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英本是城南一所私塾的先生,每月的薪水虽然不多,却也足以支撑一家人的生活,即便不算富足,三人守着那处小院儿,每日粗茶淡饭却也过的其乐融融。
直到二十日前,杜母旧疾复发,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此番虽是旧疾,却比之前的症状严重许多。
杜母病魔缠身卧床不起,而身为独子的杜子英作为一个小小的塾师,微薄的薪水仅供日常生活。
光是请大夫来看了一次诊,就花光了几年来辛辛苦苦存下的积蓄,连为妻子张钰请产婆接生准备的银子都搭进去了。
为了治好杜母的病,杜子英每日要去药房抓三十文钱的药,可夫妇二人再怎么精打细算省吃俭用也只够给杜母吃两天的药。
于是杜子英丢下自己读书人的傲气和脸面,为了卧病在床的老母亲,他求了许多人,快将整个京城中认识的人求遍了,兜兜转转也只求来二十文。
后来,他拿着那二十文想去求药铺的伙计给他换一份药,却被人举着扫帚赶了出去。
那伙计啐了他一脸唾沫,骂道:“我呸!还塾师呢,连副药都买不起,连自家老娘都养不起!我看你连街上的乞丐都不如!”
杜子英被他嘲的面红耳赤,他想骂回去,一张嘴张张合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只得攥紧手中的二十文,转身就要走。
谁知突然被人叫住,他转身看去,是个身着锦袍,腰坠美玉的青年,看起来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
青年说他叫刘轩,哭诉自己是家中独子被寄予厚望,又说可惜自己是个朽木,无论再怎么用功也力不从心,总将父亲气得跳脚,他心存愧疚,实在不舍得再叫父母亲失望。
恰巧路过时听说杜子英是个塾师,想请他帮自己完成夫子留的课业,作为报酬,每完成一次付给杜子英五十文钱。
若放在平常,杜子英断不会答应他这般无礼的要求,更不用想就能听出他话中的蒙骗之意。
可偏偏那个瞬间他捏着手里的二十文钱,脑子里全是方才药铺伙计的那句话,诡使神差的,他就答应了。
二人约定好交换课业的时间和地点,刘轩又先预支给杜子英三十文让他先去买今日的药,而后二人暂时分别了。
杜子英买完药匆匆向家的方向走,路过一家堵坊时余光仿佛瞟到一个身影,与方才那位叫刘轩的公子极为相似。
不过他立刻甩头否认了这个想法,刘公子是个孝子,自己怎能将他想作济河焚舟的赌徒呢。
他哄着自己不再去想那个身影,念着母亲还在家中等着喝药,加快了步伐。
翌日,杜子英按照二人约定的时间去了交易地点帮刘轩完成了课业,刘轩也履行承诺给了他余下二十文。
后来,许是尝到了甜头,刘轩开始频繁的找杜子英帮他写课业,甚至介绍了更多人让杜子英帮他们完成课业。
为了赚钱给母亲买药,杜子英也都一一应下了。
可是,问题渐渐出现了。
刘轩等人开始以各种理由搪塞他,接受了杜子英的文章却不愿再给他一分钱。
最初杜子英还能说服自己相信他们是真的有苦衷。
直到那日,杜子英假借要将完成的课业交给刘轩为由将他请到家中,威胁他将所有的欠款还清,否则就将真相告诉刘父。
同时提出此后二人的交易解除,他不想再帮他们了。
谁知杜子英却是冷笑一声,“呵。蠢货。就凭你还想威胁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当朝重臣!小爷就是不给钱,你又能如何?你这种贱民只配等着小爷哪天心情好了,或许能施舍你两文。哈,五十文,我喂狗都不会给你哈哈哈哈哈。”
说着,他伸出手边推杜子英边说:“你和你那个病秧子娘一样,都不配活着哈哈哈哈哈哈。”
杜子英被他推得连连后退,只觉得眼前人的面目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格外可憎。
他攥紧拳头,他不想做刘轩的狗,不想再当傻子,更不稀罕他的臭钱。
杜子英看着刘轩埋首一言不发的模样,笑得愈发放肆。
“哈哈哈哈哈哈哈赶紧跟你娘一起去死吧!晦气东西!”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闭上你的臭嘴!”
谁知这下刘轩彻底爆发,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杜子英纨绔惯了,哪受得了这种气,二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吵闹声惊动了屋内的张钰和杜母,张钰安慰杜母不要担心,然后撑着腰挺着大肚子出门去看。
却发现自家相公在与人争吵着拳脚相向,情急之下一时间忘了自己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赶紧上前想将二人拉开。
扭打间,杜子英抬手将张钰推倒。
“滚开!臭娘们儿,等我弄死你相公,就把你绑回去暖床!”说完,他对着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的张钰狠狠啐了一口。
“啪!”感受到后脑传来的疼痛,杜子英不敢置信的转身,瞪大双眼看着高举捣衣杵的刘轩,抬手摸了摸后脑,眼见沾了满手的鲜血,两眼一翻就躺倒了。
杜子英和张钰,一个站着一个跌坐,看着倒下的刘轩,一齐愣住了。
“啊——”
一声颤抖的尖叫打破了寂静,二人循声望去。
是不放心出来看情况的杜母,只见她看着院中的场景,惊叫一声,瞳仁骤缩,身子一软就向下倒去。
杜子英赶紧丢下捣衣杵飞奔过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杜母的身子擦着杜子英的指尖划过,重重砸在地上。
“娘——”
张钰赶来跪倒在杜母身旁,犹豫的颤抖着指尖试了试她的鼻息,然后哭嚎着扑倒在杜母身上。
悲伤过后,杜子英本想带着刘轩的尸体去报官自首,却被张钰死死拉住。
“你糊涂啊呜呜呜……你走了,我怎么办?娘怎么办?我们还未出世的孩子又怎么办啊!”
听了她的话,杜子英犹豫了,也害怕了。
最后二人合计后,决定趁着天黑,用草席将刘轩的尸体草草裹住后丢在了城郊的乱葬岗。
第二日将杜母的尸体安顿好后,二人担心刘家会找上门来,于是向私塾告了假,一直躲在家中,直到今日姜苡带着他们找上门来。
而后,画面归于黑暗。画中的纸人停下动作,符纸飞速缩回手掌大小悬在空中。
噤声将手中的毛笔又一挥,符纸化作了灰烬。
刘守年双目无神的直视前方,全然不能从自己儿子是个阳奉阴违高傲自大的不肖子的消息中走出来。
“可为何说杜公子不是杀人凶手?这不反而正说明刘轩就是他杀的?”
一道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竟是一直安静旁观的霍殷。
“是啊。这……”刘守年瞪大了眼看向姜苡,正要询问却被一阵急迫的喊声打断。
“老爷!老爷不好了老爷!”
一个男人脚步慌乱的冲了进来,正是方才见过的刘府管家。
管家看到院中场景一怔,然后飞快的回过神来在众人中找到刘守年,喊道:“老爷!府衙的人送来了……送来了……”
“送来了什么?你快说!”
“送来了……少爷的尸体……”
“什么?”
管家的话好似当头一棒,叫原本心存侥幸不愿相信现实的刘守年浑身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
管家拧着眉头,声音越来越小,颤抖着继续说道:“是在城郊发现的……说是……是被野兽咬死的……”
刘守年这下是真撑不住了,两眼一黑就跌坐在地,一旁的噤声连忙上去扶住他。
而坐在地上的杜子英和张钰二人则是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打将一切交给噤声后,就坐在石桌旁冷眼旁观的姜苡这才来了兴趣,转向那管家问道:“熊?”
管家被她的问得一愣,犹犹豫豫的回道:“这……姑娘怎么知道?”
姜苡挑眉,果断从石凳上起身,“走吧。”
说罢既不说明去哪也不再做解释,径自就向外走去。
噤声帮着管家将刘守年扶起,眼看几人就要离开。
杜子英犹豫一瞬后同张钰对视一眼,拍拍她的手,开口唤住了刘守年,“大人……”
刘守年听见他的声音,不曾回首看他,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说罢,在管家和噤声的搀扶下抬脚离开了。
而一直默默站在门口的霍殷更是早在姜苡渐渐走远时便追了上去。
他紧跟在姜苡身后,几乎是踩着姜苡的影子在向前走,却始终一言不发。
这诡异的一幕被路人看了去,连连惊呼怎么还有人敢跟那妖女走在一起。
霍殷却好似完全听不见这些闲言碎语,埋头拧眉跟在姜苡身后,一副苦恼的模样。
实际上,他也确实是很苦恼。
他已经观察了一个月了,这姜苡平日里就窝在那寺中闭门不出,今日终于让他逮到机会见到了,绝不能轻易放过,可……应该找个什么理由呢……
他冥思苦想半晌,只觉得怎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僵持着走到半路,姜苡终于忍无可忍,转身冷冷的向他甩出一记眼刀。
谁知那人非但不怕,还咧嘴冲她灿烂一笑,甚至大大方方的露出了两颗虎牙,一脸的天真无邪模样。
有病。
她眯了眯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活像只准备捕猎的老虎,下一秒就要飞扑出去将猎物撕咬的血肉模糊。
然后歪头看向霍殷,朱唇轻启,一开一合,做出两个口型。
霍殷疑惑的跟着她的嘴形默念,“想……死……”一惊,悻悻收回目光。
“不想不想。”他不再敢同她对视,垂下的脑袋摇得飞快。
可又着实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伸手挠挠头,垂头咬牙道:“那个……我就是想问,你怎么知道我能打开那扇门?”
姜苡却只是盯着他,闭口不答。
“还有,你怎么知道刘公子不是他杀的?还有熊,你怎么知道是熊?还有还有,方才那老媪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一下子出现又一下子消失的?是你使的法术吗?不知姑娘是哪派的高人?好生厉害!”
他掰着指头越说越起劲,一抬眼才发现姜苡早已经往前走了,他一愣,咬咬牙决心道:拼了!
而后契而不舍的追上去,伸开双臂拦住姜苡。
“我叫霍殷,我看见你吸收了杜母的黑气,你也能看见我的黑气对不对?你能不能帮帮我?”
他注视着姜苡的双眼,倒豆子般一股气说完。
只觉得那双原本毫无波动的眼中渐渐出现了不解和鄙夷。
姜苡确实不解,非常不解,眼前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几十年来,虽然那些人背地里唤她妖女,可除非他不要命了,否则从没有人敢当面这样同她说话,毕竟谁不知道姜苡是个蛇蝎心肠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你叫霍殷。”
“嗯!霍殷。”
“你知道我是谁?”
“嗯!知道。”
她仔细打量霍殷,确认他脸上的表情真挚无比,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紧盯着自己,活像只见了肉骨头的大狗。
片刻后,姜苡终于确信。
眼前这人是个傻子。
“可惜了。”
直到二十日前,杜母旧疾复发,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此番虽是旧疾,却比之前的症状严重许多。
杜母病魔缠身卧床不起,而身为独子的杜子英作为一个小小的塾师,微薄的薪水仅供日常生活。
光是请大夫来看了一次诊,就花光了几年来辛辛苦苦存下的积蓄,连为妻子张钰请产婆接生准备的银子都搭进去了。
为了治好杜母的病,杜子英每日要去药房抓三十文钱的药,可夫妇二人再怎么精打细算省吃俭用也只够给杜母吃两天的药。
于是杜子英丢下自己读书人的傲气和脸面,为了卧病在床的老母亲,他求了许多人,快将整个京城中认识的人求遍了,兜兜转转也只求来二十文。
后来,他拿着那二十文想去求药铺的伙计给他换一份药,却被人举着扫帚赶了出去。
那伙计啐了他一脸唾沫,骂道:“我呸!还塾师呢,连副药都买不起,连自家老娘都养不起!我看你连街上的乞丐都不如!”
杜子英被他嘲的面红耳赤,他想骂回去,一张嘴张张合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只得攥紧手中的二十文,转身就要走。
谁知突然被人叫住,他转身看去,是个身着锦袍,腰坠美玉的青年,看起来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
青年说他叫刘轩,哭诉自己是家中独子被寄予厚望,又说可惜自己是个朽木,无论再怎么用功也力不从心,总将父亲气得跳脚,他心存愧疚,实在不舍得再叫父母亲失望。
恰巧路过时听说杜子英是个塾师,想请他帮自己完成夫子留的课业,作为报酬,每完成一次付给杜子英五十文钱。
若放在平常,杜子英断不会答应他这般无礼的要求,更不用想就能听出他话中的蒙骗之意。
可偏偏那个瞬间他捏着手里的二十文钱,脑子里全是方才药铺伙计的那句话,诡使神差的,他就答应了。
二人约定好交换课业的时间和地点,刘轩又先预支给杜子英三十文让他先去买今日的药,而后二人暂时分别了。
杜子英买完药匆匆向家的方向走,路过一家堵坊时余光仿佛瞟到一个身影,与方才那位叫刘轩的公子极为相似。
不过他立刻甩头否认了这个想法,刘公子是个孝子,自己怎能将他想作济河焚舟的赌徒呢。
他哄着自己不再去想那个身影,念着母亲还在家中等着喝药,加快了步伐。
翌日,杜子英按照二人约定的时间去了交易地点帮刘轩完成了课业,刘轩也履行承诺给了他余下二十文。
后来,许是尝到了甜头,刘轩开始频繁的找杜子英帮他写课业,甚至介绍了更多人让杜子英帮他们完成课业。
为了赚钱给母亲买药,杜子英也都一一应下了。
可是,问题渐渐出现了。
刘轩等人开始以各种理由搪塞他,接受了杜子英的文章却不愿再给他一分钱。
最初杜子英还能说服自己相信他们是真的有苦衷。
直到那日,杜子英假借要将完成的课业交给刘轩为由将他请到家中,威胁他将所有的欠款还清,否则就将真相告诉刘父。
同时提出此后二人的交易解除,他不想再帮他们了。
谁知杜子英却是冷笑一声,“呵。蠢货。就凭你还想威胁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当朝重臣!小爷就是不给钱,你又能如何?你这种贱民只配等着小爷哪天心情好了,或许能施舍你两文。哈,五十文,我喂狗都不会给你哈哈哈哈哈。”
说着,他伸出手边推杜子英边说:“你和你那个病秧子娘一样,都不配活着哈哈哈哈哈哈。”
杜子英被他推得连连后退,只觉得眼前人的面目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格外可憎。
他攥紧拳头,他不想做刘轩的狗,不想再当傻子,更不稀罕他的臭钱。
杜子英看着刘轩埋首一言不发的模样,笑得愈发放肆。
“哈哈哈哈哈哈哈赶紧跟你娘一起去死吧!晦气东西!”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闭上你的臭嘴!”
谁知这下刘轩彻底爆发,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杜子英纨绔惯了,哪受得了这种气,二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吵闹声惊动了屋内的张钰和杜母,张钰安慰杜母不要担心,然后撑着腰挺着大肚子出门去看。
却发现自家相公在与人争吵着拳脚相向,情急之下一时间忘了自己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赶紧上前想将二人拉开。
扭打间,杜子英抬手将张钰推倒。
“滚开!臭娘们儿,等我弄死你相公,就把你绑回去暖床!”说完,他对着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的张钰狠狠啐了一口。
“啪!”感受到后脑传来的疼痛,杜子英不敢置信的转身,瞪大双眼看着高举捣衣杵的刘轩,抬手摸了摸后脑,眼见沾了满手的鲜血,两眼一翻就躺倒了。
杜子英和张钰,一个站着一个跌坐,看着倒下的刘轩,一齐愣住了。
“啊——”
一声颤抖的尖叫打破了寂静,二人循声望去。
是不放心出来看情况的杜母,只见她看着院中的场景,惊叫一声,瞳仁骤缩,身子一软就向下倒去。
杜子英赶紧丢下捣衣杵飞奔过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杜母的身子擦着杜子英的指尖划过,重重砸在地上。
“娘——”
张钰赶来跪倒在杜母身旁,犹豫的颤抖着指尖试了试她的鼻息,然后哭嚎着扑倒在杜母身上。
悲伤过后,杜子英本想带着刘轩的尸体去报官自首,却被张钰死死拉住。
“你糊涂啊呜呜呜……你走了,我怎么办?娘怎么办?我们还未出世的孩子又怎么办啊!”
听了她的话,杜子英犹豫了,也害怕了。
最后二人合计后,决定趁着天黑,用草席将刘轩的尸体草草裹住后丢在了城郊的乱葬岗。
第二日将杜母的尸体安顿好后,二人担心刘家会找上门来,于是向私塾告了假,一直躲在家中,直到今日姜苡带着他们找上门来。
而后,画面归于黑暗。画中的纸人停下动作,符纸飞速缩回手掌大小悬在空中。
噤声将手中的毛笔又一挥,符纸化作了灰烬。
刘守年双目无神的直视前方,全然不能从自己儿子是个阳奉阴违高傲自大的不肖子的消息中走出来。
“可为何说杜公子不是杀人凶手?这不反而正说明刘轩就是他杀的?”
一道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竟是一直安静旁观的霍殷。
“是啊。这……”刘守年瞪大了眼看向姜苡,正要询问却被一阵急迫的喊声打断。
“老爷!老爷不好了老爷!”
一个男人脚步慌乱的冲了进来,正是方才见过的刘府管家。
管家看到院中场景一怔,然后飞快的回过神来在众人中找到刘守年,喊道:“老爷!府衙的人送来了……送来了……”
“送来了什么?你快说!”
“送来了……少爷的尸体……”
“什么?”
管家的话好似当头一棒,叫原本心存侥幸不愿相信现实的刘守年浑身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
管家拧着眉头,声音越来越小,颤抖着继续说道:“是在城郊发现的……说是……是被野兽咬死的……”
刘守年这下是真撑不住了,两眼一黑就跌坐在地,一旁的噤声连忙上去扶住他。
而坐在地上的杜子英和张钰二人则是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打将一切交给噤声后,就坐在石桌旁冷眼旁观的姜苡这才来了兴趣,转向那管家问道:“熊?”
管家被她的问得一愣,犹犹豫豫的回道:“这……姑娘怎么知道?”
姜苡挑眉,果断从石凳上起身,“走吧。”
说罢既不说明去哪也不再做解释,径自就向外走去。
噤声帮着管家将刘守年扶起,眼看几人就要离开。
杜子英犹豫一瞬后同张钰对视一眼,拍拍她的手,开口唤住了刘守年,“大人……”
刘守年听见他的声音,不曾回首看他,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说罢,在管家和噤声的搀扶下抬脚离开了。
而一直默默站在门口的霍殷更是早在姜苡渐渐走远时便追了上去。
他紧跟在姜苡身后,几乎是踩着姜苡的影子在向前走,却始终一言不发。
这诡异的一幕被路人看了去,连连惊呼怎么还有人敢跟那妖女走在一起。
霍殷却好似完全听不见这些闲言碎语,埋头拧眉跟在姜苡身后,一副苦恼的模样。
实际上,他也确实是很苦恼。
他已经观察了一个月了,这姜苡平日里就窝在那寺中闭门不出,今日终于让他逮到机会见到了,绝不能轻易放过,可……应该找个什么理由呢……
他冥思苦想半晌,只觉得怎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僵持着走到半路,姜苡终于忍无可忍,转身冷冷的向他甩出一记眼刀。
谁知那人非但不怕,还咧嘴冲她灿烂一笑,甚至大大方方的露出了两颗虎牙,一脸的天真无邪模样。
有病。
她眯了眯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活像只准备捕猎的老虎,下一秒就要飞扑出去将猎物撕咬的血肉模糊。
然后歪头看向霍殷,朱唇轻启,一开一合,做出两个口型。
霍殷疑惑的跟着她的嘴形默念,“想……死……”一惊,悻悻收回目光。
“不想不想。”他不再敢同她对视,垂下的脑袋摇得飞快。
可又着实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伸手挠挠头,垂头咬牙道:“那个……我就是想问,你怎么知道我能打开那扇门?”
姜苡却只是盯着他,闭口不答。
“还有,你怎么知道刘公子不是他杀的?还有熊,你怎么知道是熊?还有还有,方才那老媪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一下子出现又一下子消失的?是你使的法术吗?不知姑娘是哪派的高人?好生厉害!”
他掰着指头越说越起劲,一抬眼才发现姜苡早已经往前走了,他一愣,咬咬牙决心道:拼了!
而后契而不舍的追上去,伸开双臂拦住姜苡。
“我叫霍殷,我看见你吸收了杜母的黑气,你也能看见我的黑气对不对?你能不能帮帮我?”
他注视着姜苡的双眼,倒豆子般一股气说完。
只觉得那双原本毫无波动的眼中渐渐出现了不解和鄙夷。
姜苡确实不解,非常不解,眼前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几十年来,虽然那些人背地里唤她妖女,可除非他不要命了,否则从没有人敢当面这样同她说话,毕竟谁不知道姜苡是个蛇蝎心肠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你叫霍殷。”
“嗯!霍殷。”
“你知道我是谁?”
“嗯!知道。”
她仔细打量霍殷,确认他脸上的表情真挚无比,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紧盯着自己,活像只见了肉骨头的大狗。
片刻后,姜苡终于确信。
眼前这人是个傻子。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