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遥悄声悄息地回到妖界，原以为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到在房门口碰见悠哉自在的江烬厌，忙把怀中的无量瓶揣得更稳。
她看着少年，笑得十分灿烂：“我回来啦，看吧，该不是在骗你吧。”
她的笑容很真，真到江烬厌怀疑她是不是说到做到，真只回了趟魔界。
“嗯，没骗我。”
明遥不敢离他太近，怕他碰到自己袖里藏的无量瓶，只故作慵懒模样捏了捏肩，说：“这一路可累了，江烬厌，我想喝芙蓉茶，你陪我好不好？”
“好。”意料之中的回答，“我让人煮。”
明遥神色一丝放松，跟着他推门进入房间，在小圆桌前面对面坐下。
少年一手搭着桌沿，眼睛像空荡荡的幽谷，一言不发。
气氛格外沉闷。
明遥只得自己找话题：“你这几天怎么了，没睡好吗？脸色好差。”
江烬厌对此并无察觉，他只觉得自己近来体乏多困，浑身都没劲。
“…有点。”
明遥笑开来，贴心道：“那你可要好好休息，别累着身子了。”
许久未曾听到过的关心话语让他心头一暖，如沐春风。
煮好茶的侍女在屋外轻叩两声木门，明遥忽地立起身。
“我去端。”
背过江烬厌的视线，她从袖口中掏出无量瓶，开门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盘时，悄无声息地将其中清液往茶壶里倒了一部分。
回到圆桌，她若无其事提起茶壶，往乘着芙蓉花瓣的茶杯里倒茶，再将其中一杯递给江烬厌。
少年平静泰然，接过茶杯轻抿一口。
明遥端着自己的茶，开始找借口：“太烫啦，我等一会儿喝凉的，你渴你就先喝哦。”
江烬厌垂眸，将其一饮而尽。
明遥心里瞬间舒坦，庆幸第一步比预想中要顺利。
“喝这么快？你这么喜欢芙蓉茶，要不然以后每天都陪我喝，怎么样？”
江烬厌点点头：“要喝多久？”
“嗯…喝久一点嘛，看你病怏怏的，多喝茶对身体好。”
江烬厌不曾听说过这种说法，但此刻他也没那么多精力去追根究底，更没有拆穿她。
他问：“妖界几月后有妖寿，你想去吗？”
明遥推开面前的茶杯，满脸好奇：“妖寿？是干嘛的呀？”
“妖族的节日。”
明遥玩味地直视着少年的黑眸，眉眼弯弯：“你是想让我陪你去吗？陪你去了的话，你就必须要陪我喝茶哦。”
江烬厌也扯起嘴角，有些牵强：“好。”
后来的几月，明遥每日亲自煮茶，亲手将茶送到江烬厌面前，亲眼看他喝下去。
说的是陪她，但其实每回都只有他一个人喝，看着少女面前满当当的漂着花瓣的清茶，他却不丝毫不起疑心。
好像于他而言，能每天喝到明遥煮的茶是件很幸福的事，这种存在得并不真切的幸福已经日渐深入骨髓，少了一天都不行。
妖寿是妖族唯一的节日，他们会在当天夜里举灯望月，推杯换盏，以象征对未来的期待和祝愿。
妖寿为第一任妖皇所提名，世世代代延传至今。现存妖族历经风霜坎坷，他们是曾经恶徒的子嗣，却不代表他们的品行仍然恶劣，所有人都有追求美好期盼未来的权利，妖族也一样。
到时辰时，江烬厌升起圆月，驱散夜空中团团云雾，还星海一片澄澈。
要说领导者，他其实算不上一位合格的妖皇。
他不尽责，不体恤妖民，冷漠，孤傲，金屋藏娇，仗着权势想让太阳升就升，想让月亮落就落。
不过好在他并非暴君，从未伤过无辜妖族分毫，加之屠杀仙族的功德，妖民都很敬重他。
看见他和明遥并肩走来，纷纷垂头行礼。
明遥四处张望，发现妖界集市与人间的十分相似，饭店酒馆甚至青楼，一应俱全，国泰民安。
两人踏上停靠在湖岸的小舟，乘着湖水温柔的波浪，点点漂离。
四周都静悄悄，只有岸上不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欢闹，融于深沉广阔的黑夜。
一旦和江烬厌独处，明遥便情不自禁地心慌，一会儿理理裙摆，一会儿摸摸发簪，怎么都不自在。
最后，她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包，这是刚才路过集市时，一个小孩跑来塞给她的。
牵着四角掀开，麻布中躺着几块花状的报春色糕点。
江烬厌看了眼，说：“这是妖族每年妖寿时才会做的东西，与他们而言，很珍贵。说明那小孩很喜欢你。”
明遥拿起一块，剩下的朝他递过去：“你也吃，他给我们的，说明他也很喜欢你。”
少年笑了笑，拿了块捏在手里，却迟迟没有入口。
明遥不管他，兀自将手里的花糕一口塞进嘴里，细腻香甜的口感深入肺腑，只是还未来得及细品，“咔砰”一声，有什么东西碎在了嘴中。
她脸色一变，连忙吐出来，看见一颗裂了条缝的合欢色珍珠滚落在地。
江烬厌：“……”
“每家的花糕里只有一块包着珍珠，谁吃到，谁才是被上天眷顾的人…”
明遥悲从中来，眷顾个屁哦，她牙被磕得疼死了。
对面的少年沉默地起身，来到她面前垂头俯腰，单膝跪下。
“哪边？”
明遥嗡声嗡气：“右边。”
他伸出手，四指轻轻拖着她下颌，拇指侵入两片嫣红的唇，探进口中。
不比鱼水之欢，却又胜似肌肤之亲。
明遥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自己牙齿上抚过，又痒又疼，心想要不一口咬断他手指解个气。
然而等不及她多想，对面的岸上悠悠升起几盏鲜明的天灯，点燃黯淡的夜幕。
明遥瞪眼指着远处，示意面前的人快看。
江烬厌用灵力治愈了她的牙疼，正要开口，却忽然被兴奋的少女捧住脸，脑袋转向背后。
天灯，繁星，圆月，灿烂炳辉，应接不暇。
成百上千的金橙火光乘风而上，在夜空游荡漂泊，璀璨耀眼，化为一条川流不息的灯河，涌流远方。
明遥仰头长望，万千明灯照亮她的面庞。
“是妖民放的天灯吗？好漂亮。”
璀璨的光芒洒落在少年眼底，让那双眼眸难得清澈透亮。
他轻声道：“以前在魔界的时候，你说想看人间佳节人们放的天灯，想看它们在天空汇集成海，但一直没有机会。现在看到了，高兴吗？”
明遥愣怔的看着他：“天灯…是你放的？”
江烬厌表情些许苦涩：“没有，是妖民放的。”
他只下达了命令而已。
少女眼中的繁星灯海，泛起模糊的光辉轮廓。
记不得是多久以前，她在书册上看见人间百姓春节的习俗，他们阖家团圆，挑灯赏月，放上夜空的天灯夺人眼目，光彩绚丽。
她想去人间，想亲眼看看满天灯火，可明公侯顾及她的安危，从不允许她在那种热闹日子去冒险。
当初与江烬厌在遥炎放出成群萤火虫，她告诉他如果见不到民间灯海，那就在魔界看漫天萤火。
如今她虽身在妖界，却这般巧合地实现了夙愿。
而在这背后操控的，除了那个满眼都是她、把她所言记得一清二楚的傻子，还会有谁呢。
空中的海河源源不断，每盏燃烧的天灯相互推搡拥挤，掩盖暮色原本的幽暗，撑起整片苍穹。
少年的面庞在光照下明媚清爽，棱角分明，他正欲说什么，偏过头的下一刻，一张柔软的唇猝不及防地亲在他嘴角。
无数明灯引路，漂泊木舟在湖面泛起细波。
明遥没有闭眼，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她看清他眼中的诧异和震惊，她眼睫轻颤，悲悯、苦涩、辛酸，融合交杂。
他愣愣地反应过来，伸出一只手扣着明遥的后脑勺，松开一瞬，换个方向继续吻。
在与心仪之人的缠绵中，江烬厌做不到游刃有余，他吻技生涩，但也还是尽力照顾明遥的感受。
他也不闭眼，看着少女眼尾淌出晶莹，用拇指替她轻轻拭去，却不愿意松口。
明遥本无意逃避，直到吻得胸闷头晕，才无力地咬住他的下唇。
“放开了，笨蛋。”
江烬厌听话地与她拉开距离，回味着气氛中的旖旎。
明遥皱起眉，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只是刚才那一刻，感性赢过理性，让她莽莽撞撞地付诸行动。
忽视他的身份，忽视他曾犯下的滔天大罪，她只看见面前的少年记得她往日说过的话，看见他为她亮起数不胜数天灯，为她涌流灿烂灯海。
冲动过后，理智回魂，明遥全当刚才一切都是她演的戏的一部分。
她对少年道：“人家都让你给亲了，你可得要负责哦。”
江烬厌问：“想让我做什么？”
“让我想想啊…”
明遥恋恋不舍地望着头顶灯海，眼眸中带着遗留的闪烁，思忖半晌，随后她朝对面的人笑弯唇，语气焉坏，不再分得清是否为假戏真做。
“我想要你一直爱我，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要死心塌地地爱我。”
她看着少年，笑得十分灿烂：“我回来啦，看吧，该不是在骗你吧。”
她的笑容很真，真到江烬厌怀疑她是不是说到做到，真只回了趟魔界。
“嗯，没骗我。”
明遥不敢离他太近，怕他碰到自己袖里藏的无量瓶，只故作慵懒模样捏了捏肩，说：“这一路可累了，江烬厌，我想喝芙蓉茶，你陪我好不好？”
“好。”意料之中的回答，“我让人煮。”
明遥神色一丝放松，跟着他推门进入房间，在小圆桌前面对面坐下。
少年一手搭着桌沿，眼睛像空荡荡的幽谷，一言不发。
气氛格外沉闷。
明遥只得自己找话题：“你这几天怎么了，没睡好吗？脸色好差。”
江烬厌对此并无察觉，他只觉得自己近来体乏多困，浑身都没劲。
“…有点。”
明遥笑开来，贴心道：“那你可要好好休息，别累着身子了。”
许久未曾听到过的关心话语让他心头一暖，如沐春风。
煮好茶的侍女在屋外轻叩两声木门，明遥忽地立起身。
“我去端。”
背过江烬厌的视线，她从袖口中掏出无量瓶，开门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盘时，悄无声息地将其中清液往茶壶里倒了一部分。
回到圆桌，她若无其事提起茶壶，往乘着芙蓉花瓣的茶杯里倒茶，再将其中一杯递给江烬厌。
少年平静泰然，接过茶杯轻抿一口。
明遥端着自己的茶，开始找借口：“太烫啦，我等一会儿喝凉的，你渴你就先喝哦。”
江烬厌垂眸，将其一饮而尽。
明遥心里瞬间舒坦，庆幸第一步比预想中要顺利。
“喝这么快？你这么喜欢芙蓉茶，要不然以后每天都陪我喝，怎么样？”
江烬厌点点头：“要喝多久？”
“嗯…喝久一点嘛，看你病怏怏的，多喝茶对身体好。”
江烬厌不曾听说过这种说法，但此刻他也没那么多精力去追根究底，更没有拆穿她。
他问：“妖界几月后有妖寿，你想去吗？”
明遥推开面前的茶杯，满脸好奇：“妖寿？是干嘛的呀？”
“妖族的节日。”
明遥玩味地直视着少年的黑眸，眉眼弯弯：“你是想让我陪你去吗？陪你去了的话，你就必须要陪我喝茶哦。”
江烬厌也扯起嘴角，有些牵强：“好。”
后来的几月，明遥每日亲自煮茶，亲手将茶送到江烬厌面前，亲眼看他喝下去。
说的是陪她，但其实每回都只有他一个人喝，看着少女面前满当当的漂着花瓣的清茶，他却不丝毫不起疑心。
好像于他而言，能每天喝到明遥煮的茶是件很幸福的事，这种存在得并不真切的幸福已经日渐深入骨髓，少了一天都不行。
妖寿是妖族唯一的节日，他们会在当天夜里举灯望月，推杯换盏，以象征对未来的期待和祝愿。
妖寿为第一任妖皇所提名，世世代代延传至今。现存妖族历经风霜坎坷，他们是曾经恶徒的子嗣，却不代表他们的品行仍然恶劣，所有人都有追求美好期盼未来的权利，妖族也一样。
到时辰时，江烬厌升起圆月，驱散夜空中团团云雾，还星海一片澄澈。
要说领导者，他其实算不上一位合格的妖皇。
他不尽责，不体恤妖民，冷漠，孤傲，金屋藏娇，仗着权势想让太阳升就升，想让月亮落就落。
不过好在他并非暴君，从未伤过无辜妖族分毫，加之屠杀仙族的功德，妖民都很敬重他。
看见他和明遥并肩走来，纷纷垂头行礼。
明遥四处张望，发现妖界集市与人间的十分相似，饭店酒馆甚至青楼，一应俱全，国泰民安。
两人踏上停靠在湖岸的小舟，乘着湖水温柔的波浪，点点漂离。
四周都静悄悄，只有岸上不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欢闹，融于深沉广阔的黑夜。
一旦和江烬厌独处，明遥便情不自禁地心慌，一会儿理理裙摆，一会儿摸摸发簪，怎么都不自在。
最后，她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包，这是刚才路过集市时，一个小孩跑来塞给她的。
牵着四角掀开，麻布中躺着几块花状的报春色糕点。
江烬厌看了眼，说：“这是妖族每年妖寿时才会做的东西，与他们而言，很珍贵。说明那小孩很喜欢你。”
明遥拿起一块，剩下的朝他递过去：“你也吃，他给我们的，说明他也很喜欢你。”
少年笑了笑，拿了块捏在手里，却迟迟没有入口。
明遥不管他，兀自将手里的花糕一口塞进嘴里，细腻香甜的口感深入肺腑，只是还未来得及细品，“咔砰”一声，有什么东西碎在了嘴中。
她脸色一变，连忙吐出来，看见一颗裂了条缝的合欢色珍珠滚落在地。
江烬厌：“……”
“每家的花糕里只有一块包着珍珠，谁吃到，谁才是被上天眷顾的人…”
明遥悲从中来，眷顾个屁哦，她牙被磕得疼死了。
对面的少年沉默地起身，来到她面前垂头俯腰，单膝跪下。
“哪边？”
明遥嗡声嗡气：“右边。”
他伸出手，四指轻轻拖着她下颌，拇指侵入两片嫣红的唇，探进口中。
不比鱼水之欢，却又胜似肌肤之亲。
明遥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自己牙齿上抚过，又痒又疼，心想要不一口咬断他手指解个气。
然而等不及她多想，对面的岸上悠悠升起几盏鲜明的天灯，点燃黯淡的夜幕。
明遥瞪眼指着远处，示意面前的人快看。
江烬厌用灵力治愈了她的牙疼，正要开口，却忽然被兴奋的少女捧住脸，脑袋转向背后。
天灯，繁星，圆月，灿烂炳辉，应接不暇。
成百上千的金橙火光乘风而上，在夜空游荡漂泊，璀璨耀眼，化为一条川流不息的灯河，涌流远方。
明遥仰头长望，万千明灯照亮她的面庞。
“是妖民放的天灯吗？好漂亮。”
璀璨的光芒洒落在少年眼底，让那双眼眸难得清澈透亮。
他轻声道：“以前在魔界的时候，你说想看人间佳节人们放的天灯，想看它们在天空汇集成海，但一直没有机会。现在看到了，高兴吗？”
明遥愣怔的看着他：“天灯…是你放的？”
江烬厌表情些许苦涩：“没有，是妖民放的。”
他只下达了命令而已。
少女眼中的繁星灯海，泛起模糊的光辉轮廓。
记不得是多久以前，她在书册上看见人间百姓春节的习俗，他们阖家团圆，挑灯赏月，放上夜空的天灯夺人眼目，光彩绚丽。
她想去人间，想亲眼看看满天灯火，可明公侯顾及她的安危，从不允许她在那种热闹日子去冒险。
当初与江烬厌在遥炎放出成群萤火虫，她告诉他如果见不到民间灯海，那就在魔界看漫天萤火。
如今她虽身在妖界，却这般巧合地实现了夙愿。
而在这背后操控的，除了那个满眼都是她、把她所言记得一清二楚的傻子，还会有谁呢。
空中的海河源源不断，每盏燃烧的天灯相互推搡拥挤，掩盖暮色原本的幽暗，撑起整片苍穹。
少年的面庞在光照下明媚清爽，棱角分明，他正欲说什么，偏过头的下一刻，一张柔软的唇猝不及防地亲在他嘴角。
无数明灯引路，漂泊木舟在湖面泛起细波。
明遥没有闭眼，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她看清他眼中的诧异和震惊，她眼睫轻颤，悲悯、苦涩、辛酸，融合交杂。
他愣愣地反应过来，伸出一只手扣着明遥的后脑勺，松开一瞬，换个方向继续吻。
在与心仪之人的缠绵中，江烬厌做不到游刃有余，他吻技生涩，但也还是尽力照顾明遥的感受。
他也不闭眼，看着少女眼尾淌出晶莹，用拇指替她轻轻拭去，却不愿意松口。
明遥本无意逃避，直到吻得胸闷头晕，才无力地咬住他的下唇。
“放开了，笨蛋。”
江烬厌听话地与她拉开距离，回味着气氛中的旖旎。
明遥皱起眉，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只是刚才那一刻，感性赢过理性，让她莽莽撞撞地付诸行动。
忽视他的身份，忽视他曾犯下的滔天大罪，她只看见面前的少年记得她往日说过的话，看见他为她亮起数不胜数天灯，为她涌流灿烂灯海。
冲动过后，理智回魂，明遥全当刚才一切都是她演的戏的一部分。
她对少年道：“人家都让你给亲了，你可得要负责哦。”
江烬厌问：“想让我做什么？”
“让我想想啊…”
明遥恋恋不舍地望着头顶灯海，眼眸中带着遗留的闪烁，思忖半晌，随后她朝对面的人笑弯唇，语气焉坏，不再分得清是否为假戏真做。
“我想要你一直爱我，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要死心塌地地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