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

    沈荒手指纤长,温柔地擦掉姜芜的眼泪。

    “我的女人,娇气得很,瞧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连只蚂蚁都捏不死的小身板,能放走什么‘货’?”

    曹本堂唰地一下黑脸。

    都说红颜与祸水之间,只差一个昏君。

    这话果然没错!

    两人姿态亲昵。

    沈昏君将姜祸水的手掌翻过来,吻落在勒痕上:“疼吗?”

    “嗯。”

    他握着她的手,旁若无人般地揉捏,就像把玩刚才那把蝴蝶·刀一样得心应手,女人纤弱手指折起,被捏成各种形状。

    沈荒神色漫不经心。

    曹本堂抬手,挥退一旁的心腹:“沈荒,你最好给我个交代。”

    “哼!”

    转身和心腹交换眼神。

    如今沈荒比他得势。

    组织里油水最多的情报板块在他手里不说,就连“那位”都对他青睐有加,更有传言说沈荒已经被“那位”内定为接班人培养。

    说是谣言,但又怎么可能真的空穴来风。

    曹本堂不甘。

    不过,他还没蠢到为了个女人和沈荒公开叫板。

    沈荒搂着姜芜,嗓音闲淡:“十七,送客。”

    曹本堂心腹拦在十七面前。

    十七跟在沈荒身边,将他的狠辣手段学了个十成九,当场摘下腕表甩出去,几乎同时,一拳打在心腹的小腹上,接住回旋的腕表。

    心腹踉跄地后退好几步。

    曹本堂怒不可遏:“沈荒,你几个意思!”

    啪!

    心腹顿时呼吸不上来,颈部被十七用领带勒住。

    下一秒,后背被用力抵住,他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十七生生按压在地上,膝盖骨碎,犹如万虫攀咬。

    曹本堂带来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曹本堂咬牙切齿:“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

    “我。”沈荒声线无波无澜,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地说:“我的地盘,曹三爷不请自来也就罢了,教你规矩而已。”

    心腹疼得嗷嗷直叫。

    曹本堂咬紧后槽牙,忍气吞声道:“好、好得很……”

    电梯里,心腹捂着小腹,脸色发白的在曹本堂耳边问:“老大,动手吗?”

    犹豫须臾。

    曹本堂对着反光的电梯门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如果说刚才姜芜只是害怕沈荒,那么现在她对沈荒的认知,已经称得上危险,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要换一个任务目标?

    沈荒……这个人不好搞!

    沈荒接过十七递来的外套,起身要走。

    “哥哥,我帮到你了对吗?”

    “……”沈荒扣扣子动作一停,低头看向姜芜,视线轻飘飘的:“衣服穿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这个房间半步。”

    空无一人的走廊,响起脚步声。

    “头,我们的探子回报,曹这几日不安分,”十七跟在沈荒身后,毕恭毕敬:“方才他离开时,我瞧他眼神不对。”

    缓步行走时,沈荒仍在整理着装,冷白的光线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十七把重要情报说了一遍,曹本堂计划做局陷害沈荒,以倚势挟权为名,将沈荒驱逐出去,之后再慢慢蚕食他的资源。

    而最重要的,是驱逐沈荒后代替他,在“那位”面前露脸。

    “我们的人已经做好准备,一旦曹有异动,会立刻将其控制。”十七丝毫不慌,瞥了眼沈荒异常红润的嘴唇,咽了咽口水:“头,我还从来没见过您袒护哪个女人……”

    十七欲言又止。

    “您……”

    沈荒终于出声:“她长得像我一个故人。”

    “送出去后派几个人盯着,别出什么岔子。”他冷淡地补充。

    十七点头:“是。头,还有八号下午——”

    砰!

    沈荒锐利的视线射向某个拐角,墙上砸出个缺口,地上扎了把蝴蝶·刀。

    “有人?”十七惊疑不定。

    沈荒一言不发,迈着长腿向拐角走去。

    “原来是只傻猫啊。”十七弯腰抱起大胖橘,笑着拍了下猫猫头,很快收敛:“头,这只小……傻猫我先抱出去处理掉,八号的事,我晚上跟您详说。”

    沈荒摸摸墙上缺口,视线停了会儿。

    “去吧。”

    沈荒收回视线,提起裤脚,下蹲,放低的目光沿着大理石地板直直地穿透过去,两排极为清晰的脚印,通向……他房间。

    他什么也没说。

    伸手拔出蝴蝶·刀,走了。

    姜芜“逃”出窝点是在当天深夜。

    她被丢在一艘老破小的渔船上,“昏迷”十分钟后,睁开眼睛,船身晃荡,破损的渔网四面环绕,散发着浓浓的咸臭。

    旁边放着台翻盖手机。

    此时此刻,姜芜心情极为复杂。

    她想不懂沈荒。

    这个犯罪分子,究竟想干什么?

    姜芜仰面躺在船上,静静看了会儿星星,头脑逐渐冷静下来,这会儿刚打开翻盖手机,樊声电话就进来了。

    姜芜疲惫:“荔园路,你找人接应一下受害者。”

    樊声开口就问:“你人呢?”

    “别告诉我你真单枪匹马去了‘零号基地’?姜芜,你他妈不要命了是不是!”

    姜芜忽地瞥见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指痕与牙印,脑海中闪过尺度过大的画面,一时失神,片刻后,缓慢出声:“出来了。”

    “……”

    樊声气归气,但还是把姜芜的人身安全放在第一位。

    “姜叔叔那么疼你,他要是看到你以身犯险,该有多心疼?”

    姜芜沉默不语。

    樊声又提到庆宇:“姜芜你想想自己,庆宇的事还没完,你难道甘心自己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为他人做嫁衣吗?”

    当然不甘心。

    姜芜神情冰冷,这笔帐,她自然会跟庆宇清算。

    但不是现在。

    “我过去找你。”

    “帮我盯着点庆宇,这段时间,别让他干预我的事。”

    “你还有什么事?”

    “我爸失踪快一年了,我想知道他在哪儿,有没有危险……”想到父亲留下的笔记,姜芜停顿了下,语气坚定:“‘零号基地’,我必须回去。”

    樊声简直炸了:“你想都不要想!”

    站在痛苦之外规劝受苦的人,是件很容易的事。

    姜芜内心苦涩:“我只有他一个亲人。”

    姜芜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是个重情重义性子。

    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就她总是撤在最后,最冷情,最善良,最一声不吭。在那片贫瘠的人性土地上,她是最后的玫瑰。

    这么好的人,被害到众叛亲离,想想也真是讽刺。

    樊声还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无法说服自己,更无法说服姜芜放弃寻找姜叔叔。

    “姜芜,我真的很担心你。”

    “帮我看着点庆宇,”渔船被海浪冲得摇摇晃晃,姜芜强忍着胃里翻腾的呕意,安抚道:“另外,我会保护好自己,别担心。”

    电话因为手机电量原因自行挂断,姜芜使劲摁了两下开机键,将手机丢回原处,手臂撞到潮湿的桅杆,一声闷响。

    姜芜转头看去,短袖遮不住肌肤上的暧昧痕迹,除了手臂,还有些集中在大腿根处和胸口,她看不到。

    月色如沐,脑子短路。

    僵了一秒,姜芜莫名其妙地敲敲脑袋,又看了眼手臂,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都遭遇了什么,用力将屈辱的位置搓红。

    下一刻摆动幅度很轻微的小船激起水花。

    “神经病!”姜芜一改淡然,恼羞成怒地骂道。

    月夜的寂静被打破,宛若一成不变的水池投入一粒石子,惊起一圈圈涟漪,也终于不再平静。

    这几日,沈二爷和沈二爷的女人成了圈子里最热门的八卦。

    传沈二爷色令智昏、索求无度,传沈二爷的女人媚骨天成……传什么的都有,传到连宋柄——头目的头,都略有耳闻。

    “说说吧。”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不怒自威,曹本堂弯着腰,毕恭毕敬地奉茶。

    他手掌按在昂贵的金丝楠木桌上,食指敲了敲:“那个女人。”

    “沈二爷,茶。”

    曹本堂手持茶盏,特意绕到沈荒身边。

    量体裁衣的中山装一丝不苟,显露几分庄严儒雅的气质,气氛微妙,他泰然自若,目不转睛地倒茶。

    沈荒眼底浮现一丝讥诮,蝴蝶·刀转得眼花缭乱:“好看,听话,招人疼。”

    霎时寂静。

    周围所有护卫都是男人,都懂。

    只是没想到,平时在他们看来不近女色的沈二爷,原来也免不了俗,和他们这些人没什么不同。

    这毕竟是沈荒内宅私事,宋柄点到为止。

    “玩归玩,别耽误正事。”

    他给了沈荒一个敲打的眼神。

    沈荒黑沉的眼底无波无澜。

    宋柄很少管这些,只不过:“‘那位’对你相当器重,太受器重,有时候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沈荒,别让女人成为你的软肋。”

    沈荒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反倒是曹本堂蠢蠢欲动,看向宋柄。

    宋柄屈指往外弹了弹。

    曹本堂忍了忍,放下茶盏:“我还有事。”

    “去吧。”

    曹本堂带着心腹走了。

    宋柄收回视线,将曹本堂的花花肠子看得透彻,唯独看不透沈荒。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女人吗?”

    “到年纪了。”

    “……”

    沈荒手指碰了下唇:“想留个后。”

    很好,很清醒。

    “这我不拦你,有需求的话尽管提。”

    宋柄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今天下午你去淮园盯着,看牢点,别让条子混进来,解决起来很麻烦。”

    沈荒抬了下眼。

    “听说‘那位’最近也被条子盯上了?”

    “不是最近,严格说来是一年前,近几个月则是连续折了好几笔大买卖,人还没抓到,十有八九是被渗透了。”宋柄道。

    沈荒云淡风轻地抛出一句:“那就‘大扫除’。”

    他入行短短五年,爬到这个位置,靠的不是以德服人。

    他卖命,是一个连自己都不珍惜的人,遑论慈悲他人,周围虎狼环伺,因为够狠,整个圈子记住了沈荒这个名字。

    阶梯的尽头停放着一辆防弹汽车,四名持枪保镖严阵以待。

    “头,曹那边动手了,我们?”十七低声询问。

    沈荒把玩着蝴蝶·刀,走下阶梯:“跳梁小丑罢了。”

    十七琢磨着这话。

    “解决一下,碍眼。”

    话音刚落,侧后方传来一声巨响,爆炸产生的浓浓黑烟瞬间弥漫,遮天蔽日,保镖枪口一致对外,将沈荒团团围住。

    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十七无暇顾及自身,谨慎观察沈荒的脸色,后背冷汗直冒。

    没人敢在沈荒的地盘撒野。

    那是找死的行为,沈荒对谁都心狠手辣,没有例外,只要沈荒愿意,杀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印象最深的一次,宅子里混进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第二天就被沈荒发现是合作伙伴派来的细作。

    后来那女人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女人去了哪儿,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没有人关心。

    沈荒以组织安全为由,剿灭了合作伙伴的势力。

    短短数月,又陆续剿灭好几伙有参与嫌疑的外来势力,剿灭后迅速吞并、蚕食,手段之残忍,称得上无所不用其极。

    那之后,所有人都懂了,睚眦必报是沈荒不成文的规定。

    当初一个间谍女人已然掀起轩然大波,如今一个炸弹……不知整个势力圈又将面临怎样的洗牌?

    沈荒向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十七咽了咽口水,望着爆炸处,强忍镇定:“头,宅子进出有严格的安检,炸弹不太可能从外面带进来。”

    沈荒伫立在车前,注视着浓烟滚滚处,他侧脸的线条凌冽干脆,眸色沉暗。

    “派人清理一下。”他很平静:“受伤的兄弟抬下去,好好医治,往每个人账户里打笔安抚费。”

    十七:“是!”

    滋——滋!

    风声凝固了,火光逐渐减弱,在那光影交接处,隐约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少顷穿过废墟而来。

    见到来人,沈荒老沉持重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哥哥!”

    少女大声喊完,阔步朝他奔来。

    沈荒眉心狠狠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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