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快到午时了,香积法师问咱们午膳想吃什么!”

    拎着鸟笼的噤声蹦蹦跳跳的窜进了亭中。

    姜苡这才有了反应,从玉杯中抬起头,目光转向亭外,已是艳阳高照,“都这么晚了吗。你去传个话,就说不麻烦他了,我来给你们做。”

    姜苡此话一出,亭中另外两人皆是一个趔趄,霍殷的表情比方才发现姜苡身上的鬼心时更惊慌失措。

    二人默契的齐齐摆手,“不不不不不用了……”

    想起昨天的那一桌味道古怪的饭菜,简直不忍直视,霍殷只觉得什么鬼心什么任务的都不值一提,眼下重要的是先保住小命要紧。

    “那个,昨日做那么多菜太辛苦你了,不如今日让我请客,咱们去揽月楼吃吧?”霍殷小心翼翼的提议,生怕又惹得眼前这个祖宗不顺心,亲手下厨做两道菜,遭殃的可就是自己了。

    “是啊是啊阿姐,霍小将军都这样说了,咱们就出去吃吧。”噤声眨巴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冲若有所思的姜苡撒娇,眼中盛满了渴求。

    ……

    揽月楼位于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中心,是近年来京城中最热闹的酒楼,楼里的厨子都是揽月楼老板花大价钱从五湖四海请来的,满足各方口味,凡尝过揽月楼饭菜的人皆是赞不绝口。

    不过相应的,这价钱嘛,自然也是不便宜。

    因此揽月楼的往来之人多是城中的达官显贵,而这些人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此时看着走进楼中的三人,众人掩面交头接耳的模样,简直称得上狐狸开会。

    征战四方保家卫国的霍大将军独子霍殷,素来被流言蜚语缠身的妖女姜苡,再加上一直她身边那个长不大的小道童,皆是城中谁人不知何人不晓的风云人物。此刻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三人站在一起,那可是天大的八卦。

    堂中人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兴趣,直勾勾的盯着三人,活像一只只闻到肉味儿的狐狸。

    “哎哎哎快看快看。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啊?”

    “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城中都传遍了,霍小将军不知道被那妖女下了什么蛊,这几日是一天到晚跟在她后面跑。”

    “就是就是,还去给那个妖女当下人擦桌子扫地呢!唉,真是造孽啊!”

    “啊?这小将军是真不怕丢将军府的人啊,怪不得和他爹关系不合呢,我要是霍将军,有这么个没骨气的儿子,我都害臊!”

    “可不是嘛,怪不得把他丢在京城这么多年不管不问的。不过那个姜苡,也是真有本事,先是原先那位大师……如今还能让霍小将军这般低三下四心甘情愿的给她当下人使唤。”

    众人窃窃私语的眉飞色舞,这厢被当作谈资的三人已经跟着酒楼伙计进了二楼包厢。

    “揽月楼果真名不虚传,菜品色香味俱全,叫人胃口大开。”用完膳的噤声满足的扶着他浑圆的小肚子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心疼的看着自己扁扁的钱袋子喃喃自语的霍殷。

    “人看着不大点……怎么这么能吃啊……”

    姜苡慢悠悠的跟在最后,仿佛和前面的二人不是一路人,面无表情的跟着他们出了酒楼向国清寺的方向走去。

    午时刚过,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叫卖吆喝声四起,街边闲逛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糖葫芦!”噤声眼尖的发现远处站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抱着刚塞的圆滚滚的肚子,迈开小短腿就向着糖葫芦飞奔。

    “还能吃啊?”霍殷愕然地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提议出来吃饭了呢,这下可好,为了逃姜苡做的饭可是下了血本了。

    他无奈的摇头叹气,然后认命的捏着钱袋子追上前面的噤声去给他买糖葫芦。

    “他们在凑什么热闹呢?!”刚买完糖葫芦,噤声又被不远处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群吸引了注意,蹦跶着就要往里钻。

    他一个还不到人腰间的孩童,瞬间就被人潮包围住,霍殷怕他受伤赶紧跟着钻了进去。

    二人扒开人群挤进中心,只见一个老头牵着一只半人高的猴子正在卖艺。

    那猴子毛发油亮,像人一般直立行走,还时不时扭动身体跳着滑稽的舞蹈,最奇的是,它竟还能口吐人言,吆喝着要围观的人多打赏几个铜板。

    霍殷来凡间不久,哪见过这种新奇场面,激动的晃着噤声的肩膀,“噤声你快看!这猴子怎么跟你那鹦鹉一样,还能说人话啊?”

    “别看了别看了咱们快走吧。”

    同一脸兴奋的霍殷不同,噤声却一反先前要凑热闹的雀跃模样,面色铁青,扯着霍殷的衣袖硬要将他往人群外面拉。

    另一边被他们远远遗忘在身后的姜苡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置身事外的模样,抱臂缓缓走着。

    突然,一只手从斜后方向她伸来,姜苡脚步一滞飞快侧身闪开,紧接着飞身而起,两指间夹着一张黄符直指那人额间。

    未曾想还未触及那人,就被一根竹竿抵住指尖,只轻轻的一个举动就拦下了她的动作。

    姜苡这才凝神看向那人,只见对面是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胡须头发花白,蓬头垢面,一副乞丐模样,肩上挑着一根竹竿,杆上挂着两只酒坛子,一只空空如也,一只当是满的,动作间发出液体撞到坛壁的水声。

    而此刻正是这根竹竿拦住了她。

    不过……姜苡眉头紧锁。

    这人身上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气息。

    她收了动作,紧紧盯着眼前的老者仔细思考着何时见过这人。

    她还没想到答案,老乞丐先开口了,“姑娘,买壶酒吧。”

    原来是个卖酒的,竟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姜苡懒得同他纠缠,错身就要离开,谁知那老乞丐步伐诡谲,竟一息之间就闪到了姜苡身前,不依不挠的推销着他的酒。

    “姑娘,买一壶吧,老朽的酒绝不会让你失望,啧啧……”他说完咂咂嘴,双眼微眯表情陶醉仿佛在回味酒中香甜的滋味。

    “让开。”

    老乞丐却好似听不出她话中的威胁之意,依旧眯着眼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姜苡眸光一暗,下一秒,老乞丐只觉得颈间一凉,皮肤微微刺痛,他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垂眼向下看,只见一只莹白的手捏着一根簪子抵在他的颈部,簪子尖锐的一头已经扎进了他的皮肤,溢出一串殷红的血珠。

    他倒吸一口凉气,往后一跳,退出一大步,双手摊在胸前,“姑娘别冲动别冲动,我让开,我让开。”

    这时,噤声刚拉着依依不舍的霍殷从一圈圈的人潮里挤出来,发现姜苡迟迟没有跟上,回头来找,就见她举着银簪抵在老乞丐的脖颈处。

    二人皆是一惊,霍殷直接怔在原地,噤声兴许是被锻炼出了经验,反应比他迅速得多,将手中刚啃了半个的糖葫芦串塞进霍殷手里,就向姜苡的方向冲了过去。

    “阿姐,阿姐冷静!”

    姜苡不答,只是冲那老乞丐冷哼一声,正要收回那把银簪,余光触及簪尖上沾着的鲜红血迹,微微拧眉,眼中满是嫌弃。指尖一松,紧接着是银簪坠地的清脆响声。

    她抬脚刚走出一步,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此酒名唤恒昭,世间只此一壶,可解心头百结。不过既然姑娘执意要走,看来当真与姑娘无缘啊。”

    是那个老乞丐。

    姜苡脚步一滞,一旁的噤声也面色一僵,站在他们后面的霍殷将二人反应尽收眼底。

    “你到底是谁?”姜苡转身快步走回老乞丐身前,语气中透着一丝微不可见的怒气。

    那老乞丐却不再看她,将挂着酒的竹竿扛回肩上,绕开面前的姜苡就要走。

    姜苡脚步微动,拦住他的去向,“这酒多少钱,我买。”

    “不要钱,只要姑娘喝的一滴不剩,万不可浪费。”

    他停顿片刻后继续道:“此酒需温后独饮,不可与人共饮,切记。”

    说罢,老乞丐这才露出一抹笑,满意的取下竹竿上满的那只酒坛子,递到姜苡手上然后哼着小曲儿向反方向走开了。

    一直走到姜苡的身影已经看不清的时候,他才停下,回头去看,而后又叹气继续走,喉头翻滚喃喃自语道:“恒昭啊恒昭,你这个徒弟如今心结颇深,如何是一壶酒就能解开的啊……唉……那个臭小子,怕是将徒弟教坏咯。同他一样拧巴,哪里像我们观的人!”

    行为举止诡异的老乞丐已经走远了,姜苡收回视线,将手中的酒塞进噤声怀里,一言不发的向国清寺走,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满是意味深长。

    突然被塞了一壶酒的噤声一头雾水的看看前面的姜苡,又回头看看老乞丐离开的方向,最后无奈的耸耸肩,摇摇晃晃的跟上了姜苡的脚步。

    作为局外人的霍殷眉头紧锁,心中满是疑惑。

    这一个月里他打听了很多妖女姜苡的故事,恒昭这个名字总是被一起提及。在坊间传闻他中是被姜苡以怨报德害的尸骨无存的师父,可对这个说法他一直心怀疑虑,他向来认为传闻是不可信的,只有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才是真的。

    虽然几日来与姜苡的接触并不多,知道她性情确实称不上温和,甚至可以说有些古怪孤僻,却不像是个会以怨报德残害恩师的人。

    “轰——”突然变了天,阳光被乌云挡住,天色飞快的暗下来。

    “哎哟,要下大暴雨咯。”旁边小摊的商贩念叨了一句,开始动手收拾起摊位。

    霍殷被这声闷雷惊醒,快步上前捡起姜苡丢下的那枚银簪,快步跑向前方去追已经走远了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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