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窗外明晃晃的白光示意时辰，已是日上三竿，烈阳灿烂，晃得人睁不开眼。
江烬厌眯了眯眸，从床榻上坐起身，他低头一看，不见了昨日明遥送他的新衣袍，现在穿在他身上的只是一套人间男子的普通粗布衣衫。
环顾四周，略显狭隘的陶泥土屋里，木桌木椅，锅碗瓢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此时，草屋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吱的声响。
背着明光的少女一身梨花青双袖长裙，头上的羊脂缠花发簪随着轻盈的步伐叮叮作响，装扮朴素，面容清秀精致。
“夫君，你醒了？”
江烬厌：“……”
…夫、君。
这下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幻境造得有些过了。
明遥将菜篮放在木桌上，从柴堆里拣了些碎柴，准备烧火煮饭。
她一边捣鼓着炉子，一边说：“刚才我去集市上买菜，听杀猪的赵二娘说，皇上已准许夜市开放，今晚的北市定是十足热闹，貌似皇宫的妃子也会去。夫君，你想去看看吗？”
江烬厌看着她干那些粗活，还有些不适应，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魔界公主，竟然在为他烧火做饭。
“夫君？”明遥见他发着呆，又低低唤了声，“你想去吗？”
江烬厌有些木讷地点头：“去。”
“那好，我们吃过饭，休息一会儿就出发。”明遥说着便往锅里倒了一瓢水。
江烬厌皱了皱眉，越发觉得古怪。
他翻身下床，过去直接夺走了明遥手中的瓢，少年不看她，只是兀自继续做着她没有做完的活。
他不会写字磨墨那些文人雅士做的事，但从小被丢在柴房仓库里，一些粗活看着看着也就学会了，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明遥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夫君，你何时学的做饭？”
“一直都会。”
江烬厌往炉子里添了几根新柴，火烧得更旺，锅里的水没一会儿便咕噜咕噜地冒泡。
在人间，在远离闹市的山脚，在这个安宁的小草屋，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是魔族公主，也不是仙界二陛下，只是一对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年轻夫妇。
简简单单，这就是江烬厌想要的生活，他的幻术似乎把一切不实际的想象，都变成了现实。
夜色落下帷幕，二人一起进城，去到夜市最为繁华的北市。
在起初，人间社会管制严格，文化封锁，人们在太阳落山后便必须回家。
是从前几日起，新帝登基，修改律法，废除宵禁，设立夜市，这才有了现在的一片通明灯火。
北市长街人声鼎沸，来来往往，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排满整条街，热闹非凡。
明遥主动牵住少年的手，握得紧紧的，也不知是怕自己走散了，还是怕他被弄丢了。
“夫君，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江烬厌什么都不想要，他摇了摇头：“没有。”
“怎会没有，我看你身上这套衣服都穿破了。”明遥边说边拽着他走，“我给你置办一身新衣裳可好，赵二娘说桥头那家店老板可实在，卖的衣裳布匹质量一比一的好，我们…”
明遥话音未落，被身后的一股力牵制住了步子。
她回过头，见江烬厌一脸正色：“我不需要，不必买。”
如果是在现实，明遥要送他什么给他买什么，他肯定高兴，但这里是幻境，得到的东西带不走留不住，形同虚设，所以他不需要。
“那首饰呢？”明遥又问。
“不必。”
“其他的？”
“也不必。”
明遥绞尽脑汁，还要再问，却突然被江烬厌打断。
“我平日…可有虐待你？”
少女懵了一瞬，表情呆呆的，一时不知所云。
“夫君何出此言？”
江烬厌垂下头，看着牵着自己的那双手，指节纤长，皮肤白皙，细细一握却能摸到指腹的一层薄茧。
他知道，现在的明遥不是位尊权重的娇贵公主，而是出了阁后时常操劳的普通凡间女子。
“为何只问我，你没有需要的东西？”
明遥反应过来，噗嗤的笑了一声，她仰头朝着他笑：“夫君平日待我甚好，我虽是平常人家的女子，用的粉黛穿的衣裳却不比那些富家小姐差，而这些东西物件呢，不都是夫君您送我的吗？”
少女的笑颜比春风和煦，继续说：“虽然我们二人刚成亲不久，但好歹双方心意相通，坦诚相待，所以夫君你莫要多想，也莫要觉得亏欠了我。”
现实中的明遥虽善良大方，但也偶尔有不讲理的时候，但这幻境里的小丫头纯然天真，一口一个夫君的叫，简直乖死了。
江烬厌有脸红的冲动，他强压下那颗怦怦直跳的心，对明遥说：“方才有家当铺卖的发簪很好看，去看看吧。”
少女不拒绝他的好意，爽快地点头：“好！”
凡进入幻境的人，唯有身份不同，原本的性格喜好并不会变，现在看来果真如此。江烬厌记得她在魔界的时候就尤其喜欢珠宝饰品，小公主爱美的心思难以掩盖，似乎每天不在身上穿点金戴点银就不舒坦。
二人在这间不大的当铺里逛了一周，江烬厌先看上了一支玉簪，银镀金嵌，镶着镂花，被摆在最显眼的橱柜，想来兴许是镇店之宝。
“这只如何？”
明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咽了咽喉，她凑到他耳边用气音道：“我不缺这种东西，挑个便宜的就行，何必这般奢侈。”
少年嘴角噙着笑，他一边安抚她，一边偏头问店家：“这只簪子多少钱？”
在店家要开口回话的前一刻，江烬厌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一对黑瞳像是能道尽千言万语。
店家在对方紧盯不移的注视下，神情涣散片刻，后似提线木偶般开口，他说这簪子不要钱。
“不要钱？”明遥一脸古怪，“这簪子做工甚好，选料也不差，怎会有白掉馅饼这等好事。”
老板目光有些空洞，只是看着二人，不回话。
明遥还要再问，却被一旁的江烬厌横插一脚：“他既说不要，那就是不要，拿走便是。”
“可……”
江烬厌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拿过橱柜里的发簪，绕到她身后，动作有些笨拙地将其插进少女如青丝般的长发。
明遥自身长相优越，淡颜清冷，这玉簪配她再合适不过，衬出一个容色晶莹如玉的美人。
江烬厌拿铜镜给她照，她随随便便看了两眼，抬起头来便问：“夫君，我好看吗？”
少年真诚地点头：“嗯。”
“人家都说，俊夫配美妻，这样看来我还并未让夫君你丢脸。”
江烬厌笑得有些苦涩：“怎会。”
“那便好。夫君，我们再去别处逛逛吧。”明遥乐呵呵地再重新牵住他的手，笑面春风地走出了当铺。
长街上，二人正巧碰到了从宫里来的一列马车，车里坐着的都是皇帝后宫的妃子，个个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赶着到夜市来凑热闹了。
明遥盯着她们的马车，目送她们走了好远好远，江烬厌恍然间瞥见她的眼神，身体僵了一瞬。
那神色，和自己幼时看见仙族富贵小公子能吃饱能穿暖的眼神如出一辙。
他顺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望，问：“羡慕？”
明遥回过神，轻轻摇头：“不羡慕。她们虽衣食富足，却只能在高高的宫墙内度过一生，没有自由的笼中金丝雀，我怎会羡慕。”
江烬厌还未开口，她又接着道：“况且她们一辈子都在争风吃醋，不曾有过一个稳定的家，这点还是我们市井百姓好，能儿女满堂能安居乐业，不用为了皇上的恩宠而争得你死我活，你说对吧，夫君？”
江烬厌点头附和。
他在想，倘若明遥真的羡慕那种生活，他只需稍稍操控幻境便能使她摇身一变成为玉锦荣华的富家太太。
毕竟控制店家的意识都轻而易举，这点对他来说又有何难。
但既然明遥不愿意，他当然也不会改变当下情景。普通百姓普通生活，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江烬厌眯了眯眸，从床榻上坐起身，他低头一看，不见了昨日明遥送他的新衣袍，现在穿在他身上的只是一套人间男子的普通粗布衣衫。
环顾四周，略显狭隘的陶泥土屋里，木桌木椅，锅碗瓢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此时，草屋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吱的声响。
背着明光的少女一身梨花青双袖长裙，头上的羊脂缠花发簪随着轻盈的步伐叮叮作响，装扮朴素，面容清秀精致。
“夫君，你醒了？”
江烬厌：“……”
…夫、君。
这下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幻境造得有些过了。
明遥将菜篮放在木桌上，从柴堆里拣了些碎柴，准备烧火煮饭。
她一边捣鼓着炉子，一边说：“刚才我去集市上买菜，听杀猪的赵二娘说，皇上已准许夜市开放，今晚的北市定是十足热闹，貌似皇宫的妃子也会去。夫君，你想去看看吗？”
江烬厌看着她干那些粗活，还有些不适应，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魔界公主，竟然在为他烧火做饭。
“夫君？”明遥见他发着呆，又低低唤了声，“你想去吗？”
江烬厌有些木讷地点头：“去。”
“那好，我们吃过饭，休息一会儿就出发。”明遥说着便往锅里倒了一瓢水。
江烬厌皱了皱眉，越发觉得古怪。
他翻身下床，过去直接夺走了明遥手中的瓢，少年不看她，只是兀自继续做着她没有做完的活。
他不会写字磨墨那些文人雅士做的事，但从小被丢在柴房仓库里，一些粗活看着看着也就学会了，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明遥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夫君，你何时学的做饭？”
“一直都会。”
江烬厌往炉子里添了几根新柴，火烧得更旺，锅里的水没一会儿便咕噜咕噜地冒泡。
在人间，在远离闹市的山脚，在这个安宁的小草屋，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是魔族公主，也不是仙界二陛下，只是一对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年轻夫妇。
简简单单，这就是江烬厌想要的生活，他的幻术似乎把一切不实际的想象，都变成了现实。
夜色落下帷幕，二人一起进城，去到夜市最为繁华的北市。
在起初，人间社会管制严格，文化封锁，人们在太阳落山后便必须回家。
是从前几日起，新帝登基，修改律法，废除宵禁，设立夜市，这才有了现在的一片通明灯火。
北市长街人声鼎沸，来来往往，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排满整条街，热闹非凡。
明遥主动牵住少年的手，握得紧紧的，也不知是怕自己走散了，还是怕他被弄丢了。
“夫君，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江烬厌什么都不想要，他摇了摇头：“没有。”
“怎会没有，我看你身上这套衣服都穿破了。”明遥边说边拽着他走，“我给你置办一身新衣裳可好，赵二娘说桥头那家店老板可实在，卖的衣裳布匹质量一比一的好，我们…”
明遥话音未落，被身后的一股力牵制住了步子。
她回过头，见江烬厌一脸正色：“我不需要，不必买。”
如果是在现实，明遥要送他什么给他买什么，他肯定高兴，但这里是幻境，得到的东西带不走留不住，形同虚设，所以他不需要。
“那首饰呢？”明遥又问。
“不必。”
“其他的？”
“也不必。”
明遥绞尽脑汁，还要再问，却突然被江烬厌打断。
“我平日…可有虐待你？”
少女懵了一瞬，表情呆呆的，一时不知所云。
“夫君何出此言？”
江烬厌垂下头，看着牵着自己的那双手，指节纤长，皮肤白皙，细细一握却能摸到指腹的一层薄茧。
他知道，现在的明遥不是位尊权重的娇贵公主，而是出了阁后时常操劳的普通凡间女子。
“为何只问我，你没有需要的东西？”
明遥反应过来，噗嗤的笑了一声，她仰头朝着他笑：“夫君平日待我甚好，我虽是平常人家的女子，用的粉黛穿的衣裳却不比那些富家小姐差，而这些东西物件呢，不都是夫君您送我的吗？”
少女的笑颜比春风和煦，继续说：“虽然我们二人刚成亲不久，但好歹双方心意相通，坦诚相待，所以夫君你莫要多想，也莫要觉得亏欠了我。”
现实中的明遥虽善良大方，但也偶尔有不讲理的时候，但这幻境里的小丫头纯然天真，一口一个夫君的叫，简直乖死了。
江烬厌有脸红的冲动，他强压下那颗怦怦直跳的心，对明遥说：“方才有家当铺卖的发簪很好看，去看看吧。”
少女不拒绝他的好意，爽快地点头：“好！”
凡进入幻境的人，唯有身份不同，原本的性格喜好并不会变，现在看来果真如此。江烬厌记得她在魔界的时候就尤其喜欢珠宝饰品，小公主爱美的心思难以掩盖，似乎每天不在身上穿点金戴点银就不舒坦。
二人在这间不大的当铺里逛了一周，江烬厌先看上了一支玉簪，银镀金嵌，镶着镂花，被摆在最显眼的橱柜，想来兴许是镇店之宝。
“这只如何？”
明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咽了咽喉，她凑到他耳边用气音道：“我不缺这种东西，挑个便宜的就行，何必这般奢侈。”
少年嘴角噙着笑，他一边安抚她，一边偏头问店家：“这只簪子多少钱？”
在店家要开口回话的前一刻，江烬厌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一对黑瞳像是能道尽千言万语。
店家在对方紧盯不移的注视下，神情涣散片刻，后似提线木偶般开口，他说这簪子不要钱。
“不要钱？”明遥一脸古怪，“这簪子做工甚好，选料也不差，怎会有白掉馅饼这等好事。”
老板目光有些空洞，只是看着二人，不回话。
明遥还要再问，却被一旁的江烬厌横插一脚：“他既说不要，那就是不要，拿走便是。”
“可……”
江烬厌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拿过橱柜里的发簪，绕到她身后，动作有些笨拙地将其插进少女如青丝般的长发。
明遥自身长相优越，淡颜清冷，这玉簪配她再合适不过，衬出一个容色晶莹如玉的美人。
江烬厌拿铜镜给她照，她随随便便看了两眼，抬起头来便问：“夫君，我好看吗？”
少年真诚地点头：“嗯。”
“人家都说，俊夫配美妻，这样看来我还并未让夫君你丢脸。”
江烬厌笑得有些苦涩：“怎会。”
“那便好。夫君，我们再去别处逛逛吧。”明遥乐呵呵地再重新牵住他的手，笑面春风地走出了当铺。
长街上，二人正巧碰到了从宫里来的一列马车，车里坐着的都是皇帝后宫的妃子，个个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赶着到夜市来凑热闹了。
明遥盯着她们的马车，目送她们走了好远好远，江烬厌恍然间瞥见她的眼神，身体僵了一瞬。
那神色，和自己幼时看见仙族富贵小公子能吃饱能穿暖的眼神如出一辙。
他顺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望，问：“羡慕？”
明遥回过神，轻轻摇头：“不羡慕。她们虽衣食富足，却只能在高高的宫墙内度过一生，没有自由的笼中金丝雀，我怎会羡慕。”
江烬厌还未开口，她又接着道：“况且她们一辈子都在争风吃醋，不曾有过一个稳定的家，这点还是我们市井百姓好，能儿女满堂能安居乐业，不用为了皇上的恩宠而争得你死我活，你说对吧，夫君？”
江烬厌点头附和。
他在想，倘若明遥真的羡慕那种生活，他只需稍稍操控幻境便能使她摇身一变成为玉锦荣华的富家太太。
毕竟控制店家的意识都轻而易举，这点对他来说又有何难。
但既然明遥不愿意，他当然也不会改变当下情景。普通百姓普通生活，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