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暴雨倾盆,狂风急催树木,枝干疯狂摇摆。

    而陈知衍让洛熙下车。

    没错,他就是这样的人。

    从他命人拿枪顶着别人后脑勺时,不就已经知道了,温润亲和只是伪装,这人内在是极度的毒辣狠戾,又狂妄强势。

    洛熙理智上知道此时应该委婉转圜。

    但心口有难以排解的气。

    他越是强迫,她心里越委屈,越不想顺他心意。

    她毫不犹豫,推门下车。

    车门突然被身后伸出的手拉住。

    因这个动作,他的身体就靠了过来,宽阔的胸膛紧贴洛熙的背。

    她整个人被他不得不圈在怀里。

    陈知衍极度克制,压抑心中熊熊烈火,冷硬又隐忍:“给你时间再考虑下。”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了,男人声音温热,洛熙却只觉得冰寒刺骨,脖颈一下冒出层层鸡皮疙瘩。

    坐在后面车的宋子昂,看到他们的车停下,也让司机停车。

    降下玻璃,隔着十几米的声音喊:“怎么了这是?怎么停下了?出啥事了吗?”

    宋子昂的声音,被风吹雨打后,带着飘渺的不真实感。

    “衍哥!衍哥!需要帮忙吗?”

    身后的人纹丝不动,洛熙好像被一座铁笼桎梏,憋得快喘不过气了。

    她必须下车。

    “不用考虑了。”

    雨声太大,几乎掩盖住她的声音,车内的人还是清晰听到了。

    须臾之间,感知到背后的身体更加僵硬。

    就是这时候,她猛然用力,挣脱那只拉着车门的手,跳下车。

    车外暴雨如织。

    司机不明白发生什么了,只知道雨太大,洛小姐毫无防备的下车,肯定会被淋坏。

    “陈总?”司机试探地叫一声,这种情况平生第一次遇到,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后座的男人。

    陈知衍纹丝不动,冷峻的眉眼压得极低,整个人笼罩在阴沉当中,浑身充满危险的戾气。

    “开车。”他说。

    声音冷漠至极,不容置喙。

    司机惊诧。

    就让洛小姐这样被雨淋着吗?

    那可太惨了。

    司机心中同情,但也只能听命于老板。

    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宋子昂惊呆了。

    他不是不知道,对于从不近女色突然开窍的陈知衍来说,洛熙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自己的命能换洛熙的命,他相信自己的发小可能都会毫不犹豫地对他说:“那你先去死一死吧。”

    可现在……这么大的雨,谁没事会下车啊,肯定是被赶下来的!

    宋子昂暗暗道,陈知衍真不是人啊,他真的很……很奇怪。

    以后谁再在他面前说陈知衍脾气好有修养,他就把今天的事宣扬出去!

    狗屁脾气好,这人就是会装,实际就一大暴君!

    “洛小姐,你你你,你惹衍哥生气了?”

    洛熙好像没听到,只管往前走。

    她的头发上、衣服上,已经全部湿透,整个人像被水里捞出来一样。

    狼狈不堪。

    “要不上来,哥送你回去?”

    洛熙这才看宋子昂一样,任凭雨水在她脸上肆虐,笑着摇摇头:“谢谢您宋总,我自己走回去就好,前面就是我们宿舍了,您赶紧走吧。”

    雨水冲刷,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脸上布满水痕,却无法掩盖她的好看,反而更增加了坚韧的破碎感。

    宋子昂只觉得,我见犹怜。

    妈的,陈知衍,果然有他的,眼光真好。

    “宋总,快回去吧,一会儿您的车里就打湿了。”

    洛熙说完,从车窗前越过,艰难往前走。

    宋子昂关上车窗。

    Mimi立马靠到他肩膀上:“陈总好无情哦。哥哥,你也会这么对我吗?”

    “当然不会了。”宋子昂也不管司机还在,掐一把Mimi饱满的胸脯,“我怎么可能舍得?”

    ……

    洛熙回去就感冒了。

    身体温度持续在三十八度,伴随着流鼻涕和咳嗽。

    病来如山倒,请了假,在床上一趟就是好几天。

    因为是女生宿舍,周泊也不方便进来,托洛熙室友递来很多零食水果。

    那日求助洛熙顶班的同学也来看她,还以为洛熙是因为帮自己顶班,没有带伞,才会被淋感冒。

    为此,还自责很久。

    洛熙让她不要往心里去,解释是自己不小心才淋雨的,和她没关系。

    求助顶班的同学这才好受一些,心中有感恩,于是多讲了一些洛熙请假不在时,酒店里发生的事。

    “听说那个总套的陈总,几天前走了,不过他并没有退房,房间还给他保留着呢,这一晚上十几万,有钱人的钱,都是天地银行发行的吗?”

    “我看差不多。”曹小芸说,“当财富积累到一定地步,钱在真正的富人眼里,可能就只是一串没有任何感情的数字了吧。”

    “的确是,人家一晚十几万的花,可能就和我们一晚花十几块差不多吧。一晚十几块,我确实也不会太在意。”

    同学说完,扭头去看躺在床上的洛熙,夏凉被遮挡住她的身体,只留头部,头发有些乱,小脸苍白,眼睛半阖,病恹恹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洛熙,你知道总套的那个人去干嘛了吗?”

    “不知道。”

    洛熙顿了顿,才回答,声音有气无力。

    “之前看你们走得挺近的,悄悄告诉你,大家私下还传你们的八卦呢!”

    曹小芸皱眉:“你们怎么一天到晚盯着他看?”

    “你不看吗?不要告诉我你没看。拜托,他长那么帅,想让大家不看都难吧?这样的人肯定不管走到哪儿,都被人讨论的啊……洛熙,你说是不是?”

    “我不太清楚。”洛熙努力扯了扯嘴角,勉强勾出一丝笑容来,“有点累,你们聊吧。”

    她闭上了眼。

    求助顶班同学就是来看望洛熙的,看她睡了,也不好继续在她们宿舍待下去。和曹小芸简单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宿舍恢复安静。

    洛熙却一直睡不着。

    她说不好自己是淋病的,还是被吓病了。

    陈知衍暂时离开圣亚,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后怎么对她?

    洛熙没有答案。

    心里很乱,也很委屈。这些天的思绪,像是一团怎么也理不清、找不到头的麻线团。

    ……

    又过了两天,洛熙病好的差不多了,也没办法一直请假,就回到岗位。

    同事们私下关于陈知衍的讨论就没有停止过。

    关于他的容貌、他的背景、他的公司……

    由于大家一直扒不出他的准确出身,凭空又给他套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洛熙从大家的讨论中得知,他还没有回来。

    那正好,根本不想看见他。

    又过了两天。

    这日洛熙正常下班,在楼下大厅跟同学说话时,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那个人西装革履,长得不是很好看,但气场十足,压不住的精英范儿。

    他身边站着一个矮胖的男人,圆头圆脑,肉肉的鼻子。

    和那个人四目相对时,他跃过众人,径直走到洛熙身边。

    “洛小姐,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随时目光上下打量,“你是在这里上班?”

    洛熙想起来了,这个男人叫汪权顺,她还曾被他老婆当成是他情人,被他老婆泼过红酒。

    他是陈知衍圈子里的人,对陈知衍毕恭毕敬。

    “我是圣亚的员工。”洛熙从善如流,“您是来……”

    “我来开会,没想到这么有缘分哈。洛小姐,这样,我赶时间,先不和你聊了,等会议结束再找您叙旧。”转身叫身后的男人,“走吧。”

    洛熙无语,心想和你没什么旧可叙。

    身后的男人忙说是。

    男人离开前,视线紧紧黏在洛熙身上,打量、探究、想象。

    洛熙对于男人的、女人的、恶意的、好|色的目光,很熟悉很敏感。

    当感受到对方脏兮兮的意图后,当下立马瞪回去,圆睁的小鹿眼折射凶光。

    这样做,她能在第一道防线上,吓退一批不怀好意者。

    但男人并没有因她的威吓而有所收敛,浑浊的双目露出惊喜和玩味,又深深地凝了她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跟上汪权顺。

    洛熙被他恶心坏了。

    嘴里像是吃了一只苍蝇,吐不出,吞不下。

    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这么赤|裸又流|氓的眼神了。

    在小学时,洛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很漂亮,并不是她自恋,而是对于过于好看的人来说,身边的环境会无时不刻给你客观的反馈——收不完的情书与表白、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夸好看、来自四周雄□□视眈眈的目光。

    等等。

    她随时面临无数明枪暗箭的危险。

    遑论,她没有父母强有力的保护,且身处于法律并不健全的小镇。

    洛熙为求自保,在初二那年,她自己拿剪刀,咔嚓几下,把一头长发剪到耳朵位置。

    她头发茂密,剪成短发后就像是一个炸毛的狮子头,再加上额前头发被她留的很长,遮盖住半个眼睛。

    从此,关注她的人才少了些。

    狮子头一直保持到她高考结束。

    大学开学前,班级里聚会,面对露出儿额头的洛熙,同学老师无不惊艳。

    纷纷感叹,只知道她长得还可以,没想到这么可以!

    大学是在A市,一线城市的治安让人放心很多,洛熙平安无事地度过三年。

    虽然在酒店也遇到过盯着她看的顾客,但是大家还相对很礼貌,很克制。

    不像刚才那个男人,恨不得把眼睛粘在她的脸上和胸口。

    洛熙隐隐的不安。

    这种不安持续到第二天晚上八点。

    矮胖男人在一个宾客散尽的大会议厅里叫住她。

    会议结束,整个会议厅只留厅前的几盏灯,供工作人员打扫卫生。

    矮胖男人坐在一处光亮渐暗的位置,看她来了,疲倦地撩起眼皮,开门见山:

    “问问你,包你一个月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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