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蓉走后没多久，那个讨厌的家伙又来了。
明遥看见他就心乱如麻，抓着那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扬手朝他砸过去。
江烬厌太阳穴一跳，轻松拦下那颗明珠。他单手掂了掂分量，又原封不动地将它放回去。
“有个好消息，听不听？”
明遥扭头：“滚，不听。”
江烬厌恍若未闻，兀自说：“在魔界时你捡回家的那个小孩被找到了，你不想见他吗？”
明遥倏地回转身，惊喜地看着他。
江烬厌又道：“让你见他。答应我三个条件，可以吗？”
他明明在任何时刻都是主导者，但面对明遥，却不自觉地在话末加上问句，语气变得些许卑微。
明遥又不是傻，她果断拒绝：“不可以。”
江烬厌：“那就不让你见他。”
“……”
桌上的饭菜是侍女不久前送来的，还冒着热和的烟子，明遥却一口没吃。不仅今日，往日几天的吃食全是端进来什么样，端出去就什么样，她什么都没吃。
少年指着桌上的饭菜：“吃饭吧。”
江烬厌带明遥去了人间，他说这是第二个条件。
人间正直月半，初夜镀了黄金的圆月高挂，溪河两岸车水马龙，各式各样的花灯挂在屋檐下，和谐、安定、温馨，这是明遥许久没有再见的景象。
身旁的少年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腰间束着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意气风发，翩然出尘。
四周的灯光映在他眼底，那双平日总是清冷的眸中划入静谧柔情。
明遥不看他，只是问：“来这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逛逛。”
两人前方不远处，有座横跨河两岸的青石拱桥，桥上的青石被行人的足履磨得珠圆玉润。
江烬厌说：“人间有个传统习俗，叫走百病。在河边桥上游走，可以消灾消难，保佑平安。”
他幼年还在人间生活时，体弱多病，月均就常带他来走河桥。
那个时候可以赏花灯，听悠笛，还可以买糖葫芦。
幸福的事，他记得尤其清楚。
明遥问：“我们要走吗？”
“走吧。”
江烬厌朝她伸出一只手，语调满是恳切和期待：“牵。”
少年的手骨节分明，摊开在她面前，这是一双染过她至亲的鲜血的手，在此时却又显得无辜且真诚。
“这是第三个条件吗？”
“…嗯。”
明遥于是不再多想，伸手和他十指相握，掌心熨帖，缓缓嵌合。
二人共同踏上青石桥，明明并肩也牵手，却并不能感受到双向的恩爱。
在石桥最高处，江烬厌停下了步子。
“等会儿。”
明遥被他牵得紧，不禁眉皱如川：“差不多行了，你本就是神，哪还需要像凡人一样自欺欺人地祈祷。”
远方的明月灿烂耀眼，倒映在桥下的溪河中，被流水波纹冲散又聚合，反反复复，少年黑眸中圆月的影子也是如此。
他紧紧握着掌心里的小手，生怕对方下一秒就抽离出去。
“魔界的事，我真的知道错了。冥府冥王不能帮他们死而复生，但我已经在尝试其他办法，你再给我点时间……还有那些幸存的魔族，他们被安顿在枯林外，我以后不限制你的出行，你随时可以去看看他们…”
“江烬厌。”明遥打断他，低头盯着水中的倒影，“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为了我？还是为了和我回到以前没有隔阂的生活？”
少女垂下眼眸，缓缓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月光洒在她的发丝和侧颜，清丽优雅，却遥不可及。
“其实看到你做这么多，觉得你也挺可怜的，所以我还是早点告诉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无论你付出多少，我都不会再有半点感触。”
明遥觉得自己的意思很明了，她本不想这么决绝地重复伤人肺腑的话，但也明白该及时同江烬厌划清界线，让他趁早死心。
曾经那段朦胧的感情不该也不能有结果，它应该像被抛弃的垃圾，永远石沉大海。
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但日月既往，不可追复。
江烬厌沉默半晌，随后轻轻点头，瞳中的月影消失不见，他没再重新牵起她。
“回去吧。”
穷奇在闹市外的树林等着他们。
大老虎捞了几只野兔，吃饱了正趴在树下打盹。
江烬厌粗鲁地拽着金角把它揪起来，又掐了把它两腮的肉。
大老虎疼得嗷嗷叫，委屈地垂下头。
明遥伸手摸了摸它的一身软毛，想起自己的浮月。
浮月在仙魔大战中为了保护她而破损，之后又被持续了几日几夜的烈火烧成灰烬，再无迹可寻。
那不只是一件武器，它陪她长大，带她出行，保护她的安全，早就在无声无息中成了她的伙伴。
江烬厌见她站在原地出神，问：“在想你的那柄剑吗？”
明遥愕然：“你怎么知道…”
其实，浮月对明遥就像穷奇对江烬厌，虽然他待那只大老虎不怎么温柔，但毕竟是一头死心塌地的跟班，所以他只看一眼，就猜到明遥在想什么。
少年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两臂长的弓，两头形似翅膀，银白色原身上镶嵌着金色的复杂花纹，精致华贵。
他递到她面前：“浮月没了，这个送你，它就月魂。”
明遥愣了半晌都没有伸手去接。
“为什么要送我…”
“防身用，月魂威力很强，它能保护你的安全。”
明遥不能否认他的话，虽然她没用过弓，但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武器也比赤手空拳的好。
她收下了月魂：“我不会谢你的，我以前也把千槿送给你，我们算是扯平了。”
江烬厌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说这种话，只顺从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能改变什么，所以即使你讨厌我也没关系。”
少年的声音刻意放柔，绵言细语：“如果你愿意，我就一直爱你，但你要不愿意，相思也未尝不可。”
明遥愣怔地望着他的双眸，捏紧手中的弓身，半晌回神，随即将头扭向一边。
四周落叶随风一卷，天空中阴云顷刻汇聚。
自仙族遭绞杀以来，三界气候变化日异月殊，看这势态，便是要落雨了。
江烬厌轻松跃上穷奇后背，俯视着地面的少女，朝她伸出手。
“拉你上来。”
明遥神色闪过一丝的愠怒，她抿抿唇，低骂：“小孩。”
江烬厌看着她白皙的手搭在自己掌心，对她的话不予反驳。
但不会有人知道，他本来就是小孩，就算是妖皇是半神，拥有操天控地的能力，他也仍会因为驱逐而茫然，会因为责骂而委屈，因为被喜欢的人一次次地拒绝而躲起来偷偷掉眼泪。
明遥看见他就心乱如麻，抓着那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扬手朝他砸过去。
江烬厌太阳穴一跳，轻松拦下那颗明珠。他单手掂了掂分量，又原封不动地将它放回去。
“有个好消息，听不听？”
明遥扭头：“滚，不听。”
江烬厌恍若未闻，兀自说：“在魔界时你捡回家的那个小孩被找到了，你不想见他吗？”
明遥倏地回转身，惊喜地看着他。
江烬厌又道：“让你见他。答应我三个条件，可以吗？”
他明明在任何时刻都是主导者，但面对明遥，却不自觉地在话末加上问句，语气变得些许卑微。
明遥又不是傻，她果断拒绝：“不可以。”
江烬厌：“那就不让你见他。”
“……”
桌上的饭菜是侍女不久前送来的，还冒着热和的烟子，明遥却一口没吃。不仅今日，往日几天的吃食全是端进来什么样，端出去就什么样，她什么都没吃。
少年指着桌上的饭菜：“吃饭吧。”
江烬厌带明遥去了人间，他说这是第二个条件。
人间正直月半，初夜镀了黄金的圆月高挂，溪河两岸车水马龙，各式各样的花灯挂在屋檐下，和谐、安定、温馨，这是明遥许久没有再见的景象。
身旁的少年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腰间束着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意气风发，翩然出尘。
四周的灯光映在他眼底，那双平日总是清冷的眸中划入静谧柔情。
明遥不看他，只是问：“来这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逛逛。”
两人前方不远处，有座横跨河两岸的青石拱桥，桥上的青石被行人的足履磨得珠圆玉润。
江烬厌说：“人间有个传统习俗，叫走百病。在河边桥上游走，可以消灾消难，保佑平安。”
他幼年还在人间生活时，体弱多病，月均就常带他来走河桥。
那个时候可以赏花灯，听悠笛，还可以买糖葫芦。
幸福的事，他记得尤其清楚。
明遥问：“我们要走吗？”
“走吧。”
江烬厌朝她伸出一只手，语调满是恳切和期待：“牵。”
少年的手骨节分明，摊开在她面前，这是一双染过她至亲的鲜血的手，在此时却又显得无辜且真诚。
“这是第三个条件吗？”
“…嗯。”
明遥于是不再多想，伸手和他十指相握，掌心熨帖，缓缓嵌合。
二人共同踏上青石桥，明明并肩也牵手，却并不能感受到双向的恩爱。
在石桥最高处，江烬厌停下了步子。
“等会儿。”
明遥被他牵得紧，不禁眉皱如川：“差不多行了，你本就是神，哪还需要像凡人一样自欺欺人地祈祷。”
远方的明月灿烂耀眼，倒映在桥下的溪河中，被流水波纹冲散又聚合，反反复复，少年黑眸中圆月的影子也是如此。
他紧紧握着掌心里的小手，生怕对方下一秒就抽离出去。
“魔界的事，我真的知道错了。冥府冥王不能帮他们死而复生，但我已经在尝试其他办法，你再给我点时间……还有那些幸存的魔族，他们被安顿在枯林外，我以后不限制你的出行，你随时可以去看看他们…”
“江烬厌。”明遥打断他，低头盯着水中的倒影，“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为了我？还是为了和我回到以前没有隔阂的生活？”
少女垂下眼眸，缓缓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月光洒在她的发丝和侧颜，清丽优雅，却遥不可及。
“其实看到你做这么多，觉得你也挺可怜的，所以我还是早点告诉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无论你付出多少，我都不会再有半点感触。”
明遥觉得自己的意思很明了，她本不想这么决绝地重复伤人肺腑的话，但也明白该及时同江烬厌划清界线，让他趁早死心。
曾经那段朦胧的感情不该也不能有结果，它应该像被抛弃的垃圾，永远石沉大海。
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但日月既往，不可追复。
江烬厌沉默半晌，随后轻轻点头，瞳中的月影消失不见，他没再重新牵起她。
“回去吧。”
穷奇在闹市外的树林等着他们。
大老虎捞了几只野兔，吃饱了正趴在树下打盹。
江烬厌粗鲁地拽着金角把它揪起来，又掐了把它两腮的肉。
大老虎疼得嗷嗷叫，委屈地垂下头。
明遥伸手摸了摸它的一身软毛，想起自己的浮月。
浮月在仙魔大战中为了保护她而破损，之后又被持续了几日几夜的烈火烧成灰烬，再无迹可寻。
那不只是一件武器，它陪她长大，带她出行，保护她的安全，早就在无声无息中成了她的伙伴。
江烬厌见她站在原地出神，问：“在想你的那柄剑吗？”
明遥愕然：“你怎么知道…”
其实，浮月对明遥就像穷奇对江烬厌，虽然他待那只大老虎不怎么温柔，但毕竟是一头死心塌地的跟班，所以他只看一眼，就猜到明遥在想什么。
少年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两臂长的弓，两头形似翅膀，银白色原身上镶嵌着金色的复杂花纹，精致华贵。
他递到她面前：“浮月没了，这个送你，它就月魂。”
明遥愣了半晌都没有伸手去接。
“为什么要送我…”
“防身用，月魂威力很强，它能保护你的安全。”
明遥不能否认他的话，虽然她没用过弓，但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武器也比赤手空拳的好。
她收下了月魂：“我不会谢你的，我以前也把千槿送给你，我们算是扯平了。”
江烬厌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说这种话，只顺从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能改变什么，所以即使你讨厌我也没关系。”
少年的声音刻意放柔，绵言细语：“如果你愿意，我就一直爱你，但你要不愿意，相思也未尝不可。”
明遥愣怔地望着他的双眸，捏紧手中的弓身，半晌回神，随即将头扭向一边。
四周落叶随风一卷，天空中阴云顷刻汇聚。
自仙族遭绞杀以来，三界气候变化日异月殊，看这势态，便是要落雨了。
江烬厌轻松跃上穷奇后背，俯视着地面的少女，朝她伸出手。
“拉你上来。”
明遥神色闪过一丝的愠怒，她抿抿唇，低骂：“小孩。”
江烬厌看着她白皙的手搭在自己掌心，对她的话不予反驳。
但不会有人知道，他本来就是小孩，就算是妖皇是半神，拥有操天控地的能力，他也仍会因为驱逐而茫然，会因为责骂而委屈，因为被喜欢的人一次次地拒绝而躲起来偷偷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