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是我们唯一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储君，出生的公告，相当于册立皇储了。远在前线的贝利萨留夫妇都各自写了贺信过来，还奉上了礼物。他们俩的信向来都是同一封署名，这次居然是
分开来送到我们手上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君士坦丁九个月就会走路了，开口叫的第一声是“爹爹”，把查士丁尼乐的，嘴都合不拢，抱着他见了四处应酬见大臣。
“我的小罗马，好看吗？”他还给君士坦丁取了个外号。“小罗马”。
那些大臣一定很无语，但都得给查士丁尼个面子。
“殿下睿姿天成，颇有陛下的风度。”
“殿下真是臣见过最好看的小孩。”
“殿下有一统天下之表。”
······
这种奉承话，明眼人都知道是友情奉承。小孩子小的时候哪里能看到以后？但查士丁尼还是乐呵呵的 。
儿子跟他越来越亲，查士丁尼抱着他四处玩，一把抛到空中又一把接住，逗得君士坦丁咯咯地
笑。
查士丁尼经常神神叨叨挂在嘴边：“都说男孩子长得像妈，像我老婆哎，真好看。”
——
君士坦丁能走路后，查士丁尼经常叫他做一些肉麻的事。
我三十六岁生日那天，我正在房里做针织。按照生日惯例，查士丁尼傍晚时分会带我去看晚霞，逛黄昏集市买东西，针织要在黄昏之前赶完。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跑步声，门猛地被推开了。
君士坦丁走得太急，整个人被绊倒在地。我连忙放下阵线，把君士坦丁扶起来。我这才发现他的身下还护着一束红得热烈的玫瑰花。
君士坦丁也顾不得跌得疼了，俯身捡起捧花来，高高举起：“爹爹说，今天是娘的生日。他说您在他心里永远只有四岁。”
玫瑰花，也没有多意外。查士丁尼经常叫君士坦丁给我送些可爱的小玩意。有时候会写露骨的情书给我。好在君士坦丁还没识字，不用担心那些颜色片段被他知道了去。
我哭笑不得：“这也太小了吧？那你呢，我在你眼里多少岁？”
“不知道。但娘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君士坦丁撅撅嘴， “这些花的花刺是爹爹和我一起摘掉。”
“谢谢你。你爹爹在哪里？”
话音刚落，便听得外头查士丁尼喊：“狄奥多拉，快出来瞅一瞅！”
我跑到推开玻璃窗跑到露台上，就看见查士丁尼坐在一辆露天式的马车上，被漆地洁白，他也换上了一整套白色的衣衫，资质秀欣，罗带临风。天真蓝啊，树上的铃铛叮叮咚咚，在我心上轻轻敲着。我不由得笑出声。
他大声向我道：“姑娘，我有幸邀请你和我一起同游吗？”
我大喜过望，也提高声调向他回应道：“当然有。”
说完，我撂下手中的针线就跑下去。我接过查士丁尼递出来的手，欢脱地跳上车。查士丁尼即刻驱马便行，行出数里。
我扯住他的缰绳：“等会，有件事忘了。”
我怯生生地转过头，发现君士坦丁正站在宫门口树下，一脸幽怨地看着我们，十足的大怨种。
我顿生恻隐：“我们不带儿子去？”
“就这事你让我停车？我才不带。”查士丁尼“切”了一声，扭过头去，复扬鞭启航，又被我扯住。
我面露难色：“丢下他一人，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带老婆私会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将来他娶妻粘着自个老婆去。还想粘我的老婆？”
“······”
他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
——
瑞烟浮，香风暖，星桥畔长明仙院。黄昏时分，各个小贩都亮起了煤油灯，聚如萤，散如星。街上人流如潮，红云拥，翠华偏，风柔夜暖笑声喧。
太平像是重现了。
我特别喜欢这里的灯光。查士丁尼买了个装着萤火虫的小灯给我提着。我们一路走到了水边，那边聚了很多人在放水灯。他买了一只船灯，递给我。
查士丁尼解释道：“你对着它许愿，把它放走，它会保佑你愿望实现的。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定定地望向他：“我的愿望是，你的愿望都能实现。”
查士丁尼一笑：“那我得好好想想愿望。”他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想想。我想你陪我度过每个生日。这个愿望不过分吧？”
我哼哧一笑：“啊，这样啊。这得看我心情咯。万一哪一年你惹我生气了，我就不给你做衣服了。”我把船灯点着，放入海里。微弱的灯火映在查士丁尼脸上，他显得脆弱又深情。
查士丁尼不喜欢过生日。但很多人记得，会给他送礼品。他都会收在仓库里。至于我，我每年就是给他做一套睡衣。
半晌，他像是回转过来，又向我笑道：“不做也行。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我的生日的。你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他握起了我的手，我俩携手依偎着坐在岸边。天街暗香流转，君堡沉浸在夜色里，俨然一副图画。
我们俩都安静着，没有再说话。
————
君士坦丁四岁的时候，前方羽书传来，贝利萨留西部大捷。查士丁尼喜上加喜，当即拍案说要给贝利萨留安排盛大凯旋仪式。给将军安排凯旋仪式是没有先例，六百年前，奥古斯都的将领拒绝了这一仪式，所以贝利萨留算是古往今来头一个。
凯旋仪式当天，我一早就爬起来。君士坦丁这个皇储也得去。查士丁尼将发型固定住，带上了皇冠，去外头等车。我因为要帮君士坦丁打扮，还淹留在楼上。
我给君士坦丁套上紫袍，父子俩真的像啊，君士坦丁整个人就是缩小版的查士丁尼。君士坦丁忽然问：“娘，罗马是什么啊。爹爹为什么叫我小罗马？”
“是你爹爹这么叫你，你不应该去问你爹爹的吗？”
君士坦丁摇头：“爹爹不肯告诉我，每次问到都板着脸。”
“板着脸啊·····”侍女递过来冠冕，我给君士坦丁带上，别好，扶着他的肩膀道：“因为罗马是强大的象征。所以你爹希望你也这样。紫袍，是他的宿命，也是你的。”
“可他们说，罗马就是个城市。他们说罗马是别人家的，那里面都是垃圾、抓雀人、私生子·····”
我沉默了半晌，最后道：“有人抢了你爹爹的东西。你爹爹想要回来。但朝廷里有坏人不想你爹爹要回来。君士坦丁，我希望你永远记住，你要时时刻刻站在你爹这边。”
君士坦丁咬着手指，想了半天：“那罗马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恩，罗马啊，那里有一个亮亮的湖，冬天也不结冰，湖面上倒映着碧落，湖面上滚动着天蓝色晶莹的冰块······”
君士坦丁目光闪烁，听我这么说，越发来乐兴致：“罗马真好看。我将来也想去罗马。”
我微微一笑，没再作声。
分开来送到我们手上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君士坦丁九个月就会走路了，开口叫的第一声是“爹爹”，把查士丁尼乐的，嘴都合不拢，抱着他见了四处应酬见大臣。
“我的小罗马，好看吗？”他还给君士坦丁取了个外号。“小罗马”。
那些大臣一定很无语，但都得给查士丁尼个面子。
“殿下睿姿天成，颇有陛下的风度。”
“殿下真是臣见过最好看的小孩。”
“殿下有一统天下之表。”
······
这种奉承话，明眼人都知道是友情奉承。小孩子小的时候哪里能看到以后？但查士丁尼还是乐呵呵的 。
儿子跟他越来越亲，查士丁尼抱着他四处玩，一把抛到空中又一把接住，逗得君士坦丁咯咯地
笑。
查士丁尼经常神神叨叨挂在嘴边：“都说男孩子长得像妈，像我老婆哎，真好看。”
——
君士坦丁能走路后，查士丁尼经常叫他做一些肉麻的事。
我三十六岁生日那天，我正在房里做针织。按照生日惯例，查士丁尼傍晚时分会带我去看晚霞，逛黄昏集市买东西，针织要在黄昏之前赶完。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跑步声，门猛地被推开了。
君士坦丁走得太急，整个人被绊倒在地。我连忙放下阵线，把君士坦丁扶起来。我这才发现他的身下还护着一束红得热烈的玫瑰花。
君士坦丁也顾不得跌得疼了，俯身捡起捧花来，高高举起：“爹爹说，今天是娘的生日。他说您在他心里永远只有四岁。”
玫瑰花，也没有多意外。查士丁尼经常叫君士坦丁给我送些可爱的小玩意。有时候会写露骨的情书给我。好在君士坦丁还没识字，不用担心那些颜色片段被他知道了去。
我哭笑不得：“这也太小了吧？那你呢，我在你眼里多少岁？”
“不知道。但娘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君士坦丁撅撅嘴， “这些花的花刺是爹爹和我一起摘掉。”
“谢谢你。你爹爹在哪里？”
话音刚落，便听得外头查士丁尼喊：“狄奥多拉，快出来瞅一瞅！”
我跑到推开玻璃窗跑到露台上，就看见查士丁尼坐在一辆露天式的马车上，被漆地洁白，他也换上了一整套白色的衣衫，资质秀欣，罗带临风。天真蓝啊，树上的铃铛叮叮咚咚，在我心上轻轻敲着。我不由得笑出声。
他大声向我道：“姑娘，我有幸邀请你和我一起同游吗？”
我大喜过望，也提高声调向他回应道：“当然有。”
说完，我撂下手中的针线就跑下去。我接过查士丁尼递出来的手，欢脱地跳上车。查士丁尼即刻驱马便行，行出数里。
我扯住他的缰绳：“等会，有件事忘了。”
我怯生生地转过头，发现君士坦丁正站在宫门口树下，一脸幽怨地看着我们，十足的大怨种。
我顿生恻隐：“我们不带儿子去？”
“就这事你让我停车？我才不带。”查士丁尼“切”了一声，扭过头去，复扬鞭启航，又被我扯住。
我面露难色：“丢下他一人，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带老婆私会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将来他娶妻粘着自个老婆去。还想粘我的老婆？”
“······”
他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
——
瑞烟浮，香风暖，星桥畔长明仙院。黄昏时分，各个小贩都亮起了煤油灯，聚如萤，散如星。街上人流如潮，红云拥，翠华偏，风柔夜暖笑声喧。
太平像是重现了。
我特别喜欢这里的灯光。查士丁尼买了个装着萤火虫的小灯给我提着。我们一路走到了水边，那边聚了很多人在放水灯。他买了一只船灯，递给我。
查士丁尼解释道：“你对着它许愿，把它放走，它会保佑你愿望实现的。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定定地望向他：“我的愿望是，你的愿望都能实现。”
查士丁尼一笑：“那我得好好想想愿望。”他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想想。我想你陪我度过每个生日。这个愿望不过分吧？”
我哼哧一笑：“啊，这样啊。这得看我心情咯。万一哪一年你惹我生气了，我就不给你做衣服了。”我把船灯点着，放入海里。微弱的灯火映在查士丁尼脸上，他显得脆弱又深情。
查士丁尼不喜欢过生日。但很多人记得，会给他送礼品。他都会收在仓库里。至于我，我每年就是给他做一套睡衣。
半晌，他像是回转过来，又向我笑道：“不做也行。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我的生日的。你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他握起了我的手，我俩携手依偎着坐在岸边。天街暗香流转，君堡沉浸在夜色里，俨然一副图画。
我们俩都安静着，没有再说话。
————
君士坦丁四岁的时候，前方羽书传来，贝利萨留西部大捷。查士丁尼喜上加喜，当即拍案说要给贝利萨留安排盛大凯旋仪式。给将军安排凯旋仪式是没有先例，六百年前，奥古斯都的将领拒绝了这一仪式，所以贝利萨留算是古往今来头一个。
凯旋仪式当天，我一早就爬起来。君士坦丁这个皇储也得去。查士丁尼将发型固定住，带上了皇冠，去外头等车。我因为要帮君士坦丁打扮，还淹留在楼上。
我给君士坦丁套上紫袍，父子俩真的像啊，君士坦丁整个人就是缩小版的查士丁尼。君士坦丁忽然问：“娘，罗马是什么啊。爹爹为什么叫我小罗马？”
“是你爹爹这么叫你，你不应该去问你爹爹的吗？”
君士坦丁摇头：“爹爹不肯告诉我，每次问到都板着脸。”
“板着脸啊·····”侍女递过来冠冕，我给君士坦丁带上，别好，扶着他的肩膀道：“因为罗马是强大的象征。所以你爹希望你也这样。紫袍，是他的宿命，也是你的。”
“可他们说，罗马就是个城市。他们说罗马是别人家的，那里面都是垃圾、抓雀人、私生子·····”
我沉默了半晌，最后道：“有人抢了你爹爹的东西。你爹爹想要回来。但朝廷里有坏人不想你爹爹要回来。君士坦丁，我希望你永远记住，你要时时刻刻站在你爹这边。”
君士坦丁咬着手指，想了半天：“那罗马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恩，罗马啊，那里有一个亮亮的湖，冬天也不结冰，湖面上倒映着碧落，湖面上滚动着天蓝色晶莹的冰块······”
君士坦丁目光闪烁，听我这么说，越发来乐兴致：“罗马真好看。我将来也想去罗马。”
我微微一笑，没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