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简后宫过多奴仆是必要的事情,不解决他们很多事情无法顺利动身。

    公司开会时,这个决定获得百分之百同意率,但到了朝廷上,还需要做戏演给其他人看。

    “殿里基本全是我们自己人,不过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出了庙堂,就是不能理解我们思想的原住民了。”丞相陈博钦在早朝前,反复提醒三司使到时候演得逼真一点,“你不要想只有五六个原住民官就不碍事,他们出去传谣可就三人成虎啊。”

    “行。”三司使露出自信大白牙,笑道,“刘师兄放一百个心,我不信我这堂堂CFO能演不好财政官。”

    就是这样刘博钦才不放心,公司开大会最爱拍桌子的就他。

    一如既往走上早朝流程,除了少数原住民,殿内大大小小的眼睛都看着三司使。

    时机已到,三司使长袍一甩,一双剑眉似蹙非蹙,如柱脖颈呵出滔天大浪。

    “皇上!国库告急~~告急~急~”

    回音不绝于耳,余音绕梁三日。

    三司使一鼓作气跪拜外地,撕声长哭。

    全场震撼无声,龙椅上的阳绪指着自己满脸问号,仿佛在问这是在选告自己驾崩了吗。

    “……朕知道了。”

    “皇上啊!!国库!国库!呜啊啊啊财政赤字了啊!”

    “……”你怎么不再说个通货膨胀。

    陈博钦眯着老眼没脸看。

    过程波折,结果不错,顺理成章减少后宫支出,顺便严查京城内官员眷属成分、减少勾结贪污。

    后一个提案让几个本土的官员不满,想要谏言,但压他们一头的所有高官都不反对皇帝的决定,皇帝也不责难刚才大闹的三司使,殿内一派其乐融融。

    不明真相的三两个官员回去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曾经各自分裂的官派现在齐心协力,实属罕见。

    “干杯!”

    而这群掌握重权的高官们正围坐在密室里开派对。

    “额啊!刘叔啊!我麻将瘾犯了,没有麻将机我快死了!”

    “我信你个雀儿,牌技烂穿了,你去小孩桌打跑胡子去。”

    说起小孩桌,刘博钦发现年轻人没来齐,抬头看到要出密室的阳绪,说:“喊小林来玩不?”

    “她还在处理宫女的事,我去看看她。”

    “行嘞。”刘博钦笑呵呵说,“早点解决这些事,其他女同胞也能跟咱团聚了。”

    阳绪装作没听见快步走出去,他心里并没有底,一周内肃清容易传谣的宫女太监何其之难,皇亲国戚数不胜数,安插来的眼线与普通人鱼龙混杂。

    不过事态,倒也没有阳绪想的那样糟。

    林泉真是个被漫画耽误了的成功学讲师,宫女们面无表情进去,红着眼圈出来,呜呜咽咽说皇后是娘是天是唯一的神话——阳绪扒墙根偷听到的。

    感觉林泉再多演讲几次,皇宫里就要出现林泉玛利亚神教了。

    计划里,遣散宫女不是按数量一个个裁,而是根据她们自己填写志愿选择去留,想嫁人的包分配,想回老家的包路费。

    这样就能把心不在皇宫里的人送出宫,留下不愿意去陌生宫墙外闯荡的安分的人,和一部分带有监视任务的眼线。相当于用滤网淘沙,剩下的摸排宫女成分工作会轻松很多。

    为防止有出宫意愿的宫女太少,就让林泉做做她们思想工作,不那么害怕外面的世界。比如教她们怎么实行与市井小民相处、怎么用织布等技能赚到糊口钱。

    不过效果似乎好过头了,小姑娘们像是追星一样追随林泉,她演讲时眼神飘到哪里,哪里的小宫女就激动到两眼飙泪。

    鬼鬼祟祟扒墙根的阳绪看得一清二楚。

    天地良心,他敢发誓林泉的眼神没有注视任何人的意思,她就是单纯的有点近视,用随便张望掩饰紧张罢了。

    “姑娘们,这已经是本宫第三场训话,在座的是否有很多从第一场就一直跟过来听的人?举手本宫看看。”同一份稿子在不同地方念了三次,林泉相当轻车熟路甚至找到了和观众互动的演讲风格,台下胆大的宫女也捧场回应,一时间热闹至极。

    “谢谢姑娘们这么捧本宫的场,相信你们都记牢本宫的每一句话了,对不对?好,帮本宫散播本宫的讲话内容给其他没机会来听姐妹,好不好?”

    林泉张开双手,阳光正洒落在她头顶珠宝簪上熠熠生辉。

    “欢迎每个人写信给本宫,你们在信里求助,本宫或许爱莫能助,但你们在信里寻求可以说话的母亲,本宫每一位都会认真给予回复。如果没有人可以喊妈妈,本宫便是你的母亲。”

    又是哭歪一片,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母亲形象,这一代宫女对“妈妈”这模糊的概念,却在林泉身上有具体诠释。

    林泉下午就在寝宫门口设了信箱,晚上搬进来一看,居然真的有四五封。

    林泉无视尊卑的演讲可以说是惊天动地,受多年奴化训练的宫女居然有四五个敢投信,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进步,阳绪看得目瞪口呆。

    “我才二十多岁,就当了这么多人的妈……”演讲的劲头一过去,林泉缓过神来就开始羞耻,“啊啊啊我说了什么啊,我居然让她们把我当妈,太羞耻了我再也不上台了,记忆删不掉了啊啊啊!!”

    她一边崩溃叨叨,一边认真看来信。

    能提笔写信的宫女基本是蒙了大委屈,想家但无家可归,还有一个字都认不全,歪歪扭扭图文并茂,讲述自己遗憾没吃到妈妈煮的疙瘩汤,妈妈就在强盗手中遇难。

    她们的信里没有一个字提到遗憾,却处处都是遗憾。

    林泉翻来覆去看,久久不能平静,提笔忘言,只恨自己不是她们的母亲。

    她回信回了很久,害怕她们看不懂,就用最简单的白话文,也配上一点简笔画,在陪她们感叹命运不公,夸她们已经做的很好的同时,又鼓舞她们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

    林泉不知道怎么做母亲,只是用自己做女儿的经验,安慰失去母亲的姑娘们。

    写好每个寄信人的署名,林泉把回信又放回信箱里,信箱又放在寝宫外的角落,等她们自己去取。

    林泉的事迹传得飞快,爱戴她的簇拥者数量指数式上升。

    “太夸张了,我身边一个小宫女就是你的唯粉。”御花园聚会时,一位妃子现身说法,“我拉屎的时候就听她在门外跟姐妹说悄悄话,一直在求她姐妹帮忙写信,还说如果你回信了她就把你的信供起来。哈哈哈哈哈跟我抢物料一样,真是古代版追星女孩。”

    林泉捂脸:“别说了我都快羞耻死了。”

    遣散费已经拨下来,老妈子们开始统计宫女们的出宫意愿了。

    很多人听说皇宫揭不开锅了,还口口相传皇后衣着朴素吃尽苦头。

    一周吃不上几回荤腥的宫女们却心疼极了,恨不得缩衣减食把开支省给皇后。

    有些人听林泉的话选择出宫过自己安稳日子。有些人则留下来以伺候到皇后为终身目标。

    遣散工作进行飞快,史册都没记载过三天内出宫两千余宫女的盛况。

    在剩下的宫女里找出动机不纯的人就轻松了。

    给宫女的成分分类,可大致分为三类:林泉粉丝;普通混日子;被外党收买勾结。

    最后一类在查出来后,由妃嫔们亲自找她们工作的茬,再以各种理由将她们送回老家或嫁配至边远地区。

    太监最不好打发,他们很难在宫外立足,阳绪和陈博钦等官员们只能打配合,将身世比较复杂的太监往下贬去做杂役。

    尤其对林泉寝宫的太监三代核查,尽量降低其人数。

    “万事俱备,只欠刘一珀。”阳绪问林泉,“协作委员会同意这个决定了吗?”

    “七成同意,三成认为太冒险。”林泉放下笔,小心折好写给宫女的回信,“我也在那三成反对票中。”

    “时代最宝贵的就是求实与冒险精神。”

    “我知道,但我就是怕。”

    少数服从多数,当事人更是一直坚持要去调查,一切已成定局。阳绪沉默着拍拍林泉的背,他知道这种事只能由她自己慢慢接受。

    不论林泉意愿为何,决策就是山上的滚石,开始滚动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林泉吃饭都吃得不安生,平时午饭过后就该雷打不动睡午觉,她焦虑得在庭院里走来走去。

    “娘娘!”殿阁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位小宫女,头发都跑乱了,一双大眼睛噙满泪水,像受惊的小兔子,“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在御花园里冲突了皇上,皇上、皇上现在龙颜大怒……”

    林泉浑身一抖,这一刻还是来了,接下来就是珀贵妃到这里抄经书,在子时由阳绪的贴身暗卫护送去风邑县调查。

    京城到风邑县有一千多公里,驿站都不知道要过多少个。

    宫女们大事小事都喜欢依赖林泉,看到林泉吓傻了,她们担忧地搀扶林泉,年纪最小的都快哭了。

    “无事……无事……”林泉轻声说,“一定会平安。”

    刘一珀接受圣旨罚抄经书,进入林泉寝宫时,脸上却一派轻松,仿佛在安慰失魂落魄的林泉不用担心。

    直到晚上,林泉还守在刘一珀的书房门边。

    出发的时辰快到了,刘一珀已经裹好束胸,一身男装站在林泉跟前。

    她像妈妈一样给予林泉一个拥抱,哄孩子般说:“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回来。”

    “不要立这种flag啊……”林泉依偎在这个令人害怕的女人怀里,不得不说她确实能让自己找到母亲的依靠感。

    刘一珀的秘密出宫进行得顺利,天蒙蒙亮,飞鸽就传到阳绪手中,暗卫们报告已出城门。

    林泉寝宫的宫女察觉到珀贵妃不在皇后经阁内,默契的守口如瓶,在皇帝过来时,还提心吊胆替林泉打掩护,生怕牵连到皇后。

    阳绪没办法,只能配合她们当盲人,装模作样说几句“珀贵妃闭门思过,还算规矩”。

    没有内患之忧,刘一珀出发毫无负担,唯一的烦恼是骑不惯快马。

    她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年轻时就从基层做起,最不怕吃苦,身体回归年轻后,又找回了当年拼命三娘的风采。

    连着赶了一周的路,走在平整的地面都感觉还在摇晃的马背上,腿都快骑成O型了。

    还好屁股里没蛋,否则得生生磨出层茧子。

    一进入风邑县境内,大片草木疏黄的平原随处可见,田垄乱七八糟,地上水洼却并不算少。

    稍微热闹点的村镇也破败不堪、街道恶臭不已,说句难听的,刘一珀想到儿时村里木围栏搭的猪圈。

    暗卫都是皇帝培养的专业死士,几乎不会做皇帝命令外的沟通。刘一珀靠不了别人,只能自己开口去打探消息。

    “大娘留步。”

    她拦住背着脏兮兮小孩的老人,问:“大娘碗里好漂亮的米粥,是哪里在施粥吗?”

    当地的方言有点难懂,老人家说话也不利索,刘一珀勉勉强强听出了大概意思。

    老人说青天大老爷有善心,日日都在东头发粥,这地方种不出粮食,但离了这里无家可归又会被土匪杀了吃,还好有青天大老爷给百姓饱肚子。

    刘一珀越听越不对。

    朝廷收到的账里,赈灾钱可不是只买了稀如米汤的粥。

    有想过他们会层层贪污,但送到百姓手里只剩粥,胆大包天令她叹为观止。

    谢过老人后,刘一珀连忙上马,准备去驿站发急报。

    “小公子口音好生端正。”

    却不想身后一位眯眼微笑的男人叫住了男扮女装的刘一珀。

    “可是京城的哪位爷?”

    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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