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厌在天彻底暗下来之前，独自去了地下冥府。
在见到冥王之前的路上，面前不断地飘来怨灵鬼魂，在他身旁耳侧纠缠不休。
少年扫过去一个眼神，额间的神印一亮，那些鬼魂即刻便灰头土脸地飘走。
“……神女的孩子？来冥府做甚？”
不远处，一个头戴皇冠身披法袍，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现形，手中端着一个红木色的雕像。
江烬厌打量他一番，随后直奔主题，问：“我要救活死人，该怎么做？”
冥王：“你要救的人是谁？”
“魔尊，还有所有魔族。”
“妄想。”冥王指责道，“生死轮回乃自然法规，有些人可不是你想救就能救。”
江烬厌问：“有什么条件？”
“条件是小，道法为大。”冥王说，“世间所有死者的魂魄并非全部来到冥府，他们有的在三界流浪，有的则魂飞魄散，你能保证将他们全部找到吗？就算找到了，起死回生也还需要他们生前的躯体，神形结合后，再到冥海渡劫一万年，渡劫期间是生是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着面前的少年一脸严肃，冥王不禁笑了笑：“别说你一个半神，就算是你母亲来了，也不一定能救回他们。”
江烬厌：“没有其他办法吗？”
冥王没有一口否认。
他摊开另一只手，掌心上躺着一颗圆滚滚的绿色种子。
“这是聚灵花的种子，它或许会帮到你的忙，至于要怎么用好它，我想这应该由你自己想明白。”
江烬厌毫不犹豫收下了那颗种子，紧紧捏在手心。
无论什么要付出什么，他都势必要去尝试，他应允过明遥，一定要把魔界从鬼门里扯出来。
明遥又在那间屋子里待了两日，未曾踏出过房门一步。
每天早中晚有侍女给她送饭来，守着她吃完了，再把碗筷收走，顺带锁上了大门。
其实没必要，就算她们不锁，她也不会逃走。
今天来送饭的侍女看上去年纪很小，脸上的表情未脱稚嫩。
明遥拿筷子戳着盘子里的热菜，随口问了一句：“你笑什么？”
小侍女心情似乎很好，兴高采烈地和明遥分享，她说：“妖皇大人今日带着诡漠哥哥和月均长老顺利闯入仙界，杀了好多仙族，刚有捷报传回来，听他们说仙界现下已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明遥的手倏地顿住。
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死死抓着小侍女的胳膊不可置信地追问。
“你说…他杀了仙族满门？他…”
话音未落，房屋的实木门从外面被推开，江烬厌迈步走了进来。
他朝小侍女点了点下巴：“出去。”
“是，妖皇大人。”
小侍女收拾好桌上的碗筷，端着满当当的食盘匆匆离开。
房门关上的一刻，明遥打了个寒颤，她戒备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表情凝重。
江烬厌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双手垂在身侧，想上前却又不敢迈步的样子，笨拙又无措得像个小孩。
“你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明遥觉得讽刺：“我不是怕你，我是觉得恶心，恶心到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想吐。”
她眸色幽冷，泛着疏远的意味：“江烬厌，你知不知道你的滥杀毁了多少人的家，知不知道自己背负着多少无辜的人命？”
少年垂下头，字字认真，句句诚恳：“对不起，但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擦枪走火才杀去仙界。”
明遥背身推开窗，清凉的夜风宛如细腻薄纱般涌入，轻轻拨动发丝。
她的房间位置在顶端，抬头便是似乎触手可及的星海苍穹，广袤无垠。
“往日是我高估了自己，我以为我能教会你怜悯苍生，同情万物，能教会你懂得生死之道，结果到头来，我只是在跟一个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怪物浪费时间。”
江烬厌没有反驳她的话，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确实是一个人人唾弃、孑然一身的怪物。
“遥，你看。”
他凑过去，摊开手心，萤火虫亮晶晶的光芒倒映在他眼底。
明遥目光在振翅欲飞的小虫身上停顿两秒，随即移开眼。
“妖界这种天气怎么会有有萤火虫，别用幻术来唬我。”
少年赶忙辩解：“不是幻术，这是真的，是我捉回来的。”
他语气恳切，知道自己杀了仙族做错了事，抓了萤火虫回来哄她高兴。
但是明遥并不领情：“就算是真的，你又是什么意思。想用你对一只小虫细心关照的温情，来弥补杀戮仙魔两族的冷血吗？痴人做梦。”
江烬厌愣怔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原以为明遥会像以前那样，因为一只萤火虫而动情，然后原谅他，最后带他回家。
可是显然事实并不是这样。
他沉思半晌，随后小心翼翼地从衣袖中摸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薄纸。
少年满怀期待地将其展开，手指轻轻抚平褶皱，将它递到明遥面前。
明遥看到纸上的几笔字画，心里一咯噔，这不是她在那个梦里画的画吗，怎么会……
照理说幻境里的东西是带不到现实的，但江烬厌太喜欢这幅画了，画上有他有明遥，落笔虽简单但却珍贵十足。
当时的他用尽了全部灵力，把画藏在衣袖中带出来，以至于没有足够的力量维持幻境，幻境很快就被明炎打破。
明遥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她皱眉问：“那不是梦，是你的幻术？”
江烬厌坦诚地点头：“是幻术，但那时你以为是梦，我就没有告诉你真相。”
他边说边捧着画纸往前迈步，却没注意到明遥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
“幻境之后你在清潭旁，不是还…”
“没有！你乱说什么！”明遥像是被触中逆鳞，猛然开口打断他。
火气上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画纸，三两下撕成无数碎片，狠狠砸回去。
“江烬厌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能不能不要总是自作多情，没有那个什么破幻境，我甚至不会对你产生一点感情！你以为你是谁，有多值得我珍重？值得我抛下成千上万魔族的性命继续对你好？！以后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少年呆滞许久，大脑空白，凄入肝脾。
他心口闷闷沉沉，绞得紧。
地上的碎纸屑被他弯腰一片片地捡起来，视如珍宝般地捧合在手心。
以前的江烬厌会耻于自己的身份和遭遇，会认为和明遥稍微的接触都是奢望；而现在的他是不尽强大的半神，是众妖仰望的妖皇，他表面是什么都得到了，可实际却是什么都失去了。
因为他喜欢的人，好像已经不会再喜欢他了。
在见到冥王之前的路上，面前不断地飘来怨灵鬼魂，在他身旁耳侧纠缠不休。
少年扫过去一个眼神，额间的神印一亮，那些鬼魂即刻便灰头土脸地飘走。
“……神女的孩子？来冥府做甚？”
不远处，一个头戴皇冠身披法袍，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现形，手中端着一个红木色的雕像。
江烬厌打量他一番，随后直奔主题，问：“我要救活死人，该怎么做？”
冥王：“你要救的人是谁？”
“魔尊，还有所有魔族。”
“妄想。”冥王指责道，“生死轮回乃自然法规，有些人可不是你想救就能救。”
江烬厌问：“有什么条件？”
“条件是小，道法为大。”冥王说，“世间所有死者的魂魄并非全部来到冥府，他们有的在三界流浪，有的则魂飞魄散，你能保证将他们全部找到吗？就算找到了，起死回生也还需要他们生前的躯体，神形结合后，再到冥海渡劫一万年，渡劫期间是生是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着面前的少年一脸严肃，冥王不禁笑了笑：“别说你一个半神，就算是你母亲来了，也不一定能救回他们。”
江烬厌：“没有其他办法吗？”
冥王没有一口否认。
他摊开另一只手，掌心上躺着一颗圆滚滚的绿色种子。
“这是聚灵花的种子，它或许会帮到你的忙，至于要怎么用好它，我想这应该由你自己想明白。”
江烬厌毫不犹豫收下了那颗种子，紧紧捏在手心。
无论什么要付出什么，他都势必要去尝试，他应允过明遥，一定要把魔界从鬼门里扯出来。
明遥又在那间屋子里待了两日，未曾踏出过房门一步。
每天早中晚有侍女给她送饭来，守着她吃完了，再把碗筷收走，顺带锁上了大门。
其实没必要，就算她们不锁，她也不会逃走。
今天来送饭的侍女看上去年纪很小，脸上的表情未脱稚嫩。
明遥拿筷子戳着盘子里的热菜，随口问了一句：“你笑什么？”
小侍女心情似乎很好，兴高采烈地和明遥分享，她说：“妖皇大人今日带着诡漠哥哥和月均长老顺利闯入仙界，杀了好多仙族，刚有捷报传回来，听他们说仙界现下已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明遥的手倏地顿住。
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死死抓着小侍女的胳膊不可置信地追问。
“你说…他杀了仙族满门？他…”
话音未落，房屋的实木门从外面被推开，江烬厌迈步走了进来。
他朝小侍女点了点下巴：“出去。”
“是，妖皇大人。”
小侍女收拾好桌上的碗筷，端着满当当的食盘匆匆离开。
房门关上的一刻，明遥打了个寒颤，她戒备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表情凝重。
江烬厌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双手垂在身侧，想上前却又不敢迈步的样子，笨拙又无措得像个小孩。
“你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明遥觉得讽刺：“我不是怕你，我是觉得恶心，恶心到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想吐。”
她眸色幽冷，泛着疏远的意味：“江烬厌，你知不知道你的滥杀毁了多少人的家，知不知道自己背负着多少无辜的人命？”
少年垂下头，字字认真，句句诚恳：“对不起，但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擦枪走火才杀去仙界。”
明遥背身推开窗，清凉的夜风宛如细腻薄纱般涌入，轻轻拨动发丝。
她的房间位置在顶端，抬头便是似乎触手可及的星海苍穹，广袤无垠。
“往日是我高估了自己，我以为我能教会你怜悯苍生，同情万物，能教会你懂得生死之道，结果到头来，我只是在跟一个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怪物浪费时间。”
江烬厌没有反驳她的话，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确实是一个人人唾弃、孑然一身的怪物。
“遥，你看。”
他凑过去，摊开手心，萤火虫亮晶晶的光芒倒映在他眼底。
明遥目光在振翅欲飞的小虫身上停顿两秒，随即移开眼。
“妖界这种天气怎么会有有萤火虫，别用幻术来唬我。”
少年赶忙辩解：“不是幻术，这是真的，是我捉回来的。”
他语气恳切，知道自己杀了仙族做错了事，抓了萤火虫回来哄她高兴。
但是明遥并不领情：“就算是真的，你又是什么意思。想用你对一只小虫细心关照的温情，来弥补杀戮仙魔两族的冷血吗？痴人做梦。”
江烬厌愣怔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原以为明遥会像以前那样，因为一只萤火虫而动情，然后原谅他，最后带他回家。
可是显然事实并不是这样。
他沉思半晌，随后小心翼翼地从衣袖中摸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薄纸。
少年满怀期待地将其展开，手指轻轻抚平褶皱，将它递到明遥面前。
明遥看到纸上的几笔字画，心里一咯噔，这不是她在那个梦里画的画吗，怎么会……
照理说幻境里的东西是带不到现实的，但江烬厌太喜欢这幅画了，画上有他有明遥，落笔虽简单但却珍贵十足。
当时的他用尽了全部灵力，把画藏在衣袖中带出来，以至于没有足够的力量维持幻境，幻境很快就被明炎打破。
明遥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她皱眉问：“那不是梦，是你的幻术？”
江烬厌坦诚地点头：“是幻术，但那时你以为是梦，我就没有告诉你真相。”
他边说边捧着画纸往前迈步，却没注意到明遥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
“幻境之后你在清潭旁，不是还…”
“没有！你乱说什么！”明遥像是被触中逆鳞，猛然开口打断他。
火气上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画纸，三两下撕成无数碎片，狠狠砸回去。
“江烬厌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能不能不要总是自作多情，没有那个什么破幻境，我甚至不会对你产生一点感情！你以为你是谁，有多值得我珍重？值得我抛下成千上万魔族的性命继续对你好？！以后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少年呆滞许久，大脑空白，凄入肝脾。
他心口闷闷沉沉，绞得紧。
地上的碎纸屑被他弯腰一片片地捡起来，视如珍宝般地捧合在手心。
以前的江烬厌会耻于自己的身份和遭遇，会认为和明遥稍微的接触都是奢望；而现在的他是不尽强大的半神，是众妖仰望的妖皇，他表面是什么都得到了，可实际却是什么都失去了。
因为他喜欢的人，好像已经不会再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