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摩铎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祁昭的,当时他十五岁,偷偷跟着探子来到苍狼山中。因为一旦找到苍狼山的秘密,那么这地方就必将成为刺入苍氏心脏的一把尖刀。而他的父王,便可从他那有勇无谋大哥身上卸下三分目光予他。可是刚入山中,他便跟丢了,在这山中游荡了三个日夜的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瘫倒在地。本以为等来的是恶狼,没想到是一个眉目如画且鬼鬼祟祟的小女郎。

    “救救我。”兰摩铎试着呼救了一声。“啊……”昭昭惊呼了一声,匕首直刺向前。等她定神才看清三步外树边躺着一人,因树身挡着一半,未见人而先闻其声倒吓出一身冷汗。她看着眼前这人,虽身形落魄得跟泥地里打过滚的土狼一般,但那如刀削一般轮廓分明的脸和浓眉墨目仍清晰可辨。可就是这样一张脸,此刻正带着戏谑神情瞧着昭昭。

    这哪是在寻求帮助。

    “你是谁?”昭昭站在原地发问,右手虽垂下但手上的力道却没松懈。

    兰摩铎这才转换神情慢悠悠道:“我叫桓铎,圩须人,打猎时不慎走入这荒林中,姑娘可有办法出去?”说着一手撑地缓缓靠着树站起来。

    “我要是有办法能撞上你?”昭昭在心里嘀咕着。

    “小心身后”不等昭昭回答,兰摩铎声音一沉。

    昭昭蓦地转身,此时深林一下子变得寂静无比,呼吸声便也清晰可闻。昭昭战战兢兢瞥了一眼树林深处,一道寒光自林中射向两人,正是一头草原狼。想是多日未曾进食,看见猎物的它眼中绽放出猩红色,步步逼近。

    “独狼虽然凶猛,但战力有限,我们要在它把狼群招来之前杀掉它。”身后传来兰摩铎的声音。

    昭昭无暇转身看身后兰摩铎是什么表情说着这话。她的花早已掉在地上,双手拿着匕首随时准备面对狼的攻击。

    “你可有办法?”昭昭故作冷静地发问,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的害怕。

    “办法有两个,一是你去杀掉它,”稍作停顿又道,“二是你现在转身就跑。”

    “那你呢?”

    “我已是强弩之末,你一跑我自会是这畜生的腹中食,想来有我它一时半刻也不会追你。”

    其实昭昭想问的是“我去杀掉它,你可以做什么?”

    但是已经没机会问了,他俩交谈的工夫,这头狼似是嗅到了可乘之机直扑向前。

    “躲远点。”说话之际昭昭向右一翻避开了狼的一击,而兰摩铎也再次躲在树后。一击不着,狼似乎不敢再次贸然行动,它露出锋利的獠牙,死死盯着昭昭。而昭昭此刻也俯身半蹲,反手握紧匕首。

    昭昭想起阿父说过,狼是草原上最为狡诈的动物,但弱肉强食的环境也逼迫出它们的野心,一旦出手,绝不犹豫。

    昭昭心念一动,随即换了身形向后一退,兰摩铎看到昭昭动作心中一凛。而此刻这头狼也发现了这个破绽,张开嘴,再次向前扑去。

    “就是此刻。”昭昭原本向后退的动作迅速收回,转而身体一转绕至狼身左侧,一刀刺入狼的脖子,将它死死按在地下。直到狼挣扎的身体完全静止,才拔出匕首瘫坐在地。

    兰摩铎此刻也明白了这少女刚才的动作是假意为之,目的就是诱使狼在攻击的时刻注意力全然集中在自己身上,可若是这猎物本就是陷阱,那么狼已无后路可退。

    他将目光放在这少女身上,眼神中多了一丝好奇。

    昭昭冷静下来,将匕首收回去,转头问兰摩铎:“你还可以走吗?”

    兰摩铎点点头:“可以,可若是你有吃食,我相信我会走得更快。”

    昭昭将随身携带肉干的袋子自腰间抽出走近递给他,兰摩铎吃了几口便起身道:“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鬼地方,这血腥味怕是会引出更多的野兽。”

    昭昭见他走路仍是吃力,便上前搀扶着。

    兰摩铎比她高出一个头,自他的角度看下去,少女侧脸白净,鼻梁直挺,一滴狼血溅在眼角似一颗红痣,更添几分潋滟。

    两人就在这荒林中踉踉跄跄前行。

    荒林中的天色比外面黑的更快,此时已是日暮时分,不多时他们便会完全陷入这茫茫夜色。而一到夜晚,面临的危险也就会加倍。

    昭昭此刻无暇顾及这些,一心想的是要是阿母发现她还没回家,不知道该有多着急。

    “你是如何走进这苍狼山的?”兰摩铎打破了沉默。

    “骑马游玩时,见花开得好,便采得忘了时间。”

    听到这回答,兰摩铎不禁一笑。

    “你笑什么?”昭昭没好气地问。

    “狡诈果决的屠狼女侠竟是因为采花犯糊涂了。”兰摩铎调侃道。又紧着问“你是骑马来的?”

    昭昭没心情理会他的追问,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

    “马通人性,辨方向,你可曾有办法唤你的马?”

    昭昭听了他的话,灵机一动,召伯曾给她做过一个骨笛,教她吹的时候流星也常伴左右。或许能凭这个声音让流星寻来。

    昭昭放下兰摩铎,自怀中掏出一只精致小巧的笛子。“我试试。”说完便拿起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兰摩铎眉头一皱……委实不算好听……

    吹了一阵,树林中并没有任何响动,昭昭泄气地放下笛子,兰摩铎正欲安慰,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嘶鸣,昭昭大喜过望,转头一看,果然是流星寻来了。

    在流星的带领下,他们走出了苍狼山。

    出深林后,天色渐晚。

    昭昭和兰摩铎翻身下马。不等昭昭开口,兰摩铎便直接道:“多谢女侠今日搭救之恩,我们就在此分别吧。”昭昭正愁如何开口,自己不能无缘无故将一外族男子带回至家,不曾想他先开口。

    昭昭还是问道:“此处是苍氏界,距圩须快马也得半日路程,况且又近天黑,你当如何?”

    兰摩铎见他为自己心忧,勾唇答道:“既已出了这苍狼山,便无豺狼虎豹威胁。”低头又看了看昭昭给他的食袋,“也饿不死了。你无需担心,回去的方法自有千万条。”

    昭昭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不理会他直接翻身上马道:“那我走了,你且看着办吧。”随即打马归去。

    兰摩铎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收敛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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