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月的时候,晚间肚子里头娃娃一直在踹我,跟打雷一样。然而查士丁尼睡在旁边,早上又要爬起来上朝。我不敢多动。

    然而肚内吵嚷,我又无法安睡,躺的腰酸背疼,打算调整下睡姿,黑影中他忽然伸出手来,把我移了位,又开始捏我的肩膀。

    我问:“我吵醒你了?”

    查士丁尼好整以暇道:“我跟没睡。听你嚎好几天晚上了,就是不肯向我求助。没听说过我的称呼‘不眠皇帝’?你可以随时叫醒我的。”

    这不眠皇帝之称竟然被他吹起来了,明明是贬义词。我瞥了他一眼:“求助了咋样,你又不能帮我分担痛苦。”

    他嘀咕道:“我可以和你说话啊。这样你的注意力就不在肚子上了。”

    我笑着瞅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我们都平躺在床上,眼睁睁望着天花板。宫花在圆月下寂寥地飘,给这茫然的夜色增添了朦胧之感。

    我从来没这么幻想过我还能有一个家庭,一个小生命,原原本本是属于我的。

    我问查士丁尼:“你想要儿子吗?”

    “外面人是这么想的,我很好奇,你居然也这么想?”查士丁尼说完轻笑了一声:“其实我觉得女儿好。”

    “为什么?”

    “太医跟我说,女儿头围小,对头胎的产妇来说更好生出来。”

    生男生女的理由要不要太多。生男最起码的是能继承家业,也有人喜欢女儿,因为女儿乖巧可爱。查士丁尼这一款是我听过最奇葩的版本。我想安东尼娜当时也没想到查士丁尼这样奇葩。

    有人经常嘲讽那些生多少个孩子都想要生男孩的人:“喂,你家是不是有皇位要继承。”查士丁

    尼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他居然想要女儿······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拿的是假的皇帝剧本吧?

    “只是因为这样?”

    “不然你以为呢?我还有什么理由?”查士丁尼朝我身边挨了挨,“只是女儿要打算的多,父母心眼也要多,不然会被变太看上。我得从小请个武打师傅来教女儿,这样她可以自卫。将来长大了还得给她找个好女婿。法有成文,但我们可以让女婿继承皇位,女儿是皇后,也不会担心受欺负。恩······是时候开始准备做功课了。”

    “什么功课?”

    “女儿如何找个跟爹一样好的女婿。要知道,找到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简直是沙里淘金。不容易的······”他的语气里掩不住的骄傲。

    我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惜是黑夜,他看不见。查士丁尼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我的困意已上脑,没听到后面的,迷迷瞪瞪歪头睡着了。

    ——

    查士丁尼为我生产特地选的产婆,都要求至少两次生产经验,接生次数要多于十次。太医院每天晚上都有人在我宫里值班。查士丁尼紧张兮兮的,每天晚上还得在床上念经文,祈祷我平安生产。

    我已经做好准备痛一回了。作了万全的准备,生产那天还是痛的死去活来。后来就是我昏过去了。

    睡了一天。醒来看见查士丁尼咧嘴笑。我莫名觉得有点别扭。

    四周一看,什么人也没有。一摸肚子,果然瘪下去了。

    “小孩呢?”

    “叫保姆抱出去了。哭的好大声,我怕他吵醒你。”

    “是女儿吗?”

    “是儿子。 ”他摸了摸我的脸, “你身上感觉好点了吗?”

    “还是疼。估计四五天后就能好了。 ”我顿了顿:“儿子取名了没?”

    “你睡得这一天,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君士坦丁。”

    “好名字。与君士坦丁堡正配。”

    查士丁尼哈哈大笑:“这还是其次的呢。我们再修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时候,那穹顶上叫人画了一幅供养圣子的画,圣子左右画了两个皇帝,一个是我,一个是君士坦丁,这下可不用再动工了。”

    真相居然是这样。我尴尬地一笑。前线战事吃紧,国库也跟着吃紧,儿子名字也吃紧了。

    ——

    查士丁尼做的找女婿攻略肯定是废弃了。作为男性内卷王,查士丁尼开始制定优质男宝养成计划。

    查士丁尼一面笑一面捂住嘴贼兮兮地笑:“儿子一定得是我这样的好男人。”

    计划表写得清楚明细,几岁开始读《圣/经/》,几岁开始读《罗马史》,后面还列着十八禁。禁止过度饮酒,禁止纵欲,禁止歧视女性,禁止不学习······

    我忍不住笑出声:“吹牛这点可不能让他学你。”

    他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我看,像个小狗似的:“我这叫自信,你不懂。”

    他得意地很,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的纸。

    然而君士坦丁还在襁褓的时候,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

    君士坦丁出生之后,战事频仍,费用再怎么砍,都没砍掉请保姆的那份子钱。但君士坦丁天生就不是被哄得料,深更半夜哇哇大哭,几个保姆轮番上阵,好坏歹话哄尽了,君士坦丁反而哭得更厉害了。那群保姆手足无措,只能过来敲我们卧室的门。

    查士丁尼很不耐烦,顶着鸡窝头去给保姆开门。

    保姆一进来就扑到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太子殿下哭个不住,还望陛下娘娘去瞅一瞅。”

    我正要起身过去看看,查士丁尼一把按住:“你还在月子,晚上更深露重,着凉了不好。我去看看。”

    “你行吗你?”

    有句话说,爹爹带娃,活着就行。

    查士丁尼嘴角一抽,撅嘴道:“怎么不行,我是他亲爹,我不信他不怕我。还敢半夜混闹。”

    ——

    查士丁尼去了半炷香的时间都没回来。我猜估计是父子俩互相伤害,君士坦丁哭,查士丁尼哄,两方都不相上下。

    走到君士坦丁的房间门口,门敞开着。查士丁尼正把君士坦丁托在手上,一面晃一面哭求道:

    “我的乖乖崽哎,你怎么还哭?爹爹在这里别哭啦~乖,不哭~明天带你去玩·····”一面说一面又亲了君士坦丁几口,君士坦丁像是嫌弃他似的,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我信了那句民间俗语。果然,活着就行。还给不会说话的小孩画饼充饥呢,我也不知查士丁尼是什么操作。

    我走过去,查士丁尼一见到我,立刻就换上一副严肃脸:“你怎么过来了?还穿得那么少?”

    我白了他一眼:“再不来,儿子到天亮都没得睡!”我从他手里接过君士坦丁,“你看看你怎么抱的小孩,你颠大勺呢你!”

    “你看你这么颠,君士坦丁有没有安全感!”我模仿了他的动作,抖了几下,那君士坦丁果真又哇哇地哭出来。查士丁尼瞬间变脸,挠头搔首。

    他只做了孕期笔记,带娃笔记是丝毫没准备,我甚至怀疑,他写的那些好男孩养成攻略都弃之一边,准备摆烂了。

    我将君士坦丁竖着抱起来,让他顺服地靠在我怀里,轻轻拍哄,君士坦丁慢慢止住哭,开始闭眼,我拍哄的频率渐渐减少,君士坦丁安静了下来。看样子快睡了。

    我瞥了查士丁尼一眼,他站在那边,手足无措,见我看他,他又讪笑着走过来,低声道:“好了,让我来抱吧,你去睡觉。我知道怎么抱了。”

    我将君士坦丁放在床上,蹑手蹑脚拉着查士丁尼走到外面,叮嘱道:“你去睡觉。明天要上朝,这边我就行。”

    “我每天都得上朝,难道你每天都得半夜来抱他?”

    “除了我还有谁勒?你真以为你可以24小时待机啊?身体不垮了?”

    “总不能让你每天晚上带吧。儿子难道只有妈妈,这不是让你丧偶式育儿?”

    这什么逻辑?

    “你不攒足了精神去理政,国家崩掉了叫儿子喝西北风呢?哪门子的丧偶式育儿?你就会乱用词,赶紧给我回去睡觉。”

    查士丁尼还犹豫,满脸委屈巴巴瞧着我。

    我故意皱眉:“你再不回去我就生气了。”

    他这才赶忙跑路了。

    ——

    君士坦丁的睡眠期断断续续的。可能睡两个小时就醒,可能五分钟,醒了就哭。刚出身那个月真的是很惨。查士丁尼见那群保姆降伏不了君士坦丁,都交了钱打发走了。原先用来安置胡安娜的摇篮,现在成了君士坦丁的了。

    一个月晚上我们都没睡好,我和查士丁尼的黑眼圈粉底都盖不住。

    查士丁尼好几次“磨刀霍霍向猪羊”,然而都忍住了,最后对着镜子唉声叹气:“早知道不生孩子了,我这是养了个祖宗,上辈子欠了他钱,这辈子投胎做我儿子。”

    我笑了:“什么叫早知道不生孩子了?你能控制什么?”

    “我怎么不能控制?作案工具长我身上好吧。”

    我对他越来越无语了。听说一孕傻三年,这傻的似乎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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