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青天柳神仙
霍殷从寺中出发去赴柳予安的约时，外面已是细雨连连。
紧赶慢赶，终于在雨势变大之前停在一座古香古色的高楼前。
那楼皆由红木搭建而成，高高堆了六层，外墙上雕刻着精细的浮雕花纹，楼上无数门窗虚言，偶尔从中传出隐隐约约的嘻笑打闹声，隔着十余步空气中都能嗅到胭脂水粉味儿，浓烈却不刺鼻。最惹眼的属大门上悬挂着的那块硕大的玉石牌匾，上面“点香楼”三个大字在雨中泛着金光，尽显奢靡。
点香楼本只是京城诸多烟花柳巷中的一个，生意不温不火并不打眼，直到十三年前换了个幕后老板，紧接着就出了个绝世舞姬，顿时声名大噪，一炮而红，如今已经蝉联整个京城最红火的花楼十余年了。
也就是仗着这份底气，同周围的红楼不同，即便没有冒着雨招揽生意的姑娘和老鸨，也能够透过敞开的大门清楚看见楼中来来往往的身影。
霍殷在点香楼前顿足，却并未踏上台阶，反倒是脚步一转，侧身走进了一旁的昏暗小巷，熟练的钻进了一扇隐蔽的暗门。方一进门，一个容貌姣好的白衣姑娘就迎了上来，“小将军，大人已经到了，您请随我来。”
“辛苦惊云姑娘了。”
惊云引着霍殷避开人群直接上了顶楼，看着他独自走进包厢，又环顾四周没有异常才转身悄然离开。
霍殷踏进房中，只见背对屏风坐着一个白袍男子，玉冠束发，肩背直挺，手握酒杯看来并未等着霍殷，已经小酌过数杯了。
“坦夫！”霍殷大步上前一掌拍在男子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约我吃饭却不等我？”
他口中的坦夫便是大理寺少卿，柳予安。
亦是大名鼎鼎的白玉青天柳神仙，心思活络，颇得圣上器重，只用了四年就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子，升官速度简直非常人所不能及。更何况此人非但刚正不阿，断案如神，还貌若潘安，翩翩公子，不知引得城中多少姑娘芳心暗许。
不过柳予安在京四年，从未传出过与女子有染，人际关系极为简单，素来与人为善，同官场中人甚至街坊邻里关系都挑不出毛病，却也从不与人深交。
柳予安听了他的话勾唇轻笑，“我可是等了你一柱香之久，怕你真叫那姓姜的妖女勾走了魂，早把我抛到脑后了。”
霍殷微微拧眉，有些不悦，埋头闷坐在柳予安对面。“唉……怎么连你也这般说。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叫你们硬生生说成妖精了。”
霍殷埋着头未曾发现柳予安隐隐打量着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深沉，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半晌，他看着霍殷闷闷不乐的模样才缓缓开口，“同你开个玩笑，你以前可不会如此当真。”
言语间，他抬手也为霍殷倒了杯酒。紧接着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开口问霍殷，“外面这雨下得又大又急，你可是淋了雨？不如叫后厨做碗姜汤，祛祛寒气。”
说着，他就要起身去唤人，霍殷连忙拦下他，“算了算了，我爱不吃姜。”
他说自己不爱吃，而不是不能吃。
柳予安动作一滞，接着坐了回去，若无其事的端起酒杯边喝边道：“许是近日事情太多，大理寺前些日子抓了几个拐卖孩童的人贩在审，忙昏了头。倒是忘了你不吃姜了，不如还是狠心食些，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话说到这，殷才隐隐察觉出有些不对，他之所以借用这具身体，不仅是因为身体主人霍殷死的时间与他进入人间的时期刚好吻合，更是因为二人姓名习惯极为相似。
不过却也略有不同，譬如凡人小将军霍殷虽然在人前表现的风流成性流连花街柳巷实则谨慎沉稳心思极重，与小阎罗殷截然相反。再譬如饮食习惯上殷不喜食姜，而霍殷则是不能食姜，否则便会浑身红肿瘙痒呼吸急促，有性命之忧。
柳予安与霍殷多年至交，即便是忙昏了头也绝不可能忘了与自家兄弟性命攸关的事。再加上柳予安本就敏锐，想必是这一个月来同之前变化太大叫他看出了端倪，想以此试探一番。
“坦夫当真心狠，你这一句轻飘飘的狠心食些，可是想要我的命。”
柳予安听了他的话，勾唇一笑，眼中的探究散了些，“先前听说你伤后被夺舍了性情大变，还想着莫不是伤了脑子，现在一看，依旧这般牙尖嘴利，倒是我想多了。”
霍殷这一句话，便打消了柳予安的疑虑，一来讲明这具身体的致命弱点，毕竟此事向来只有与霍殷极其亲密受他信任之人知道。二来他说他心狠，自然也不是空穴来风，他有着这具身体拥有的所有记忆，因此很清楚柳予安并非全如他平日所表现的那样和善纯良。
“说到此事，伤我那只箭可有眉目了？”
虽说霍殷已经化解了他的试探，但眼前这人心思深沉缜密，他今日第一次跟他打照面就惹了他疑心，再继续说下去不知何时就有可能被他看出些蛛丝马迹，还是先岔开话题的好。
他说的箭是一支箭头，月前皇上组织朝中重臣和皇子们同去围猎，霍殷虽无官职在身，但作为霍将军独子受邀参加，谁知在围猎途中被暗箭所伤，伤在左胸口离心脏极近之处，箭头上还淬了致命的毒药，霍殷当场重伤昏迷。
现在明面上是霍殷福大命大捡回了一条命，实则只有小阎罗霍殷知道，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凡人霍殷虽未当场丧命，却没能挺过箭上的毒，此刻怕是已经进入轮回了。
这才叫他有机会借用他的身体，巧的是彼时重伤昏迷的霍殷心中尚有执念未了险些化作怨鬼游荡在人世，于是殷答应帮他完成一个心愿作为使用肉身的报答。
而霍殷的心愿则与柳予安息息相关，不过这些此刻都不重要。
他这话题转的刚刚好，柳予安今日来找他，就与此事有关，“我今日来找你，主要为三件事。这第一件嘛，就是看看传闻是否属实，现在已经完成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毕竟我们想成之事牵扯甚广，你若是疯了傻了，我还得费心寻别的法子成事。”
为了避免露馅，霍殷按着记忆中二人的相处方式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我看最容易疯了傻了的是你吧？”
柳予安轻笑，“第二件就是你方才问的，那支箭我看过了，箭尾所刻的三山图并未找到记载，但是前日我收到宫中的探子送信……”
说到这，他停下不再继续说，而是将食指指尖伸进杯中，而后用酒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字。
‘峰’
霍殷垂眸看着那字，眉头紧锁，“我一没拦他的路，二同他无怨无仇，他为何要下这么狠的手？”
柳予安微微点头同意他的话，“此人虽胸无点墨行事鲁莽，不过不至于下手如此毒辣，所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边说边将桌上的水迹掩去，接着先前的话道：“这第三件事，原本与你无关，不过既然你如今同那个姜苡走得近，若是撞见了也别太惊讶。”
霍殷不解的看向他， “撞见什么？”
“明日午时，杨贵妃会带着华阳公主去国清寺祈福。”
“你可想好了？当真等不了了？”
柳予安垂眸不语，片刻沉寂后终于开口，“已经太久了，我不想再等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坦夫，你真的想好了吗？”
霍殷看着柳予安，他就坐在这里，就在自己对面，但霍殷就觉得他好像并没有真的活在这个世上，他像孤零零的一道影子，人人都能看见，却看不清，影子紧紧抓着每一道光生存，却从来没有感受过光的温度。
作为神，凡人的感情对殷而言从来都只是阎王录上一行又一行的字，他不理解柳予安的一切决定和想法从何而来。但是现在的他是霍殷，他有记忆，有感情，虽然不一定能够全然理解，可如果他决定了，那霍殷也一定会支持柳予安的每个选择。
开弓没有回头箭。阎罗殷根本就不大明白这句凡间的谚语是什么意思，可他就想这样劝劝他。
“我怎么想？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已经花了我太多时间，若想一直留在京城还要能尽可能的接近那个人而不引人生疑，这是唯一的办法。”
霍殷微微叹气，既然劝不了，不如尽全力帮他，这段命运同殷自己相关，他自然也看不了命簿，所以前路未知，或许是个好结局也未尝可知。
“你的目标是谁？”
“华阳公主，赵袖。”
……
这场大雨来势汹汹也去的极快，二人走出包房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只有空气中微凉的余温和地上潮湿的痕迹昭示着它曾来过的痕迹。
二人并肩按原路返回，栏杆上斜斜的挂着灯笼，光被柳予安身侧的霍殷挡去大半。
台阶下到一半，远处楼道传来一阵喧嚣，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步伐轻浮的飞奔而来径直撞上了柳予安的后背，而后软软的跌坐在地上，满身酒气。柳予安吃痛，停下身侧头看向地上的男人，夜色昏暗，他半张脸埋在黑暗中，半张脸在灯笼昏黄的灯光下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男人面色通红，一面摇摇头使劲眨眼要看清前面挡住他去路的人，一面伸着指头口齿不清地呵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挡本大爷的路！……哎你……你别晃！我见过你！……你是……兰花坊的百合姑娘！”
两个身影紧接着跟了过来，其中一个年龄估摸着有四十来岁，见着这幅场景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推着一旁的姑娘去将男人拉起来，自己则是挤进二人中间，“哎哟大爷，您喝多啦？这是我们点香楼的后院儿，哪有什么姑娘，那姑娘都在前头呢！”
“你让开！那分明就是百合姑娘，我看的真真的！让她也一块儿去伺候本大爷！”
三人拉扯之际，霍殷已经拉着柳予安跑下了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百合姑娘哈哈哈哈哈哈——”
暗门刚一合上，霍殷就控制不住的前仰后合大笑起来。
柳予安沉默地看着他笑完才伸手拍拍霍殷的肩膀，刚想张口同他说些什么，谁知刚好拍在姜苡帮他缝衣服的地方。
“啊——”霍殷惨叫一声，立刻捂着肩膀向后跳开。
柳予安也愣在原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霍殷肩膀处的衣衫，走线歪歪扭扭像条丑蜈蚣，一头雾水的道：“你这是怎么了？”
霍殷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因为一时心软让姜苡帮他缝衣服结果却被扎成了刺猬。
二人相顾无言对视半晌，终于霍殷出声打破了尴尬的寂静。 “姜苡让我今日在寺中留宿，我得快些走了。”
闻言，柳予安摇头，“想不到你们竟进展如此之快，真是世风日下。”
霍殷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瞪大了眼，“不是！就是留宿，只有留宿，留宿而已！”
“好好好，你快去吧，去留宿吧。”柳予安上下扫视霍殷一番，笑着对他阴阳怪气，话语中意有所指。
“你！”霍殷一张脸涨得通红。
柳予安但笑不语，眼中明晃晃写着任你乱编我全然不信几个大字。
“你爱信不信，百合姑娘！”霍殷撂下这话，一脸愤恨的红着脸转身就跑。
紧赶慢赶，终于在雨势变大之前停在一座古香古色的高楼前。
那楼皆由红木搭建而成，高高堆了六层，外墙上雕刻着精细的浮雕花纹，楼上无数门窗虚言，偶尔从中传出隐隐约约的嘻笑打闹声，隔着十余步空气中都能嗅到胭脂水粉味儿，浓烈却不刺鼻。最惹眼的属大门上悬挂着的那块硕大的玉石牌匾，上面“点香楼”三个大字在雨中泛着金光，尽显奢靡。
点香楼本只是京城诸多烟花柳巷中的一个，生意不温不火并不打眼，直到十三年前换了个幕后老板，紧接着就出了个绝世舞姬，顿时声名大噪，一炮而红，如今已经蝉联整个京城最红火的花楼十余年了。
也就是仗着这份底气，同周围的红楼不同，即便没有冒着雨招揽生意的姑娘和老鸨，也能够透过敞开的大门清楚看见楼中来来往往的身影。
霍殷在点香楼前顿足，却并未踏上台阶，反倒是脚步一转，侧身走进了一旁的昏暗小巷，熟练的钻进了一扇隐蔽的暗门。方一进门，一个容貌姣好的白衣姑娘就迎了上来，“小将军，大人已经到了，您请随我来。”
“辛苦惊云姑娘了。”
惊云引着霍殷避开人群直接上了顶楼，看着他独自走进包厢，又环顾四周没有异常才转身悄然离开。
霍殷踏进房中，只见背对屏风坐着一个白袍男子，玉冠束发，肩背直挺，手握酒杯看来并未等着霍殷，已经小酌过数杯了。
“坦夫！”霍殷大步上前一掌拍在男子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约我吃饭却不等我？”
他口中的坦夫便是大理寺少卿，柳予安。
亦是大名鼎鼎的白玉青天柳神仙，心思活络，颇得圣上器重，只用了四年就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子，升官速度简直非常人所不能及。更何况此人非但刚正不阿，断案如神，还貌若潘安，翩翩公子，不知引得城中多少姑娘芳心暗许。
不过柳予安在京四年，从未传出过与女子有染，人际关系极为简单，素来与人为善，同官场中人甚至街坊邻里关系都挑不出毛病，却也从不与人深交。
柳予安听了他的话勾唇轻笑，“我可是等了你一柱香之久，怕你真叫那姓姜的妖女勾走了魂，早把我抛到脑后了。”
霍殷微微拧眉，有些不悦，埋头闷坐在柳予安对面。“唉……怎么连你也这般说。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叫你们硬生生说成妖精了。”
霍殷埋着头未曾发现柳予安隐隐打量着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深沉，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半晌，他看着霍殷闷闷不乐的模样才缓缓开口，“同你开个玩笑，你以前可不会如此当真。”
言语间，他抬手也为霍殷倒了杯酒。紧接着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开口问霍殷，“外面这雨下得又大又急，你可是淋了雨？不如叫后厨做碗姜汤，祛祛寒气。”
说着，他就要起身去唤人，霍殷连忙拦下他，“算了算了，我爱不吃姜。”
他说自己不爱吃，而不是不能吃。
柳予安动作一滞，接着坐了回去，若无其事的端起酒杯边喝边道：“许是近日事情太多，大理寺前些日子抓了几个拐卖孩童的人贩在审，忙昏了头。倒是忘了你不吃姜了，不如还是狠心食些，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话说到这，殷才隐隐察觉出有些不对，他之所以借用这具身体，不仅是因为身体主人霍殷死的时间与他进入人间的时期刚好吻合，更是因为二人姓名习惯极为相似。
不过却也略有不同，譬如凡人小将军霍殷虽然在人前表现的风流成性流连花街柳巷实则谨慎沉稳心思极重，与小阎罗殷截然相反。再譬如饮食习惯上殷不喜食姜，而霍殷则是不能食姜，否则便会浑身红肿瘙痒呼吸急促，有性命之忧。
柳予安与霍殷多年至交，即便是忙昏了头也绝不可能忘了与自家兄弟性命攸关的事。再加上柳予安本就敏锐，想必是这一个月来同之前变化太大叫他看出了端倪，想以此试探一番。
“坦夫当真心狠，你这一句轻飘飘的狠心食些，可是想要我的命。”
柳予安听了他的话，勾唇一笑，眼中的探究散了些，“先前听说你伤后被夺舍了性情大变，还想着莫不是伤了脑子，现在一看，依旧这般牙尖嘴利，倒是我想多了。”
霍殷这一句话，便打消了柳予安的疑虑，一来讲明这具身体的致命弱点，毕竟此事向来只有与霍殷极其亲密受他信任之人知道。二来他说他心狠，自然也不是空穴来风，他有着这具身体拥有的所有记忆，因此很清楚柳予安并非全如他平日所表现的那样和善纯良。
“说到此事，伤我那只箭可有眉目了？”
虽说霍殷已经化解了他的试探，但眼前这人心思深沉缜密，他今日第一次跟他打照面就惹了他疑心，再继续说下去不知何时就有可能被他看出些蛛丝马迹，还是先岔开话题的好。
他说的箭是一支箭头，月前皇上组织朝中重臣和皇子们同去围猎，霍殷虽无官职在身，但作为霍将军独子受邀参加，谁知在围猎途中被暗箭所伤，伤在左胸口离心脏极近之处，箭头上还淬了致命的毒药，霍殷当场重伤昏迷。
现在明面上是霍殷福大命大捡回了一条命，实则只有小阎罗霍殷知道，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凡人霍殷虽未当场丧命，却没能挺过箭上的毒，此刻怕是已经进入轮回了。
这才叫他有机会借用他的身体，巧的是彼时重伤昏迷的霍殷心中尚有执念未了险些化作怨鬼游荡在人世，于是殷答应帮他完成一个心愿作为使用肉身的报答。
而霍殷的心愿则与柳予安息息相关，不过这些此刻都不重要。
他这话题转的刚刚好，柳予安今日来找他，就与此事有关，“我今日来找你，主要为三件事。这第一件嘛，就是看看传闻是否属实，现在已经完成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毕竟我们想成之事牵扯甚广，你若是疯了傻了，我还得费心寻别的法子成事。”
为了避免露馅，霍殷按着记忆中二人的相处方式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我看最容易疯了傻了的是你吧？”
柳予安轻笑，“第二件就是你方才问的，那支箭我看过了，箭尾所刻的三山图并未找到记载，但是前日我收到宫中的探子送信……”
说到这，他停下不再继续说，而是将食指指尖伸进杯中，而后用酒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字。
‘峰’
霍殷垂眸看着那字，眉头紧锁，“我一没拦他的路，二同他无怨无仇，他为何要下这么狠的手？”
柳予安微微点头同意他的话，“此人虽胸无点墨行事鲁莽，不过不至于下手如此毒辣，所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边说边将桌上的水迹掩去，接着先前的话道：“这第三件事，原本与你无关，不过既然你如今同那个姜苡走得近，若是撞见了也别太惊讶。”
霍殷不解的看向他， “撞见什么？”
“明日午时，杨贵妃会带着华阳公主去国清寺祈福。”
“你可想好了？当真等不了了？”
柳予安垂眸不语，片刻沉寂后终于开口，“已经太久了，我不想再等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坦夫，你真的想好了吗？”
霍殷看着柳予安，他就坐在这里，就在自己对面，但霍殷就觉得他好像并没有真的活在这个世上，他像孤零零的一道影子，人人都能看见，却看不清，影子紧紧抓着每一道光生存，却从来没有感受过光的温度。
作为神，凡人的感情对殷而言从来都只是阎王录上一行又一行的字，他不理解柳予安的一切决定和想法从何而来。但是现在的他是霍殷，他有记忆，有感情，虽然不一定能够全然理解，可如果他决定了，那霍殷也一定会支持柳予安的每个选择。
开弓没有回头箭。阎罗殷根本就不大明白这句凡间的谚语是什么意思，可他就想这样劝劝他。
“我怎么想？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已经花了我太多时间，若想一直留在京城还要能尽可能的接近那个人而不引人生疑，这是唯一的办法。”
霍殷微微叹气，既然劝不了，不如尽全力帮他，这段命运同殷自己相关，他自然也看不了命簿，所以前路未知，或许是个好结局也未尝可知。
“你的目标是谁？”
“华阳公主，赵袖。”
……
这场大雨来势汹汹也去的极快，二人走出包房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只有空气中微凉的余温和地上潮湿的痕迹昭示着它曾来过的痕迹。
二人并肩按原路返回，栏杆上斜斜的挂着灯笼，光被柳予安身侧的霍殷挡去大半。
台阶下到一半，远处楼道传来一阵喧嚣，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步伐轻浮的飞奔而来径直撞上了柳予安的后背，而后软软的跌坐在地上，满身酒气。柳予安吃痛，停下身侧头看向地上的男人，夜色昏暗，他半张脸埋在黑暗中，半张脸在灯笼昏黄的灯光下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男人面色通红，一面摇摇头使劲眨眼要看清前面挡住他去路的人，一面伸着指头口齿不清地呵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挡本大爷的路！……哎你……你别晃！我见过你！……你是……兰花坊的百合姑娘！”
两个身影紧接着跟了过来，其中一个年龄估摸着有四十来岁，见着这幅场景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推着一旁的姑娘去将男人拉起来，自己则是挤进二人中间，“哎哟大爷，您喝多啦？这是我们点香楼的后院儿，哪有什么姑娘，那姑娘都在前头呢！”
“你让开！那分明就是百合姑娘，我看的真真的！让她也一块儿去伺候本大爷！”
三人拉扯之际，霍殷已经拉着柳予安跑下了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百合姑娘哈哈哈哈哈哈——”
暗门刚一合上，霍殷就控制不住的前仰后合大笑起来。
柳予安沉默地看着他笑完才伸手拍拍霍殷的肩膀，刚想张口同他说些什么，谁知刚好拍在姜苡帮他缝衣服的地方。
“啊——”霍殷惨叫一声，立刻捂着肩膀向后跳开。
柳予安也愣在原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霍殷肩膀处的衣衫，走线歪歪扭扭像条丑蜈蚣，一头雾水的道：“你这是怎么了？”
霍殷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因为一时心软让姜苡帮他缝衣服结果却被扎成了刺猬。
二人相顾无言对视半晌，终于霍殷出声打破了尴尬的寂静。 “姜苡让我今日在寺中留宿，我得快些走了。”
闻言，柳予安摇头，“想不到你们竟进展如此之快，真是世风日下。”
霍殷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瞪大了眼，“不是！就是留宿，只有留宿，留宿而已！”
“好好好，你快去吧，去留宿吧。”柳予安上下扫视霍殷一番，笑着对他阴阳怪气，话语中意有所指。
“你！”霍殷一张脸涨得通红。
柳予安但笑不语，眼中明晃晃写着任你乱编我全然不信几个大字。
“你爱信不信，百合姑娘！”霍殷撂下这话，一脸愤恨的红着脸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