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生锈的红色门锁晃荡不停,屋内终于有了动静,门开的瞬间,就像是久处黑暗的眼睛无法适应突然到来的光亮,女孩露出一副麻木的神情。

    “你走之后,庆宇就代替了你的位置,现在混得风生水起。”或许心里早有不满,樊声语气越说越重:“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真不知道你当初救他干嘛!”

    狭小的出租屋内空气并不流通,头顶与四周的蜘蛛网,就像九头蛇一样,在任何地方长出新的脑袋。姜芜掏出一把蝴蝶·刀,毫不犹豫划向手臂,密密麻麻的钝痛席卷而来。

    翻盖手机不时传出电流声,夹杂着变形的杂音,回荡在姜芜耳边。

    背靠着泛潮的白墙,手臂伤口的疼痛一路传递至四肢百胲,姜芜任由身体自然滑落:“你不懂。”

    “我不懂个屁!”樊声怒声:“养条狗都比庆宇忠心,你现在名声都被他搞臭了,要不是姜叔叔失踪不见,我看谁敢这么欺负你!”

    “你不懂我。”姜芜说。

    安静三秒。

    观音行善,救苦救难,只可惜识人不清,一夕之间,“姜芜”的名字在传销解救师的圈子里,成了贪生怕死的反面教材。

    不知过了多久,樊声深吸一口气:“OK,所以你到底去哪儿了?”

    姜芜盯着门缝,等待着什么。

    “零号基地。”

    与此同时,楼下。

    一辆黑色迈巴赫驶入破败的院子,四名人高马大的保镖先行下车,上前打开车门:“二当家,到了。”

    一双锃亮的高定皮鞋踩入泥地。

    萧飒的身影与车门交错,此人瘦不露骨,黑色西装连着富有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在车窗上映出一条紧绷的线。

    “二当家!”

    “沈爷!”

    樊声再也按捺不住情绪:“姜芜!”

    姜芜挂断电话,沉默地在手臂又添上几道伤,血液的快速流失致使视线逐渐模糊不清,她强撑到门被踹开,日光在眼前晕开一道模糊的轮廓。

    昏迷前,姜芜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救、我……”

    姜芜醒来时,四肢被细软的金丝捆在床架上,动弹不得,她挣扎片刻,随后迅速镇定下来,本能地打量起屋内布局。

    没有窗,四面墙壁密不透风,黑红色调无处不在,大床正对面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右侧头骨缺失四分之一。

    看样子,这房间的主人,不是变态就是……疯子!

    姜芜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她静静等待着,脑海里不自主浮现出父亲的模样。

    她的父亲,镇洋市公安局局长姜涛,一年前离奇失踪。

    失踪前,姜涛的重点工作是打击传销组织。

    自姜芜有认知以来,她便以警察父亲为豪,从小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警察,却因扁平足不能够报考警官学校。

    虽然遗憾,但她还是在父亲的影响下,坚定不移地从事了与之相关的工作。

    民间将她的职业称呼为,传销解救师——受家属委托,代为寻找和解救误入传销组织的亲人,并以此获得一定的经济报酬。

    从毕业后算起,姜芜参加工作的时间已逾三年,三年里,她协助姜涛破获了数起大案,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了。

    可直到姜涛失踪,历经凶险的姜芜才意识到,比任务更凶险复杂的,是人心。

    人为财死,失去靠山的姜芜被曾经的小弟陷害,孤立无援,很快便被排挤出圈子。

    母亲早亡,再加父亲失踪,曾经人满为患的家只剩她一个人,消沉堕落一个月后,偶然发现父亲留下的笔记。

    父亲在笔记写道:无论什么战斗,光靠防守是赢不了的,想要赢,就必须主动出击。

    笔记本里,还夹了张镇洋市地图。

    父亲在地图上标注了几个地点,姜芜此刻的所在地——臭名昭著的“零号基地”,便是其中之一,也是出现次数最多的一个。

    所以于公于私,她都得下这地狱一趟。

    耳边回荡起庄严的梵语,寸寸侵占屋内空余,无孔不入,仿佛高深的催眠咒,试图掌控人心。

    姜芜心脏剧烈跳动,神经紧绷。

    梵语持续了一阵,暂停。

    门被推开,姜芜睁开眼,对上门口那人高高在上的视线。

    姜芜对沈荒的第一印象是美,很有欺骗性的美,皮相极美却又不失凌厉,下颌线的线条被光影切割,陡然断开。

    骨相更是长久动魄,绝非凡品,其眉宇深邃,异常摄人,他眼角压着,使得整个人漠然到了极致。

    姜芜注视着他走近,慢慢将他与这房间的主人对应起来。

    “人在哪儿?”他开口,嗓音冷漠。

    姜芜仍注视着他,警惕的视线中夹杂着一丝不安。

    “什么?”

    沈荒沉默下来。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连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的寂静。沈荒站在床边弯下身子,打量眼前的女人。

    女人面容生得艳丽,极具视觉冲击力,眼里清高的底色轻易勾起男人的征服欲,尤其是她手脚都被束缚着,更将这种欺凌感推向巅峰。

    来之前,姜芜对传销组织的头目进行了逐个摸排,包括眼前的男人,沈荒。

    她知道沈荒二当家的身份,他也是父亲笔记中出现过的人,她必须隐藏自己,不能露出半点马脚,这个人身上很可能有父亲的线索。

    “我听人说,最近有几个条子四处打听道上的消息,给了点教训……看来不长记性,还敢送货上门。”

    “不过。”沈荒俯下身,扣住姜芜纤细的手腕,摸到她掌心的茧:“也真舍得。”

    微凉的指尖嵌入肌肤,激得姜芜身心一颤,她正在被沈荒以一种极为羞耻的姿势禁锢着,反抗不得。

    墙上的暗黑系油画有种极致的扭曲感,在这窒息般的气氛下,沈荒缓缓低下头,细嗅姜芜身上的味道。

    姜芜没躲。

    众目睽睽下,人是沈荒带回来的,侍女给姜芜洗了澡,又给她换上一条很性感的裙子,送到沈荒的房里绑好。

    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在环境的刺激下微微泛红,像一块质地温润的羊脂玉,泛着莹莹光泽。

    想把玩。

    沈荒趴在她身上,手放在她腿上,扯开裙子,顺势往上摸,一只手的虎口掐住她的小纤腰,用力箍紧。

    姜芜被他胸口的西装纽扣压的生疼。

    沈荒解开纽扣,松了松领带,将那前一秒别开的俏脸掰正。

    沈荒慢慢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她。

    “紫罗兰。”

    姜芜收起杂念,以近乎白纸的目光回视。

    “胆子不小。”说话间,沈荒手里的力道收紧:“你叫什么?”

    姜芜沉默一瞬,尾音染上哭腔:“我、我想回家……”

    “……”

    “哥哥,你救了我对不对?”姜芜手指蜷曲,反握住沈荒的手掌,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要走……哥哥,阿芜害怕……”

    沈荒直直地盯着姜芜眼睛,漠然抽回手。

    如果说刚刚是一场试探,那么姜芜的表现,显然已经让沈荒丧失了兴趣。

    姜芜红着双眼,像只受了惊的小白兔。

    沈荒拿起一旁的蝴蝶·刀,转了转。

    这玩意儿玩久了,容易上瘾,容易伤人伤己。

    “阿芜?”

    姜芜看着他,眼里闪着泪光:“我的名字。”

    沈荒将冰冷的刀尖抵在姜芜脸颊上,往前推进一寸,神情毫无触动。

    “叫我什么?”

    姜芜喊疼,叫他哥哥。

    那把蝴蝶·刀终究是没见血。

    被沈荒收进口袋,一手插在西装口袋里,一手抚摸细细的金丝,停了下,又继续摸:“倒也不亏。”

    姜芜茫然。

    沈荒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姜芜一眼,而后缓步朝着门外走去。

    十七上前,微微低头,听见沈荒说:“找个机会送出去。”

    屋内,逃过一劫的姜芜松了口气。

    她现在没有自保之力,甚至以近乎赤·裸的姿态,直面恶魔的世界,单纯无公害的眼神恢复漠然之余,大脑也在飞快思考逃脱之法。

    下一秒。

    “——7341!”姜芜忽然看到只剩一半的警号,裱装在墙上,宛若战利品。

    她父亲警号的最后四位,也是7341!

    “看个人都看不住,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废物!一群废物!”声音暴跳如雷,像是从还未到达的电梯中传来。

    沈荒脚步一顿,转身折回,西装外套脱掉,抛向空中。

    空气仿佛静止下来。

    姜芜脸色微变:“你怎么——”

    她瞳孔骤缩,锁骨被咬住。

    裙子布料被粗暴地撕开,身下的床单经素手捏攥变皱,姜芜神色彻骨冰冷。

    当她改变主意救下那个女孩,打算以身作饵深入贼窝时就做好了准备,舍下一身清白,付出一切……如果躲不过,事成之后,她会亲手杀了沈荒!

    姜芜目光转移,落在受困的腕上。

    她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奇怪的是,沈荒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冷静且清醒地吻着她,似乎等待着什么,脚步声响起的瞬间,他拽起被子将两人一块罩住。

    姜芜后背一凉。

    完了!

    安全的距离被打破。

    被窝里的空间狭小昏暗,借着微末光亮,沈荒寻到一处空,单手撑开身体,也因此看清了身下女孩双目紧闭的模样。

    好一幅楚楚动人的美人图!

    喉结滚了下,沈荒捏疼姜芜的脸颊,声线压低:“哭。”

    姜芜再次茫然。

    卧室的门从外面推开,黑衣保镖微微躬身。

    下一秒,一道挺拔的身影行至中间,中山装一丝不苟,络腮胡、鹰钩鼻,看人的眼睛透着精明刻薄。

    旁边的人喊他:

    “三爷。”

    沈荒从温柔乡爬起,捡过一把水果刀扔过去,擦着来人的脸钉在骷髅头上。

    他衣衫半解,露出结实的胸膛,很自然地拉扯被子将姜芜裹好,随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阴恻恻的。

    “滚!”

    来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床上的女人,目光中带着有意无意的探究,一半戏谑,一半惊异。

    他抹了下脸,满不在乎。

    “真是不巧,打扰沈二爷好事了。”

    “知道就好,有屁快放。”沈荒一只手在被子里。

    本来怒气冲冲的曹本堂见沈荒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也不好言明来意要人,还是要已经躺在他床上的女人,当下只好借机周旋。

    “无事,只是听说沈二爷带回来一个女人,特来见识见识。”

    沈荒把玩着蝴蝶·刀,面容冷峻。

    “我也听说,曹三爷丢了一个女人,怎么?”

    曹本堂摩挲手指上的血,被戳了痛处:“没怎么,只不过听说,沈二爷的女人……放走了我的‘货’!”

    这时,被子里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臂,纤细的腕被捏红一圈,小臂缠了几圈绷带,再往上,布满齿印。

    娇滴滴的嗓音哭哑了,委屈得很:“哥哥,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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