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断人初定,树梢月正明。许府的院墙上突然伸出个脑袋,鬼鬼祟祟往四周看了一眼,然后利索从墙外翻了进来。在下面替她接着剑和书册的丫鬟南星不由得小声抱怨道:“小姐啊,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溜出去了,祭祀大人今天早上又说你了,说你成天在外面野,没个女孩的样儿。”
许湘灵翻进来以后,便信步朝自己房里走去,边走边说道:“哎呀!女孩子样是什么样儿?娘无非就是想让我天天闷在家里,绣花,织布,研究卦术,做一个端庄神秘的下任祭司嘛。”小丫鬟跟不上她的步伐,只得一路小跑,“可是那有什么意思,我就是喜欢在山水间嬉戏玩耍,练剑看书,累了就去河里摸鱼捉虾,上树捉鸟。人活着,不就图个自在嘛!何况算卦占卜那些我早就会了,我算过的卦就没有不准的,绣花织布我不喜欢做,何必难为自己呢。”
经过爹娘的房间时,许湘灵本来是头也不回地就走过了,猛然惊觉不对,爹娘房中是有灯光的,莫非他们在等我?一想到这许湘灵倒退几步准备进去看看,不曾想与小跑的小丫头正好撞上,“诶呀,你在看啥呢。”南星揉了揉头,一脸委屈,还不待分辨,便被许湘灵拉着进了爹娘的屋。
“欸嘿,爹娘,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休息啊?”许湘灵笑得一脸谄媚,凑上去给许夫人锤肩揉腿,“好你个许湘灵,竟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这个家里难道就你娘可以教训你吗?”说完,许将军忿忿不平地将茶碗重重放在桌上。许湘灵见了,极有眼色地给添了水,恭恭敬敬,笑意盈盈地递过去。许将军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然后接过去了。
“许湘灵,你说说你,明日你就及笄了,之后便要谈婚论嫁,可你看看你在做什么,整天到处乱窜,上树摸鸟,下河捞鱼,哪里有个女孩子的样儿!”许夫人佯装生气轻轻打了她一下。
许湘灵听后,将头搁在母亲肩膀上,"那有什么办法嘛,我就是不喜欢安安静静地呆着啊,何况娘,我既聪明又能干,还长得跟您一样好看,哪里用得着担心嫁人。我现在尚且年少,倘若早早地嫁了人,我最好的年华便只能困于家中,岂不是太可惜了。待我外出游历个三年五载,那我就———”
“你就更野得不着调了!”许夫人戳了她脑门一下。
“诶呀!娘,你当初明明就答应我了,待我及笄以后就许我外出游历两年,之后再谈婚论嫁的。明日我就及笄了,你可莫要说话不算数。”
许将军这时开了口“北方那边连年战乱,如今难民无处安身,只得南下,现在扬州城涌入了大量难民。扬州知州软弱无能,唯有苏家时常义诊,捐赠衣食药品。但仅凭苏家实在独木难支,苏家家主也还是个没及笄的小姑娘。正好你一直想外出游历,倒不如此番以我的名义带一批药材过去,在扬州一带赈济救灾,是个不错的历练机会。”许将军出身将门,战功显赫,为避皇帝猜疑和乱世凶险,这才一直隐居南诏,时常教导许湘灵要心怀天下,有仁义之心。而扬州苏家是许将军母亲的娘家,上任家主也就是许湘灵的堂叔因在北方行医救人,死于战乱,只留下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儿苏瑶,让她不得不小小年纪就继任家主,承担一家之主的责任。许湘灵对这位小堂妹有点印象,前些年她来南诏采药同许湘灵见过,安静沉稳,醉心医术,许湘灵常去找她说话玩耍,那时就觉得她医术高超,很是厉害。在听闻表舅去世的消息后,便更觉她厉害,虽然苏家家主向来是医术最高之人,能者居之,苏瑶自小苦心钻研医术,技艺过人,这没什么好惊奇的,只是苏家既要行医治病,药材生意又遍布整个江南,难免会有旁人觊觎。而苏瑶一边处理好父亲的丧仪,一边牢牢地将管家权抓在手中,实在令人叹服。
"你们父女两都是汉人,讲什么仁义道德,天下苍生,我实在不懂。而且你明明是个女孩,不需要有什么大的成就,但你爹教导你比男孩都严厉,此次你爹是想让你外出历练,我不希望你能有多大的作为。我只知道外面凶险,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平安顺遂。”许夫人拉过女儿的手,满是担心地看着她。
听闻此言,许湘灵连忙向母亲保证说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第二日临行时,许夫人将一根花样古朴的银钗插到女儿头上,用南诏仪式为女儿举办笄礼,祈祷她平安顺遂。由于要着急出发,很多仪式都被省略了,只得一切从简。许将军在书房内里同她语重心长地说:“你自小便和一般的女孩不一样,旁的女孩喜欢喜欢结伴玩耍,你就只喜欢一个人呆着看书,旁的女孩怕苦怕累,你却偏要跟我习武,受再多伤也不罢休。爹知道你志向远大,有主见有想法,这是好事。南诏女子地位很高,连最受尊敬的祭司都由女人担任,在南诏你可以肆意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湘灵,南诏太小了,等你走出去才会发现自己从前的目光有多短浅。在外面,你可能会因为女子的身份受到束缚,会被人轻视,但爹希望你不论遭遇什么都不要改变自己。”听后,许湘灵一把抱住父亲,认真地点了点头。
许湘灵带着运送药材的车队走到镇外出口时,看见了一直等在那的云南王公子楚辞安,于是她勒住马,抬手示意车队停一下。南诏国的少女大多喜欢勇猛健壮的男儿,王世子楚辞安谦和有礼,温文尔雅,却不是大多数南诏少女喜欢的类型,倒是许湘灵每次见到他,就会想到《诗经》里的“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总在一块看书写字,嬉戏玩耍,春时放纸鸢,夏日便一起钻进山里避暑。南诏没有冬天,许湘灵总在遗憾,不曾共淋雪,以作至白头。
“灵姑娘,这个送你,作为及笄的贺礼,希望你此去一路顺风,看遍四时风物美景。”楚辞安微微一笑,递给她一个锦盒。许湘灵接过来,发现是一对白玉镯。“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云南王楚家是苗族人,送手镯定亲是汉人的礼,许将军是汉人,而许湘灵从小耳濡目染,受汉文化影响颇深,于是楚辞安特地用汉人的礼仪表达自己的心意。看着这对白玉镯,本来不在意及笄仪式的许湘灵,这才有些遗憾自己及笄礼实在太过仓促,都来不及与年少心仪的少年郎在父母和众人面前换蛊,定立婚约。许湘灵取出镯子戴上,抬手在楚辞安面前晃了晃,示意自己答应了。她笑意盈盈地对他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楚辞安,等我回来你便娶我吧。”楚辞安眼睛亮了下,坚定又羞涩地点了头。
在得到答复后,许湘灵说了声走啦,而后奋力扬鞭,轻快地策马而去。夕阳渐沉,楚辞安靠在镇口的梧桐树边,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连同他身后的大理古镇,都一并蒙上了温柔的余晖。
许湘灵翻进来以后,便信步朝自己房里走去,边走边说道:“哎呀!女孩子样是什么样儿?娘无非就是想让我天天闷在家里,绣花,织布,研究卦术,做一个端庄神秘的下任祭司嘛。”小丫鬟跟不上她的步伐,只得一路小跑,“可是那有什么意思,我就是喜欢在山水间嬉戏玩耍,练剑看书,累了就去河里摸鱼捉虾,上树捉鸟。人活着,不就图个自在嘛!何况算卦占卜那些我早就会了,我算过的卦就没有不准的,绣花织布我不喜欢做,何必难为自己呢。”
经过爹娘的房间时,许湘灵本来是头也不回地就走过了,猛然惊觉不对,爹娘房中是有灯光的,莫非他们在等我?一想到这许湘灵倒退几步准备进去看看,不曾想与小跑的小丫头正好撞上,“诶呀,你在看啥呢。”南星揉了揉头,一脸委屈,还不待分辨,便被许湘灵拉着进了爹娘的屋。
“欸嘿,爹娘,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休息啊?”许湘灵笑得一脸谄媚,凑上去给许夫人锤肩揉腿,“好你个许湘灵,竟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这个家里难道就你娘可以教训你吗?”说完,许将军忿忿不平地将茶碗重重放在桌上。许湘灵见了,极有眼色地给添了水,恭恭敬敬,笑意盈盈地递过去。许将军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然后接过去了。
“许湘灵,你说说你,明日你就及笄了,之后便要谈婚论嫁,可你看看你在做什么,整天到处乱窜,上树摸鸟,下河捞鱼,哪里有个女孩子的样儿!”许夫人佯装生气轻轻打了她一下。
许湘灵听后,将头搁在母亲肩膀上,"那有什么办法嘛,我就是不喜欢安安静静地呆着啊,何况娘,我既聪明又能干,还长得跟您一样好看,哪里用得着担心嫁人。我现在尚且年少,倘若早早地嫁了人,我最好的年华便只能困于家中,岂不是太可惜了。待我外出游历个三年五载,那我就———”
“你就更野得不着调了!”许夫人戳了她脑门一下。
“诶呀!娘,你当初明明就答应我了,待我及笄以后就许我外出游历两年,之后再谈婚论嫁的。明日我就及笄了,你可莫要说话不算数。”
许将军这时开了口“北方那边连年战乱,如今难民无处安身,只得南下,现在扬州城涌入了大量难民。扬州知州软弱无能,唯有苏家时常义诊,捐赠衣食药品。但仅凭苏家实在独木难支,苏家家主也还是个没及笄的小姑娘。正好你一直想外出游历,倒不如此番以我的名义带一批药材过去,在扬州一带赈济救灾,是个不错的历练机会。”许将军出身将门,战功显赫,为避皇帝猜疑和乱世凶险,这才一直隐居南诏,时常教导许湘灵要心怀天下,有仁义之心。而扬州苏家是许将军母亲的娘家,上任家主也就是许湘灵的堂叔因在北方行医救人,死于战乱,只留下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儿苏瑶,让她不得不小小年纪就继任家主,承担一家之主的责任。许湘灵对这位小堂妹有点印象,前些年她来南诏采药同许湘灵见过,安静沉稳,醉心医术,许湘灵常去找她说话玩耍,那时就觉得她医术高超,很是厉害。在听闻表舅去世的消息后,便更觉她厉害,虽然苏家家主向来是医术最高之人,能者居之,苏瑶自小苦心钻研医术,技艺过人,这没什么好惊奇的,只是苏家既要行医治病,药材生意又遍布整个江南,难免会有旁人觊觎。而苏瑶一边处理好父亲的丧仪,一边牢牢地将管家权抓在手中,实在令人叹服。
"你们父女两都是汉人,讲什么仁义道德,天下苍生,我实在不懂。而且你明明是个女孩,不需要有什么大的成就,但你爹教导你比男孩都严厉,此次你爹是想让你外出历练,我不希望你能有多大的作为。我只知道外面凶险,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平安顺遂。”许夫人拉过女儿的手,满是担心地看着她。
听闻此言,许湘灵连忙向母亲保证说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第二日临行时,许夫人将一根花样古朴的银钗插到女儿头上,用南诏仪式为女儿举办笄礼,祈祷她平安顺遂。由于要着急出发,很多仪式都被省略了,只得一切从简。许将军在书房内里同她语重心长地说:“你自小便和一般的女孩不一样,旁的女孩喜欢喜欢结伴玩耍,你就只喜欢一个人呆着看书,旁的女孩怕苦怕累,你却偏要跟我习武,受再多伤也不罢休。爹知道你志向远大,有主见有想法,这是好事。南诏女子地位很高,连最受尊敬的祭司都由女人担任,在南诏你可以肆意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湘灵,南诏太小了,等你走出去才会发现自己从前的目光有多短浅。在外面,你可能会因为女子的身份受到束缚,会被人轻视,但爹希望你不论遭遇什么都不要改变自己。”听后,许湘灵一把抱住父亲,认真地点了点头。
许湘灵带着运送药材的车队走到镇外出口时,看见了一直等在那的云南王公子楚辞安,于是她勒住马,抬手示意车队停一下。南诏国的少女大多喜欢勇猛健壮的男儿,王世子楚辞安谦和有礼,温文尔雅,却不是大多数南诏少女喜欢的类型,倒是许湘灵每次见到他,就会想到《诗经》里的“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总在一块看书写字,嬉戏玩耍,春时放纸鸢,夏日便一起钻进山里避暑。南诏没有冬天,许湘灵总在遗憾,不曾共淋雪,以作至白头。
“灵姑娘,这个送你,作为及笄的贺礼,希望你此去一路顺风,看遍四时风物美景。”楚辞安微微一笑,递给她一个锦盒。许湘灵接过来,发现是一对白玉镯。“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云南王楚家是苗族人,送手镯定亲是汉人的礼,许将军是汉人,而许湘灵从小耳濡目染,受汉文化影响颇深,于是楚辞安特地用汉人的礼仪表达自己的心意。看着这对白玉镯,本来不在意及笄仪式的许湘灵,这才有些遗憾自己及笄礼实在太过仓促,都来不及与年少心仪的少年郎在父母和众人面前换蛊,定立婚约。许湘灵取出镯子戴上,抬手在楚辞安面前晃了晃,示意自己答应了。她笑意盈盈地对他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楚辞安,等我回来你便娶我吧。”楚辞安眼睛亮了下,坚定又羞涩地点了头。
在得到答复后,许湘灵说了声走啦,而后奋力扬鞭,轻快地策马而去。夕阳渐沉,楚辞安靠在镇口的梧桐树边,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连同他身后的大理古镇,都一并蒙上了温柔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