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厘头变回了小草，枯黄软焉，种在花盆里，叶子都立不起来。
明遥不知道江烬厌救回他的办法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办法需要耗费多长时间，她只能日复一日地等，即使遥遥无望，她也没法放弃。
妖界的地牢防守森严，里面关押的大多是极恶之妖，倘若让他们逃出生天，后果不堪设想。
某夜凌晨。
牢门的侍卫一如往常地值守，时不时打几个哈欠。
忽然拂过的晚风清新凉爽，夹带着一缕沁人心脾的花香，踏风而来的少女脚步轻盈，袖衫扫过几瓣桃浦色花瓣。
侍卫瞬间没了困意：“明、明姑娘…”
明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亮出一副假令牌：“我要见那个魔族太子。”
侍卫看清她手里的令牌，连忙点头：“好，属下这就带路。”
明炎行刺失败后还真侥幸捡回一条命，江烬厌信守承诺没有杀他，只让人将他关在了地牢中。
明炎心里清楚，江烬厌不杀他不为其他，只因为他是明遥的哥哥。
牢门不远处传来脚步，明炎习以为常，懒得去看，背身面朝着石墙，直到铁栏外一声细小的呼唤传进耳朵。
他猛然回头，看见少女略憔悴的面容。
“明遥……你怎么来了？”
明遥蹲下身，隔着铁栏和他对望。
“你不希望我来吗？”
“不是…”
“阿兄。”
脆生生的两个字将明炎要说的话尽数堵了回去，他一时茫然，似是在消化这个许久未听到的称呼。
自从明遥发现他和江无华勾结后，就再没有这样叫过他。
少女神色忧伤，乌羽般的眼睫微微下垂。
“你以前做过的对不起魔族的事，我都原谅了。阿兄，父王去世了，我们的族人四处逃难，魔界被一场火烧得生灵涂炭，现在只剩你和我，我不想再跟你视若仇敌。”
明炎捏紧的拳头渐渐松开，语含愧疚：“抱歉，以往的事…抱歉。”
男人双手双脚被锁链禁锢着，不能靠近铁栏，他望向明遥，重拾报仇雪恨的希望。
“遥儿，现在能杀江烬厌的人只有你，你行动不受限制，出手方便，只要找到机会接近他，就取了他的狗命！”
明遥默不作声地听着，难以给出回应。
要说接近江烬厌，可谓易如反掌，她虽每天都避着他，他却自己上赶着往前凑，言行举止似乎从未把她当做过会取自己性命的定时炸弹。
可是要想一招制敌，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现在既是半神，又是妖皇，不死之身哪那么容易解决。”
明炎沉思片刻，随即道：“去冥府吧，遥儿，去找冥王，告诉他你的苦衷和处境，他或许会有办法。”
是啊，冥王掌管生死，即使是神陨落后也归他管，他如若起了怜悯之心，说不准真会帮这个忙。
找到突破口后，明遥不知为何变得有些犹豫，她喃喃自语：“江烬厌是半神，他要是死了，世间的生灵会不会也…”
“不会的。”明炎安抚道，“养育苍生的是神力，而并非神本身，江烬厌只是一具寄体，他死后体内的神力并不会消散，它们永生不灭，生灵永世存活。”
“可是…”
明遥咬唇，吞吞吐吐半晌，发现自己竟再找不到哪怕一个替江烬厌洗白的由头。
“可是，我是说万一，万一冥王不愿意帮我们…”
男人脸色微沉，打断道：“遥儿，你怎么了，你是不舍得杀他吗？”
明炎一句话戳中她的心思，少女深深埋下头，快要哭出来。
明遥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找到动手机会以前，誓言铮铮地说要亲手为魔族报仇的是她，但在找到机会后慌乱想要逃避的也是她。
她狠心杀了给无厘头下毒的仲蓉，照理也应足够决绝地杀死祸害魔界的江烬厌，可是每当面对他，她的心智就像是被重重束缚。
明炎：“我们的族人在那场大战中，有的牺牲在边界，有的被烈火活活烧死，有的则拖家带口逃往人间。遥儿，你是魔族公主，父王走后魔界大任落在你肩上，你得给死去的英灵一个交代，还幸存的魔族一个未来，江烬厌他必须死。”
明遥进退两难，许久给不出一个确切的回答。
一面要她向前，报仇雪恨，一面又要她退后，守住内心净土。
少女假意轻松地笑了笑，满眼温和：“阿兄，你再给我点时间吧。”
漫漫长夜，寂寥无声。
诡漠迈步进殿，走过长长廊道，朝高处的人俯身跪地。
“厌皇，明姑娘刚去妖牢见了那个魔族。”
少年面庞藏匿在阴影下，看不见神情，语调也平淡：“知道了。”
诡漠再度垂头，又将明炎和明遥的谈话内容告知了出去。
他其实挺怕的，厌皇性冷残暴，倘若知道平日里自己心悉心爱护的人竟想杀了自己，明姑娘极大可能下场惨烈；但他生性忠君，更不能让厌皇在一个娇弱姑娘手下出事。
诡漠猜，厌皇现在一定百感交集。
江烬厌许久没出声，不知多久后，他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诡漠：“月长老知道，还有妖牢的一些侍从也知道。”
“下去告诉他们，今晚所见所闻统统忘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诡漠搞不懂了：“…是。”
笠日，天将破晓，妖牢传来明炎的死讯。
金橙天际渲染，似焰焰火种灼烧万物。
明遥闻言不可置信地赶到妖牢，却在看见男人的尸体后，如坠冰窖。
他的胸膛被利器刺穿，破开的伤口似乌黑窟窿。
这个死法，和江无华一模一样……
明遥拨开重重人群，问一旁昨晚值守的侍卫：“江烬厌来过妖牢吗”
侍卫头摇得跟拨浪鼓：“没有，妖皇大人不会来这种地方。”
“真的吗？”
“属下不敢撒谎…”
明遥让侍卫打开牢门，兀自跨步进去。里面环境比她想象中要好，没有恶臭也没有蚊虫，只是在明炎原本依靠的墙角处，赫然一个血写的“江”。
血迹已经干涸，却似乎能透过那个字看见他濒死时的无助、绝望。
明遥心脏狂跳，慌乱地将周围的黑土捧起来，将那个字掩盖。
再回身，簇拥的妖群已向前齐齐俯首跪下，江烬厌步子略急赶来。
明遥走出牢间，还未开口，对面的人先一步心急解释：“我没有杀他。”
少年神色有些慌乱，他真的没有杀明炎，那个和江无华一模一样的伤口，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如果我要杀他，不会等到现在。”江烬厌百口莫辩，找尽所有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一旁的月均也替他说话：“明姑娘，厌皇昨夜确实未曾踏出妖殿半步，老夫可以作证，况且厌皇身为一族之主，不会敢做不敢当。”
明遥保持沉默。
正常时的江烬厌或许真的没有动手，可是如果有万一呢？万一他是在失去理智和意识后杀的明炎…就像在魔界时那样。
良久，少女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没事，明炎死就死罢…我与他早就不再是兄妹了，死就死罢…”
江烬厌不太理解她的话，她话中的意思，仍认为他是罪魁祸首吗？
思索那几刻，明遥转而一扫脸上阴霾，忽地凑过去主动拉他的手。
声音娇滴滴：“江烬厌，我不喜欢见血，更不喜欢死人，最近几日我老是做噩梦，我想出去散散心，可以吗？你放心，我不会走太久太远，更不会逃跑，我想回魔界看看。”
明遥知道，江烬厌一定会同意，他对她无法割舍的喜欢是能永远被她利用的工具，只要稍稍笑一笑，撒撒娇，无论什么他都会满足。
少年也轻轻扬唇，复杂的神情在一瞬隐去，如明遥所料：“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明遥松开他的手，又道：“你不许让人跟着我哦，不然我会生气的，以后都不理你了。”
他点头：“嗯，不会。”
月均在背后驱散妖群，帮忙处理了明炎的尸体，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回过身时，发现明遥一刻也不想多演，早就拍拍屁股跑远了。
江烬厌感受着手心逐渐散去的余温，问：“人是我杀的吗？”
月均摇了摇头：“不是，他胸前伤口并非源自劣灵，并且你神智里的劣灵早在仙族尽逝后就已经平息了，它们不会再操控你行恶。”
想到方才明遥质问的言辞，他问：“需要再向明姑娘解释吗？”
江烬厌垂眸：“不用了，她只是想找个离开妖界的借口而已。”
她想要，那就给她。
江烬厌以前一贫如洗时，明遥爱他所有；而他现在坐拥万里江山，她却什么都瞧不起，不索取不要求，兜兜转转提出一个条件，他自然会义无反顾地同意。
哪怕这个条件会危及他的性命，他也配合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明遥不知道江烬厌救回他的办法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办法需要耗费多长时间，她只能日复一日地等，即使遥遥无望，她也没法放弃。
妖界的地牢防守森严，里面关押的大多是极恶之妖，倘若让他们逃出生天，后果不堪设想。
某夜凌晨。
牢门的侍卫一如往常地值守，时不时打几个哈欠。
忽然拂过的晚风清新凉爽，夹带着一缕沁人心脾的花香，踏风而来的少女脚步轻盈，袖衫扫过几瓣桃浦色花瓣。
侍卫瞬间没了困意：“明、明姑娘…”
明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亮出一副假令牌：“我要见那个魔族太子。”
侍卫看清她手里的令牌，连忙点头：“好，属下这就带路。”
明炎行刺失败后还真侥幸捡回一条命，江烬厌信守承诺没有杀他，只让人将他关在了地牢中。
明炎心里清楚，江烬厌不杀他不为其他，只因为他是明遥的哥哥。
牢门不远处传来脚步，明炎习以为常，懒得去看，背身面朝着石墙，直到铁栏外一声细小的呼唤传进耳朵。
他猛然回头，看见少女略憔悴的面容。
“明遥……你怎么来了？”
明遥蹲下身，隔着铁栏和他对望。
“你不希望我来吗？”
“不是…”
“阿兄。”
脆生生的两个字将明炎要说的话尽数堵了回去，他一时茫然，似是在消化这个许久未听到的称呼。
自从明遥发现他和江无华勾结后，就再没有这样叫过他。
少女神色忧伤，乌羽般的眼睫微微下垂。
“你以前做过的对不起魔族的事，我都原谅了。阿兄，父王去世了，我们的族人四处逃难，魔界被一场火烧得生灵涂炭，现在只剩你和我，我不想再跟你视若仇敌。”
明炎捏紧的拳头渐渐松开，语含愧疚：“抱歉，以往的事…抱歉。”
男人双手双脚被锁链禁锢着，不能靠近铁栏，他望向明遥，重拾报仇雪恨的希望。
“遥儿，现在能杀江烬厌的人只有你，你行动不受限制，出手方便，只要找到机会接近他，就取了他的狗命！”
明遥默不作声地听着，难以给出回应。
要说接近江烬厌，可谓易如反掌，她虽每天都避着他，他却自己上赶着往前凑，言行举止似乎从未把她当做过会取自己性命的定时炸弹。
可是要想一招制敌，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现在既是半神，又是妖皇，不死之身哪那么容易解决。”
明炎沉思片刻，随即道：“去冥府吧，遥儿，去找冥王，告诉他你的苦衷和处境，他或许会有办法。”
是啊，冥王掌管生死，即使是神陨落后也归他管，他如若起了怜悯之心，说不准真会帮这个忙。
找到突破口后，明遥不知为何变得有些犹豫，她喃喃自语：“江烬厌是半神，他要是死了，世间的生灵会不会也…”
“不会的。”明炎安抚道，“养育苍生的是神力，而并非神本身，江烬厌只是一具寄体，他死后体内的神力并不会消散，它们永生不灭，生灵永世存活。”
“可是…”
明遥咬唇，吞吞吐吐半晌，发现自己竟再找不到哪怕一个替江烬厌洗白的由头。
“可是，我是说万一，万一冥王不愿意帮我们…”
男人脸色微沉，打断道：“遥儿，你怎么了，你是不舍得杀他吗？”
明炎一句话戳中她的心思，少女深深埋下头，快要哭出来。
明遥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找到动手机会以前，誓言铮铮地说要亲手为魔族报仇的是她，但在找到机会后慌乱想要逃避的也是她。
她狠心杀了给无厘头下毒的仲蓉，照理也应足够决绝地杀死祸害魔界的江烬厌，可是每当面对他，她的心智就像是被重重束缚。
明炎：“我们的族人在那场大战中，有的牺牲在边界，有的被烈火活活烧死，有的则拖家带口逃往人间。遥儿，你是魔族公主，父王走后魔界大任落在你肩上，你得给死去的英灵一个交代，还幸存的魔族一个未来，江烬厌他必须死。”
明遥进退两难，许久给不出一个确切的回答。
一面要她向前，报仇雪恨，一面又要她退后，守住内心净土。
少女假意轻松地笑了笑，满眼温和：“阿兄，你再给我点时间吧。”
漫漫长夜，寂寥无声。
诡漠迈步进殿，走过长长廊道，朝高处的人俯身跪地。
“厌皇，明姑娘刚去妖牢见了那个魔族。”
少年面庞藏匿在阴影下，看不见神情，语调也平淡：“知道了。”
诡漠再度垂头，又将明炎和明遥的谈话内容告知了出去。
他其实挺怕的，厌皇性冷残暴，倘若知道平日里自己心悉心爱护的人竟想杀了自己，明姑娘极大可能下场惨烈；但他生性忠君，更不能让厌皇在一个娇弱姑娘手下出事。
诡漠猜，厌皇现在一定百感交集。
江烬厌许久没出声，不知多久后，他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诡漠：“月长老知道，还有妖牢的一些侍从也知道。”
“下去告诉他们，今晚所见所闻统统忘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诡漠搞不懂了：“…是。”
笠日，天将破晓，妖牢传来明炎的死讯。
金橙天际渲染，似焰焰火种灼烧万物。
明遥闻言不可置信地赶到妖牢，却在看见男人的尸体后，如坠冰窖。
他的胸膛被利器刺穿，破开的伤口似乌黑窟窿。
这个死法，和江无华一模一样……
明遥拨开重重人群，问一旁昨晚值守的侍卫：“江烬厌来过妖牢吗”
侍卫头摇得跟拨浪鼓：“没有，妖皇大人不会来这种地方。”
“真的吗？”
“属下不敢撒谎…”
明遥让侍卫打开牢门，兀自跨步进去。里面环境比她想象中要好，没有恶臭也没有蚊虫，只是在明炎原本依靠的墙角处，赫然一个血写的“江”。
血迹已经干涸，却似乎能透过那个字看见他濒死时的无助、绝望。
明遥心脏狂跳，慌乱地将周围的黑土捧起来，将那个字掩盖。
再回身，簇拥的妖群已向前齐齐俯首跪下，江烬厌步子略急赶来。
明遥走出牢间，还未开口，对面的人先一步心急解释：“我没有杀他。”
少年神色有些慌乱，他真的没有杀明炎，那个和江无华一模一样的伤口，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如果我要杀他，不会等到现在。”江烬厌百口莫辩，找尽所有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一旁的月均也替他说话：“明姑娘，厌皇昨夜确实未曾踏出妖殿半步，老夫可以作证，况且厌皇身为一族之主，不会敢做不敢当。”
明遥保持沉默。
正常时的江烬厌或许真的没有动手，可是如果有万一呢？万一他是在失去理智和意识后杀的明炎…就像在魔界时那样。
良久，少女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没事，明炎死就死罢…我与他早就不再是兄妹了，死就死罢…”
江烬厌不太理解她的话，她话中的意思，仍认为他是罪魁祸首吗？
思索那几刻，明遥转而一扫脸上阴霾，忽地凑过去主动拉他的手。
声音娇滴滴：“江烬厌，我不喜欢见血，更不喜欢死人，最近几日我老是做噩梦，我想出去散散心，可以吗？你放心，我不会走太久太远，更不会逃跑，我想回魔界看看。”
明遥知道，江烬厌一定会同意，他对她无法割舍的喜欢是能永远被她利用的工具，只要稍稍笑一笑，撒撒娇，无论什么他都会满足。
少年也轻轻扬唇，复杂的神情在一瞬隐去，如明遥所料：“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明遥松开他的手，又道：“你不许让人跟着我哦，不然我会生气的，以后都不理你了。”
他点头：“嗯，不会。”
月均在背后驱散妖群，帮忙处理了明炎的尸体，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回过身时，发现明遥一刻也不想多演，早就拍拍屁股跑远了。
江烬厌感受着手心逐渐散去的余温，问：“人是我杀的吗？”
月均摇了摇头：“不是，他胸前伤口并非源自劣灵，并且你神智里的劣灵早在仙族尽逝后就已经平息了，它们不会再操控你行恶。”
想到方才明遥质问的言辞，他问：“需要再向明姑娘解释吗？”
江烬厌垂眸：“不用了，她只是想找个离开妖界的借口而已。”
她想要，那就给她。
江烬厌以前一贫如洗时，明遥爱他所有；而他现在坐拥万里江山，她却什么都瞧不起，不索取不要求，兜兜转转提出一个条件，他自然会义无反顾地同意。
哪怕这个条件会危及他的性命，他也配合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