百亩的地以前漫山遍野的全是庄稼，现在全荒了，也就冬天挖折耳根的时候才想起这里来走一遭。”
挖了没多久，几个人就把手中的塑料袋装的满满当当。恰巧这时候，看见有几个林家坡的人也上山来挖折耳根，周利就带着他们回家。
奶奶看见他们拎着几袋折耳根，瞧了半天也没看见周利，便问周沁，“你哥呢？”
周沁坐在凳子上玩游戏，装作没听见。一边的表弟叫嚷到，“我们回来的时候过土地嘴的时候，哥哥带着外人说他们去王家岭看看。”
听闻孙子又不听劝去王家岭，奶奶没了脾气，“一天天的，正事不做，又要到王家岭去看。被野猪咬死算了。”这头，赵希文见哥哥要带着自己去其他地方，也没多想，就同意了。两人一前一后就沿着山路往王家岭方向走。王家岭在周家湾背后的山上，绕过周家湾所在山丘的顶端的隘口，再往前走，就是王家岭。这附近的好几个山岭的山头走在这里，山体向东西南北几个方向延展开来，周家湾所在的这个三就是其中一个。
“王家岭以前还是有几十户的，不过因为在山上，连个土路也没有修。听说十几年前就搬空了，人都走完了。我以前经常在我们梁上的鸡公岭放牛，牛不注意就翻过垭口，有时候还能看见垭口那边有王家岭的人在那里种地。再往前面走，应该就是王家岭了。我还没见识过自然消失的村庄是什么模样呢，这几年不知道怎么的，一直想去看看。”
从土地嘴往上走想到达鸡公岭，需要穿过好几块林地，中间是早就荒废的几处耕地。没穿过几片林地，跟在身后的她东张西望的这处看看，那处瞧瞧，一个没注意就撞到早已经停下来的哥哥后背上。“哥，你干嘛，怎么停下来了也不说一声。”她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握住，不经意的向着前面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一头野猪，身后还有十几只小猪仔。那野猪盯着他们两个人一动也不动，鼻子里发出嗤嗤声，警告他们不要往前走了。她抬头看了哥哥一眼，随即就被他拉着缓缓地往身后退，退了好几米后，她发现那路上的野猪往林子更深处的地方跑去了。两人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这才发觉手心全是汗，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哥哥的。因为有了野猪的搅扰，刚刚还一路念叨着今年一定要去王家岭看看的周利只能作罢，一言不发地带着妹妹沿着来时的路回了家。
正在淘洗折耳根的奶奶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的回来，没好气地问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到没有，满意了？一个破王家岭有什么好看的。”接着又对着赵希文说到，“别跟你哥哥乱跑，跟你哥哥说了好多次，后面山上有野猪，就是不信。没出事还好，出了事情怎么办。”她正准备将刚刚遇见野猪的事情当作笑话跟他们分享呢，见这架势，也就闭了嘴。
因为是三十，架不住父亲跟奶奶的劝说，周沁默认了今晚赵希文跟自己睡一个屋子。吃过晚饭，人就散了，各回各家。她躺在周沁的床边，尽量使自己不发出声响，等到确认身边的人睡了下去，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身边的人斜着的躺在床上，脚搭在自己的肚子上。也不敢叫醒她，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等她醒来。等了好久，知道屋外的周利敲门，她才知道原来周沁早就醒了，这是在给自己立威呢。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就认了。
因为是初一，按照这里的习俗，初一是不能花钱的，也不用走亲戚。一家人只能在家里看看电视，电视里不是重播昨天的新闻联播就是播放着老掉牙的剧，没几分钟就看不下去。周利更是憋得很难受，那边的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自己在这边插句话都被无视，赵希文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百般无奈之下，周利于是借口出去转转便带着妹妹下了楼。
看见他走向车子，赵希文疑惑地问到，“哥，你开车是准备带我去哪里？”
“上车就行了。”
一个多小时之后，车子来到了镇子后面的大山山顶，翻过山顶的垭口，眼前应该是一片用于招待避暑人群开发的楼房，因为是冬天，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路边有时候会有一辆从三那头驶过来的车子沿着他们两人来时的路下山。周利将车停到路边的空位上，领着妹妹沿着山顶的森林向深处走去，没走多远，就有一处裸露的向外突出的平地，周围的树都被人为的砍伐干净，有些树根被拔出来的时候形成的坑洞到处都是，在这后面被挖出很大大一深沟，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旁边还有废弃的移动板房，晾在那里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动过的样子。
看着妹妹的疑惑，他指着那移动板房说到，“那个啊，你没看见刚刚我们停车的那里对面是个景区的入口吗，这是当时工人临时居住的地方，建好之后也就懒得拆了，前两年来这里的时候见看见了。”
两人在空地上找个了位子坐下，这里的视野很好，能看见山下所有的景色。天气不错，是个大晴天，昨夜山下几个镇子的人们放了无数的鞭炮现在已经看不见烟尘了。“这几年初一我都要来这里的，就今天天气好，能看见对岸，前两年都是乌蒙蒙的，顶多能看见山下面最近的那几个小山丘。”
放眼望去，山下的景色一览无余，眼前的世界全是起起伏伏的山，从脚下一直延续到地平线的尽头。长江在中间拐了几个三百六十度的弯，将大地分割成两块，最后它总算是在这片土地的尽头找到了方向，尽数往东边流去。他指着山下的群山如数家珍，“你看，河对岸全是外县的地方，外县县城在那里。”
“河这边的，你看那座正在修的桥，桥的那边也是外县的，桥这边是石桥子，内县的。过来这里靠着河那个突出去的那一块就是我们金桥。里面靠着山的是金鼎，最右边的是新乐。新乐完了过去看不见的那里就是另外一个县的了。”她看着眼前的群山找了很久，最后放弃了，“哥，我怎么没看见周家湾。”周利指着那河流的转弯处的一边，“就在那里，只不过背着我们，看不见。也不知道姑姑他们现在在家里干什么。”
“哥，你昨天不是说要去看王家岭吗？那应该就是在哪一块呀，我怎么只看见绿油油的柏树，一点空地都没有。”
周利望着周家湾后面的山顶沉默许久，“那里的人早就跑了，没了人干预，松树又覆盖住光溜溜的山体了。加上这山上离得太远了，看的模模糊糊的，哪里找得到。”
“其实我们那里现在泛滥的野猪以前是一直都没有的。野猪以前都是这山脚下才有的。山里的后来出了政策，山脚下的这些人基本都搬到金鼎镇子上去了。这里的野猪没了吃的，一股脑全往我们那边去了，又因为河的阻挡，最后全留在了金桥金鼎两个地方了。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天天晚上都拎着手电筒，打着火把去驱赶野猪。后面种地的人少了，也就算了，要吃就吃吧，大不了我不种粮食了。”
她眺望着远处江面上航行的采砂船，看着那船顺着弯曲的河道一路逆流而上，“以前怎么会没有野猪呢？又不是凭空出来的。”
“不会有的，周家湾那里一大片山明朝以前一个人都没有，除了漫山遍野的松树就没别的了，野猪在那里吃什么。几百年来，这里人才多了起来。以至于几十年前，人多的地方就整片整片的山一颗树都找不到。人少的地方才有树，还都被那里的村子霸占着。我奶奶年轻的时候，每隔几天就要往这山脚下跑，早上天不亮就出发，背着从这半山腰砍到的柴晚上才到家。那时候每次都要过下面这条大河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赵希文，看见一条长长的有百来米深的已经完全干涸的河道，从山脚下斜着向长江延伸而去，现在河道上有很多房屋。“这其实是个季节湖，旱季的时候长江里面的水就流到这里面来了，经常闹水灾，于是上面就两头堵，慢慢的就全干了。后来就有人慢慢的搬到河道上。”
“那怎么不去有树的地方砍柴，何必跑这么远来这大山上呢。”
周利用手比着枪的样子，“有这个的，被抓到了直接打死的，说都没地方说。后面看着没办法了，几个公社最后商定，每年过年前后的那两个月可以就近定量砍伐一些，然后每年向对方给一些粮食。后来嘛，随着这几十年的变化，这片土地上呆的人越来越少。也就不需要那么多的树木了。你看现在漫山遍野的又全是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