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一天比一天浓,郁郁葱葱的树木从远处看变成了一团似乎被蒸气晕染的墨绿,还冒着水汽,

    单调而刺耳的蝉鸣让人听了愈发的困倦,箬竹书院里的水塘里,鱼儿都懒得动弹,贪婪享受水下温凉的美好。

    阿月耳朵已经听不见白先生的念诵,倒不是因为困倦,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如何会发困?只是因为不管是蝉鸣还是白先生的语调都实在乏味。

    他盯着窗外的水塘,突然很羡慕那些鱼儿,无忧无虑,灵动自在。

    已经和这些学子读书十余天,除了最先开始的新鲜劲儿,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支撑他了。

    每天的课业都是背啊读啊,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书籍看着都头大,更别说背诵,纵使他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也不愿意将夏日浪费在这些乏味的东西上。

    学子们性格千姿百态,他也懒得去一一了解,身边有白遇湖和老二就足矣。

    但是他对王小姐十分感兴趣,但是王小姐对他的感觉呢,则是十分不友善。

    就像他早早听闻王小姐的美名一样,她也早早就听闻了孟公子的不学无术不务正业不思进取好逸恶劳等等等,总之,在王小姐眼里,他孟恂月搞出多少花样都是个没出息的败家子。

    孟恂明早早便看出来俩人的心思,“大哥,王小姐对你毫无感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依我看你还是放手为妙。”

    “这对你和王小姐的风评都不好,我怕爹爹知道了,少不了又得训斥大哥。”

    “这都是无稽之谈。”阿月虽然微微害怕,但是依旧嘴硬。

    “哎我说,你怎么对王小姐的事那么上心?难不成你有非分之想?”

    “....大哥你少开我玩笑了。”孟恂明突然语塞,一转头走了。

    一想到这里,阿月心里突然升起一团疑云,老二有问题!

    上课时,他偷偷盯着孟恂明,那孩子在身板挺直的听白先生念诵,看起来很正常,只是眼光会不时落在前方的王徽尧身上,每次都是偷偷的,迅速的一眼,像做贼一样。

    王小姐每一次撩头发,托腮,这样的小动作他都痴痴望着,跟个情种似的,但是她一回头,他就立刻收回目光,强装淡定。

    果然,老二思慕王小姐!绝对错不了,他和老二从小一起长大,最清楚他在想啥。

    下学后,他想找孟恂明问个清楚,谁知没看到他,却等来了另外两个人。

    不远处有两个身影,一个是老白另一个似乎是在漪月宫读书的贵公子,两人谈笑甚欢。

    白遇湖给他介绍身边的贵公子,“阿月,这位是荆州泊水宫的南小公子,子棠。”

    泊水宫,与漪月宫平起平坐的四大宫之一。

    南子棠明朗一笑,对阿月行揖礼,“久闻孟公子大名,尽得一见,幸会至极。”

    阿月回礼,亦笑道,“久仰久仰,不知南公子在漪月宫这几日可称心?”

    “贵府有心了,子棠很是动容,犹如在家一般。”

    南子棠声线沉稳,眼光明朗,一副坦率君子相貌,阿月很是喜欢。

    不仅因为如此,更是因为姐姐孟恂玉嫁给了子棠的大哥,俩人还沾点儿亲。

    姐姐给娘家写信时经常提到自己这个小叔子,年龄与阿月相仿,聪颖好学,为人沉稳,比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弟弟强多了。

    南子棠看着他的脸,嘴角上扬,“孟兄真的和嫂嫂描述的如出一辙。”

    “你说,我姐?”阿月撇撇嘴,“她绝对不会说我好话。”

    “不,嫂嫂曾讲过,孟公子嬉皮玩笑,浑似浪人,而交情豁达,慧而不群也。南某觉得,嫂嫂定是对你了如指掌,才能如此总结。”南子棠执扇微笑。

    阿月心下一触动,姐姐比自己大三岁,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撒过泼也挨过爹爹训斥。

    在阿月眼中,她俨然一副男孩子做派,带着年幼的他为非作歹,若说阿月今天的恣意脾气除了是娘亲和祖父惯出来的,更有姐姐带坏的一部分原因。

    当年他实在没想到姐姐居然能嫁出去,还平平安安的嫁为人妇四年没退婚。

    南子棠看着阿月若有所思,轻声安慰。

    “孟兄放心,嫂嫂嫁入我泊水宫,定是按最最尊贵礼节伺候的,无人敢怠慢,我大哥是温柔脾性,尤其对嫂嫂宠信倍加,我爹娘更是如己出般对待嫂嫂。她过得绝对舒畅踏实而美满。”

    “哈哈哈哈,南兄,我不是怕我姐受欺负,我是怕你家上下受不了她的蛮横而把她休了。”

    两个少年玩笑着,一直聊到天色擦黑,阿月突然好奇的问道,“南兄啊,你家里只有你和你兄长二人吗?”

    南子棠神色黯淡了一下。

    “我还有一个二哥,只不过六年前被送入了乾墟教养,至今未归。”

    阿月心里一震,想甩自己一个耳刮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咬住人家伤心事。

    六年前,乾墟要求四大宫各宫送去一位直系幼童,美名其曰“教养”,实则一去六年不复返,令人匪夷所思。

    阿月的三弟,孟恂昇就作为漪月宫的直系血脉送走了,那个时候三弟才九岁,还是个柔弱的少年,身子骨都没长成,就连夜送进了深不见底的乾墟。

    至今六年,除了写过几封信之外,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三弟的娘,妾杨氏,因为思儿多度,卧病在床多年,爹爹偶尔看望,但是不敢和她回忆三弟,因为一想起就心痛万分。

    乾墟不许这些孩子回家,更不允许四大宫的人前去探望,以至于孩子生死安康,家人完全不得而知。

    阿月的三弟孟恂昇,南子棠的二哥南子梁,就是这样走了六年,成为两大宫永远的痛。

    但这是陛下定下的规矩,明为教养亲近,实则以稚子掣肘四宫罢了。

    在阿月心里,三弟的模样还是停留在九岁时那个稚嫩的面孔,三弟很聪明,但是身子骨不大好。

    他和他的娘亲都是谨慎温柔之人,小心翼翼的活在漪月宫中。

    阿月对三弟的命运很是不平,三弟被送走之后,阿月悲痛到茶饭不思。

    “三弟病弱,你们把他送走,完全就是要了他和杨姨娘的命啊。”

    “那你要如何?不送他,就送你或者老二,你们愿意去吗?”娘亲郑氏叹息。

    “送我也好,我比三弟强壮,至少不被人欺负。”

    “我的儿!休要再提这些胡话。”郑氏捂住他的嘴,“你是娘亲的命根子,你走了,娘如何活得下去?”

    阿月突然又心疼娘亲。他心里很复杂,不知是与非。

    “娘亲告诉你,你娘亲是漪月宫正室,白桂山万鸠楼家的女儿,没有人敢动你,即使是你的爹爹。”

    “你二弟的娘,虽非正室,但好歹也是随州左氏家小姐,无论如何也比平民出身的杨姨娘强上许多,你仔细想,你爹爹在这种情况下会送走谁的儿子?”

    阿月脸一白,身体颤抖起来。

    “可是,可是我们都是他的儿子啊。”

    “阿月,娘亲无法跟你解释个中原因,你长大了就会慢慢明白。”

    “不要担心你三弟了,还记得姑母吗?”

    “华德姑母!她是陛下宠妃,姑母可以护着三弟。”

    “是,你姑母很得元帝喜欢,她可以保护阿昇不受欺负。”

    几年来,阿月一直靠这个信念支撑着,每当思念三弟的时候,他就会想想在乾墟的姑母,都是孟家的人,姑母一定会护着他的吧。

    可是,阿月从来都没有见过姑母孟华德,他出生时,姑母已经嫁给当今元帝了,她产子时,阿月还太小。

    据爹爹形容,姑母自小就聪慧过人,远胜两个哥哥,祖父最爱这个女儿,认为承袭他才智之人唯有华德。

    只可惜,即使是这样才德,也摆脱不了成亲嫁为人妇的命运。

    几十年前,战争还没有结束,华德一袭红装,在滚滚硝烟中嫁给了那个追求自己已久的男子,谁也没有想到,这男子日后竟成为九州乾墟之主。

    可是她身为第一功臣之女,却没有得到皇后之位。

    入宫后,华德盛宠依旧,他们的长子容忘澈被立为惠嘉太子。

    原是庶出之子不得立太子的,但是陛下宠爱过甚,加上惠嘉太子品德过人犹如姑母一般,这太子之位竟越过嫡子冠到了忘澈头上。

    如此一来,漪月宫风头大盛,一时间权倾九州,声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整个九州最炙手可热的所在。

    如此显贵,直到大伯伯母一家离奇死亡后,慢慢衰落下来。

    即使如此,漪月宫依旧是四大宫之首,声望和权力远远盖过其他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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