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雨,咱们快到京城了。”连日的赶路,沈暮雨早已精疲力竭,这会子连话都懒得回了。

    纵然知道沈暮雨早已毫无精气,叶迟晓也不敢耽误半分。前护国将军沈戎被斩首已有数月,当今圣上念及沈氏一门忠烈,终究还是允了沈戎的请求,保留沈氏一门骨血。虽未赶尽杀绝,但是沈家已然气数将尽了。叶迟晓想着有些分神,前路茫茫不知护送沈暮雨回京究竟是好还是坏。一则,担心沈暮雨触怒天威,闯下祸事;二则,沈暮雨已过笈礼之年,即使躲过了祸事,在京城这个政治漩涡中心,身为前护国将军之女,圣上也未必让她随意婚配。一想到这儿,叶迟晓内心一阵波澜,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定然毫不犹豫地向圣上请求赐婚。

    回到京城的这日,像极了沈暮雨和沈戎初到云州的那一日,连绵不绝的细雨,浇灌着沈暮雨内心深处那份毫无保留的眷念。“有多久没见阿母了呢。”沈暮雨喃呢道。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沈暮雨的思绪被打断。

    “恭迎少将军”魏行之颔首,看向身前的女子。说起来多年之前也同沈暮雨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沈家风光旖旎。彼时的魏行之也不过十一二岁,早知沈家三娘子天资聪慧,喜读兵书,沈老将军特向圣上请奏,恩准沈家三娘子沈暮雨报国从戎。礼国民风淳朴气节开化,女子从军本不是什么不可取的事情,可放眼官爵之家鲜有人舍得把自家的娘子送去从军。那日沈老将军大寿,沈暮雨一身常服侧立在旁,只一眼魏行之就记住了这个眉眼英气,如鹤一般的小娘子。多年未见,沈暮雨出落的愈发亭亭玉立。魏行之难免多看了几眼。

    纵然从小到大周围都是男人,可被一个陌生的男子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沈暮雨有些不耐烦的回答:“正是,敢问大人如何称呼?”

    “云亭巳上卿,魏行之。早前收到鄞王殿下消息,特命我等在此恭候少将军。”魏行之不慌不忙的答道。

    “容殿下费心了,请代我二人向殿下告谢。”一听鄞王殿下,沈暮雨叶迟晓内心皆是一震,看来先前军师的担忧真的应了,京城这个权力中心又岂是她能挣脱的了的。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魏行之看出了二人的焦虑,示以笑容告之:“少将军少安毋躁,今日我来此是恭迎少将军回沈府,少将军先休整一晚,明日我再护送少将军去鄞王府。“

    “如此,有劳魏大人了。“ 沈暮雨也懒得客套,翻身上了马。

    “叶将军久违了,这是回丞相府还是同魏某一同护送少将军。“ 魏行之笑眼弯弯地看向叶迟晓。

    叶迟晓被他看的发毛,眼前的这厮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每次他看自己就像狗看见了骨头 “魏二,擦擦口水。爷不吃你这套!”说着便翻身上马。

    魏行之并不恼,看着叶迟晓逐渐模糊的身影,魏行之嘴角的梨涡又深了些。叶迟晓还是同从前一般对自己避而远之,无妨,他自有办法让叶迟晓悉闻一切。

    沈暮雨在脑海里遐想过无数次,假以时日回到沈府应是怎样的光景。如今沈府门庭萧条,往来也全然没有了昔日的车马盈门。

    “迟晓,就送到这里吧。接下来的路就让我自己走。”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

    “迟晓,如今沈家的光景不复从前,我现下虽不是戴罪之身,可身为沈戎之女定当与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和我不同,你的仕途之路坦荡,不必来趟这浑水。“

    “阿雨,我是你的谁?我们可是对着棠棣碑发誓要同生共死的兄妹。你可曾想过兄妹二字,即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迟晓,你虽是当朝右相之子,却从无半点世家子弟的骄纵;这些年我视你为兄长,既如此我也定不会让你为我不顾一切。”

    “沈暮雨,怎会有你这种榆木脑袋。不必多说,我既要维护你,便会维护到底。如今你我站在这个漩涡里,那便安危与共。”

    ”阿母”沈暮雨定睛地看着眼前的林之薇,昔日神采不复存在,却多了几分坚定。

    “阿软,我的阿软终于回来了。” 林之薇很是激动,即使家逢变故,可是换得多年在塞外的女儿平安归来,她已然无所求。

    “阿母,我想知道…”还未等沈暮雨说完,顷刻间便被林之薇打断。

    “阿软,阿母知道你想问什么。阿母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堂之事,但阿母知道你阿父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无愧于国更无愧于家,你莫要听信了流言蜚语。你且记住,如今你平安回来就好,莫要问及前事,我同你阿父只盼你平安,无甚所求。”

    “阿母我只想知道当日之事,阿父为何被斩首?” 沈暮雨迫切想要知道其中缘由,她不知为何一向谨言慎行的沈戎会触怒天威;为何身为护国将军说斩首就斩首,难道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当今圣上并非昏君,又岂会因为触怒天威赐死护国将军?还是说阿父是一心求死?

    “阿母,真的连阿软也不能说吗?”

    “阿软,你从小聪慧,你只需知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阿软…阿母如今别无所求,只求你平安无事。”

    安顿完林之薇歇息,沈暮雨回到自己的院中,看着照壁前的那几株萼绿,借着星稀的月光,灼灼而立。沈暮雨恍惚回到了多年前,那时阿姊们还未许婚远嫁;那时阿母时不时会带着她们同京城的各家夫人小姐聚于厅堂吟诗助兴,衣边烹茶;那时阿父还未去镇守云城,那时的沈家如意欢喜恬淡自在。时过境迁,此时这里只有阿母和嬷嬷了,以后的光景也未可知。沈暮雨实在想不明白一向谨言慎行的沈戎为何会触怒天威遭了灭顶之灾,而圣上只将涉事的一干人等斩首,沈家一众老小却幸免于难,如今要把知道此事的人一个一个找到,查明真相显然无果。圣上将自己召回,却不着急召见,反而是先见鄞王,这其中究竟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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