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遥抱着千槿回殿时,不知道江烬厌跑去哪儿了,大院里只有青鸢和无厘头两人。

    “公主,发生何事了?奴婢方才收拾房间出来,二陛下气冲冲地就离开了遥香殿,也不知去了哪儿。”

    明遥心头一紧:“他出去了?何时?”

    “……一两个时辰了。”

    明遥将千槿收起来,扭头就要追出去。

    虽说现在魔界有结界保护,江烬厌这样贸然离开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倘若碰上了明炎,他要不缺根胳膊少条腿都不合理。

    况且这人性子激,他若是出了事,魔族没法跟仙族交代,魔之眼也就永远要不回来。

    魔界甚广,明遥也不知该去哪里找人。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把事情告诉明公侯的时候,不远处,那只闹脾气走掉的小混蛋居然自己回来了。

    明遥赶忙跑过去,扯住他衣袖,生怕他又冲走了。

    “你在别扭什么?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你若是出了事,让我魔族怎么面对仙界众人?往后你要再这般无理取闹,我便立马就把你赶走。”

    江烬厌半耷着头,一边老实的挨训,一边盯着明遥抓住自己衣袖的手,什么不高兴都忘到脑后了。

    等明遥骂完了人,他便将手伸入衣袖中,小心翼翼地捧出来一个东西。

    少年眼底流露着期待和雀跃,视若珍宝般地将手心的东西展开给明遥看。

    是只萤火虫。

    明遥瞳孔微颤,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哪来的?”

    他说:“人间。”

    江烬厌施了幻术,施法范围大到整个魔界的人都中了招,就连明公侯也难逃一劫,没了魔尊灵力的维持,魔族的结界也随之消逝,江烬厌便趁机溜去了人界。

    他记得明遥说过,遥炎山上的那些屁股会发光的虫,就是从人间抓来的。

    人间如今还是春季,屁股发光虫并非随处可见,江烬厌去山上找,耗了半个多时辰才在枯死的树洞中找到一只不会发光的。

    他捧着那只奄奄的萤火虫,又揉又戳,却始终不见它屁股尖上亮出所期待的光芒。

    江烬厌皱眉,转而便将那只他以为坏了病了的小虫扔一边,接着重新找。

    直到月明如昼,银辉遍地,深沉的黑夜悄然降临,他才总算找到了和遥炎山上一模一样的一只幼体飞虫。

    明遥看着他手中神采奕奕的萤火虫,半晌哑然。

    “我并非什么都不会。”少年低眸道,“我的幻术很厉害,倘若哪天仙魔开战,我能帮忙。”

    他眼神语气满是乞求:“只要你不赶我走。”

    明遥撇着嘴,低低骂他:“小疯子。”

    堂堂仙界二陛下,居然口出狂言说要帮着魔族对付仙族,不是疯子是什么。

    江烬厌把他一路当宝贝揣回来的萤火虫塞进明遥手里,说:“我可以学剑,也可以给你抓更多的虫,没有烧鸡和衣裳也无妨……我只是想留下来。”

    少女情难自禁,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原本扯住对方衣袖的手松开,往下拉过他的手腕,指尖扣住掌心,熨帖又缓缓嵌合。

    “傻子,不走就不走,回家了。”

    回到遥香殿,明遥把千槿还给他,教了他如何将配剑与自己的神智融合,呼之即出挥之即去。

    少年一身疲惫,他站在旁边,表情有些苦涩。

    明遥偏头过来问:“怎么了?”

    江烬厌掀起自己的衣摆,递给她看:“脏了。”

    少年一脸幽怨地盯着那处在人间时不小心沾上的污渍,心疼得不行,这可是明遥才送他的新衣裳。

    “怎么黑色都能脏。”明遥没有多说,“一会儿换下来吧,让青鸢送去洗洗。”

    “嗯。”

    小公主懒洋洋地连打几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她从木凳上站起来:“我要回寝殿了,你今晚也好生休息,不要再到处乱跑。”

    明遥在少年依依不舍的目光下跨出门槛,察觉到对方热切的视线,不禁咽了咽喉。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竟这样粘人。

    夜色清幽,明月如画。

    明遥在回到自己寝殿前,在前院的石梯上看见了正捣鼓玩意儿的无厘头。

    她走上前问:“还不睡觉,在看什么?”

    小家伙惊喜地回过头,上赶着把手中的东西凑到明遥面前:“是人间的画本,公主您要看看吗?”

    明遥不忍扫他的兴,顺手将那画本接了过来,翻开大致看两眼,讲的无非就是世俗男女,悲欢离合。

    “这种画本多的是,你若还想要,明日我让青鸢再多找些给你。”

    “谢谢公主,可是我不想要画本了。”无厘头抬头看着她,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公主,您能陪我一起赏月吗?我今日收拾完屋子寻了你许久都没寻到,青鸢姐姐说您是去找二陛下了。”

    男孩满脸天真单纯,他心思简单,明遥答应得也爽快。

    少女俯下身,挨着在石梯坐下,抬起头,一片繁星映入眼帘。

    人魔两界的气候星象都由仙族控制,什么时候降雨,什么时候放晴,都只在仙族一念之间。

    明遥忽然想到什么,她偏头问无厘头:“你看过那么多画本,能给我说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无厘头有问必答,他想了想,随即说:“两人对视时心跳,接触时脸红,在一起时觉得心安,画本上说喜欢一个人就会这样。”

    明遥仔细回想,她跟江烬厌对视的时候会心跳吗?好像没有;接触的时候会脸红吗?好像也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也并不心安,反倒还要时时注意他有没有闯祸。

    可是明遥脑袋里乱糟糟的,只觉得自己与江烬厌间的情愫是她长这么大以来从未体验过的,像新事物般奇特诱人,引导她往前一步再往前一步,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被朦胧了意识。

    小公主越往深处想越想不通,到最后竟在漫天繁星下的石梯旁迷迷糊糊地闭了眼。

    眼看身旁的少女就要一头栽下石梯,无厘头也不管什么尊卑有别了,连忙将明遥拢到自己肩头,以防她摔着脑袋。

    这个有些亲密的动作持续了大概半柱香,直到身后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无厘头扶助少女的肩膀,回头看。

    “二陛下?您有什么事吗?”

    江烬厌眉心跳了跳,从来没人这样正经的唤他一声二陛下。

    小混蛋竟也学会了狐假虎威这一套,他抬手指着明遥:“我送她回寝殿。”

    无厘头连忙应好,小心翼翼地将靠在自己身上的少女交予他。

    江烬厌半俯下身,使了点劲儿,把明遥打横抱了起来。

    “……”

    有些沉。

    他抿唇思忖片刻,觉得有可能不是明遥沉,而是自己太弱不禁风。

    “二陛下,您是要与公主共寝吗?”

    无厘头突然没来由地这样一问,惹得江烬厌脸色难看极了。

    “不是。”他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抱着明遥离开。

    身后的无厘头还没搞清状况,他见平日二陛下和公主相处甚乐,还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不过幸好没有,他记得天条之一,男女跨界来往通婚须经双方尊上知晓并同意,方可正式联姻,凡私自来往者,乃触天条大忌。

    他就说嘛,公主向来明事理,怎会犯这等错误。

    江烬厌将明遥抱回寝殿,轻轻放在床榻上,展开被子替她盖好,完了他站在一旁,没有要走的打算。

    方才无厘头的话,让他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

    一个仙界贵族女人贪恋人间皇帝,试图与其私奔,却不料被仙尊发现,抓了现行,后来女人被处以雷刑,人间皇帝也被众臣子唾弃,突发心病逝世。

    天条条规冗杂,江烬厌猜,总该有那么几条是限制异界的男女情爱的。

    他觉得他自己倒无关紧要,反正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眼中的异类,被另眼相看他不在乎,被处残刑他也不怕疼。

    可是明遥不一样,江烬厌自知自己身在阴沟,无论如何不能连累了她。

    少年占了点床榻的位置坐下,食指中指并拢,轻轻抵在了明遥的眉心处,薄唇微张,一悉一合。

    他不知何为贪欲,只是想满足内心渴望,如果现实不允许,他总会想办法为自己造一场如愿所偿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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