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羽翼划破长空，随着一声刺耳鸣叫，幼鹰盘旋至湖区上空。林木好似油画漆点，斑驳环绕着粼粼湖水，仿佛一只灰色巨猫酣睡于苔藓卧铺中。
霜爪滑动四肢，脑袋跟随水波一起一伏，赤杨心蹲伏在岸边，尾巴包裹胸脯。她正在做松鸦羽给她安排的复健运动——游泳。
松鸦羽在许多季节以前发现游泳有助于加速伤腿恢复，又不至于叫伤猫锻炼时过于困难。
“咳咳...”霜爪扑腾两下，淌着水上岸。
“呛着了？”年轻巫医望向她，眼里写着担忧。霜爪依次抖抖四条腿，甩掉皮毛间令她难受的水珠：“我没事。”
“那我送你回营地吧。”那条伤腿仍妨碍着她行走，让巫医撑着会轻松得多。可她知道巫医送她到营地后又得返回来采摘草药，随后需要分拣它们。干完活也不能闲着，哥哥还有基础战斗训练需要巫医去负责。
于是她换副口气，轻松道：“我更乐意再溜达溜达。”
“别太走多了！”巫医丢下一句嘱咐在树林间回荡。
“做不到就别逞强嘛！”肩膀忽然得力，霜爪扭过头，一脸见鬼地盯着哥哥。
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赤杨心够忙了，我不能再麻烦他。”霜爪解释道，随即又问：“你又是为什么在森林里闲逛？”
“赤杨心要教我几个战斗招式，他说巫医也得懂得保护自己。”哥哥嘟囔着，领着她朝营地方向走，声音还是没掩住期待：“我想先去看看训练地。”
霜爪不由得羡慕：“我都快忘记我的爪子了。”
“你这纯粹是自作自受，”哥哥猛地跳开，霜爪失去平衡，踉跄着差点摔倒，她震惊地瞪大双眼：“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哥哥偏头自顾自舔着肩膀，那块儿毛发因摩擦而凌乱的翘起。“你不去闯祸，就不会没法训练，也犯不着担心麻烦到谁。”
愤怒电流般顺着脊柱蔓延，霜爪浑身毛发都爹立起来。她呲出牙齿嘶吼道：“我没有闯祸！”
哥哥一身虎斑也同荆棘般向她刺来：“那劳烦你解释一下，闭着眼睛上树是为什么，星族的旨意吗？”
空灵且低沉的声音再度在她耳畔响起。
“来吧...小猫，到这儿来。”
霜爪一身毛发泄气一样平顺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不知道。”她压抑着恐惧道。
哥哥剐了她一眼，重新靠过来把肩膀腾给她倚着：“这条腿给你的不便，你就受着吧。”霜爪一言不发，任由哥哥领路，视线里只剩一片模糊的森林土地。
哥哥让她很不愉快，幸好有松鸦羽在巫医巢穴里。
“回来了？”盲眼巫医没过问他们兄妹间的焦灼气氛，霜爪稍微轻松了点，边躺进窝边道：“嗯。”
目视妹妹安全躺下，月爪毫不犹豫扭头就走，生怕多呆一会会收到有关药草的一句考问。
霜爪彻底放松下来，垂头梳理毛发。被困在巫医巢穴这么多天，霜爪惊奇的发现松鸦羽竟是最好相处的那只猫。
至少对她而言，和松鸦羽在一块最令她舒服。
松鸦羽不爱讲话。大多数时候他都停留在巢穴最里端，审视草药库存，或者休息——霜爪本就因受伤不能做出任何贡献而极度焦躁，她发自内心地庆幸松鸦羽不会天天凑到她窝旁检查她，还叽叽喳喳的教育她。
在她痊愈之前，她一句话也不想听。
即便他开口，也很懂得分寸，从来不会问出“你在烦些什么？”、“为什么要抽尾巴？”一类的话来冒犯她。
霜爪为此有些愧疚：赤杨心，松鸦羽曾经的徒弟。这位年轻巫医心思细腻，总爱关心其他猫的情绪，也包括她。
而这些关心正是霜爪所不享受的，她不是只擅长倾诉的猫。
霜爪不明白怎么会有猫因为松鸦羽偶尔有些刻薄就管他叫“全族群脾气最坏的猫。”，他明明比任何一只猫都更懂得尊敬！
即使他说话是真不中听，他也没少照顾过大家。一旦族猫受伤生病，忙碌焦急的就是松鸦羽。倘若没有松鸦羽，如今被评价“与同行猫脾气截然相反”的赤杨心压根不会存在。雷族猫能健健康康地度过这么多个季节，都得感谢松鸦羽。
他对于雷族来讲是那么重要，大家为什么不能多容忍一些呢？
但凡那些吐槽他的猫再耐心点，就会发现他已经很不错了——松鸦羽的确有些容易生气，可顺着他的意思讲两句，他绝对不会多骂一个字。
比某些一直跳脚的猫好太多！
“把这些吃了，然后自己去拿猎物。”松鸦羽含着捆草药，命令道。
霜爪咽下草药。每天吃一遍，她不再抱怨口味，更何况里头还总掺有蜂蜜调味。在她咀嚼的同时，松鸦羽也没闲着，他用爪子按压那条伤腿，霜爪闷哼一声，险些噎着。
“过两天你搬回学徒巢穴去住。”
“什么？！”霜爪囫囵吞下草药，耳朵比头先竖起。“你必须搬走，”以为她不愿意，巫医音量拔高几许：“四只猫太挤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因为我的腿，要好了吗？”霜爪一股脑地把话接上，紧接着收到已经确认的答案。
“当然不是。”她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团浅灰色毛球嘴巴一张一合“不过快了。”
她愣了几个心跳才找回自己声音：“太好了！”
“去猎物堆拿你的午饭，现在就去。”松鸦羽平静的口气衬得霜爪好像只浮躁的幼崽，他用口鼻将她拱出窝：“你的腿需要运动，顺便帮我也带一份，负重会更好。”
霜爪有些滑稽地蹦跳着穿过空地，她很乐意为松鸦羽效劳。
“别蹦！我听得见！”松鸦羽的喊声接踵而至。
霜爪马上又跳两下，证明自己腿好得很，跳不坏。
“我要把你那条腿卸下来喂蝙蝠！”
霜爪替自己挑了一只肥老鼠，给松鸦羽找了个画眉。
她暗暗感到奇怪——我的腿快好了，不久又能训练了，我怎么就不激动呢？
也许是学徒巢穴只有我的缘故？霜爪琢磨道。应该就是这样，她告诫自己要坚强，不过是独自住巢穴，这有什么难的？
可想到要搬离巫医巢穴，她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而她能察觉到，这绝不仅仅是因为畏惧孤独。
霜爪滑动四肢，脑袋跟随水波一起一伏，赤杨心蹲伏在岸边，尾巴包裹胸脯。她正在做松鸦羽给她安排的复健运动——游泳。
松鸦羽在许多季节以前发现游泳有助于加速伤腿恢复，又不至于叫伤猫锻炼时过于困难。
“咳咳...”霜爪扑腾两下，淌着水上岸。
“呛着了？”年轻巫医望向她，眼里写着担忧。霜爪依次抖抖四条腿，甩掉皮毛间令她难受的水珠：“我没事。”
“那我送你回营地吧。”那条伤腿仍妨碍着她行走，让巫医撑着会轻松得多。可她知道巫医送她到营地后又得返回来采摘草药，随后需要分拣它们。干完活也不能闲着，哥哥还有基础战斗训练需要巫医去负责。
于是她换副口气，轻松道：“我更乐意再溜达溜达。”
“别太走多了！”巫医丢下一句嘱咐在树林间回荡。
“做不到就别逞强嘛！”肩膀忽然得力，霜爪扭过头，一脸见鬼地盯着哥哥。
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赤杨心够忙了，我不能再麻烦他。”霜爪解释道，随即又问：“你又是为什么在森林里闲逛？”
“赤杨心要教我几个战斗招式，他说巫医也得懂得保护自己。”哥哥嘟囔着，领着她朝营地方向走，声音还是没掩住期待：“我想先去看看训练地。”
霜爪不由得羡慕：“我都快忘记我的爪子了。”
“你这纯粹是自作自受，”哥哥猛地跳开，霜爪失去平衡，踉跄着差点摔倒，她震惊地瞪大双眼：“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哥哥偏头自顾自舔着肩膀，那块儿毛发因摩擦而凌乱的翘起。“你不去闯祸，就不会没法训练，也犯不着担心麻烦到谁。”
愤怒电流般顺着脊柱蔓延，霜爪浑身毛发都爹立起来。她呲出牙齿嘶吼道：“我没有闯祸！”
哥哥一身虎斑也同荆棘般向她刺来：“那劳烦你解释一下，闭着眼睛上树是为什么，星族的旨意吗？”
空灵且低沉的声音再度在她耳畔响起。
“来吧...小猫，到这儿来。”
霜爪一身毛发泄气一样平顺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不知道。”她压抑着恐惧道。
哥哥剐了她一眼，重新靠过来把肩膀腾给她倚着：“这条腿给你的不便，你就受着吧。”霜爪一言不发，任由哥哥领路，视线里只剩一片模糊的森林土地。
哥哥让她很不愉快，幸好有松鸦羽在巫医巢穴里。
“回来了？”盲眼巫医没过问他们兄妹间的焦灼气氛，霜爪稍微轻松了点，边躺进窝边道：“嗯。”
目视妹妹安全躺下，月爪毫不犹豫扭头就走，生怕多呆一会会收到有关药草的一句考问。
霜爪彻底放松下来，垂头梳理毛发。被困在巫医巢穴这么多天，霜爪惊奇的发现松鸦羽竟是最好相处的那只猫。
至少对她而言，和松鸦羽在一块最令她舒服。
松鸦羽不爱讲话。大多数时候他都停留在巢穴最里端，审视草药库存，或者休息——霜爪本就因受伤不能做出任何贡献而极度焦躁，她发自内心地庆幸松鸦羽不会天天凑到她窝旁检查她，还叽叽喳喳的教育她。
在她痊愈之前，她一句话也不想听。
即便他开口，也很懂得分寸，从来不会问出“你在烦些什么？”、“为什么要抽尾巴？”一类的话来冒犯她。
霜爪为此有些愧疚：赤杨心，松鸦羽曾经的徒弟。这位年轻巫医心思细腻，总爱关心其他猫的情绪，也包括她。
而这些关心正是霜爪所不享受的，她不是只擅长倾诉的猫。
霜爪不明白怎么会有猫因为松鸦羽偶尔有些刻薄就管他叫“全族群脾气最坏的猫。”，他明明比任何一只猫都更懂得尊敬！
即使他说话是真不中听，他也没少照顾过大家。一旦族猫受伤生病，忙碌焦急的就是松鸦羽。倘若没有松鸦羽，如今被评价“与同行猫脾气截然相反”的赤杨心压根不会存在。雷族猫能健健康康地度过这么多个季节，都得感谢松鸦羽。
他对于雷族来讲是那么重要，大家为什么不能多容忍一些呢？
但凡那些吐槽他的猫再耐心点，就会发现他已经很不错了——松鸦羽的确有些容易生气，可顺着他的意思讲两句，他绝对不会多骂一个字。
比某些一直跳脚的猫好太多！
“把这些吃了，然后自己去拿猎物。”松鸦羽含着捆草药，命令道。
霜爪咽下草药。每天吃一遍，她不再抱怨口味，更何况里头还总掺有蜂蜜调味。在她咀嚼的同时，松鸦羽也没闲着，他用爪子按压那条伤腿，霜爪闷哼一声，险些噎着。
“过两天你搬回学徒巢穴去住。”
“什么？！”霜爪囫囵吞下草药，耳朵比头先竖起。“你必须搬走，”以为她不愿意，巫医音量拔高几许：“四只猫太挤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因为我的腿，要好了吗？”霜爪一股脑地把话接上，紧接着收到已经确认的答案。
“当然不是。”她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团浅灰色毛球嘴巴一张一合“不过快了。”
她愣了几个心跳才找回自己声音：“太好了！”
“去猎物堆拿你的午饭，现在就去。”松鸦羽平静的口气衬得霜爪好像只浮躁的幼崽，他用口鼻将她拱出窝：“你的腿需要运动，顺便帮我也带一份，负重会更好。”
霜爪有些滑稽地蹦跳着穿过空地，她很乐意为松鸦羽效劳。
“别蹦！我听得见！”松鸦羽的喊声接踵而至。
霜爪马上又跳两下，证明自己腿好得很，跳不坏。
“我要把你那条腿卸下来喂蝙蝠！”
霜爪替自己挑了一只肥老鼠，给松鸦羽找了个画眉。
她暗暗感到奇怪——我的腿快好了，不久又能训练了，我怎么就不激动呢？
也许是学徒巢穴只有我的缘故？霜爪琢磨道。应该就是这样，她告诫自己要坚强，不过是独自住巢穴，这有什么难的？
可想到要搬离巫医巢穴，她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而她能察觉到，这绝不仅仅是因为畏惧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