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蒋小菡依然经常来这儿玩,每次都是到这儿坐一会就走,两人的关系并没有拨开云雾,出现什么转机。

    一天傍晚,当蒋小菡要走的时候,他拉住她的手,“晚上在我这吃饭吧?”

    她挣脱他的手,“对不起,爸爸是不允许我晚上在外边,除非妈妈住院我才有可能在你这吃晚饭。”

    “那你母亲什么时候才去住院呢?”他迫不及待地问。

    她摇摇头,“不知道。”

    “既然有病,为什么不赶快到医院去呢?”他问道,“是缺钱吗?”

    她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他似乎开启一扇希望之门,沉郁的心情豁然开朗,高兴地说:“还差多少?我可以借给你。”

    “我们刚刚认识,怎么好意思跟你借钱呢?”她羞愧低下头。

    “你正好没哥哥,我也没妹妹,你就做我的妹妹吧,这样我们不就是亲戚了吗?”他主动为她寻找借钱的理由。

    “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勉强吗?”她轻声悠悠地说,“兄妹好认,还钱就不那么容易了。因为俺家很穷,一时半会可没钱还你。何况至少得要三百块啊。”

    “你我既然是兄妹,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只要能把你母亲病治好,还不还都行。”他慷慨激昂地说着,从床底下一个小木箱子里拿出三百块钱递给她。

    她接过钱,心情十分激动,紧紧抓住他的手,郑重其事地叫了一声:“哥!”

    两双手紧紧的拉着,从此架起一座心灵互通的桥梁。

    ……

    蒋小菡兴高采烈地把那三百块钱交到父亲手里,“爸爸,我们把妈妈送医院去吧?”

    父亲惊讶地瞪大眼睛,问:“你在哪儿弄来这么多的钱?”

    “您就放心地用吧,反正不是偷来的、抢来的。”她骄傲地笑着。

    “今天你必须说清楚。”他不放心地说,“要是什么高利贷,小头利我可不用。”

    “是我跟朋友借的,一分钱利息也没有。”她非常自豪地说。

    “你什么朋友这么有钱?一下子借给你这么多?他是干什么的?你不会学坏吧?”他的语气中带有太多的质疑。

    “您胡说什么呢?我们的友谊是纯洁的。”她脸上带着些许羞涩,说,“等有机会我把他带回家您自己问好了。”

    ……

    母亲住院以后,父亲白天卖鱼,所以蒋小菡必须在医院服侍她。晚上父亲在医院,蒋小菡回家看门。

    母亲住院的第一天晚上,蒋小菡便带着咸鱼干来感谢王运鸿。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多钟,他似乎知道她一定会来,因此,做好饭菜在等她。

    蒋小菡眼瞅着“吱吱”作响的小铁锅,美滋滋地说:“今晚做什么菜?若不够,再把这咸鱼也烧了?”

    王运鸿嘴角勾起一丝火热的微笑,“我已经做了土豆烧牛肉、韭菜拌粉丝,应该够我们两个吃的了。烧咸鱼必须要用热水先浸泡,来不及了。”

    “不烧可以烤啊。今晚我心情好,想陪你喝点酒,把它烤了吧。”她从煤球炉子上端下铁锅,放在锅架子上,将火钳子横在炉口上,把咸鱼放在火钳上。

    此时虽是深秋,却无太深的凉意,屋子太小又烧着炉子,所以显得有些闷热。但为了遮挡外人,他们一直关着门。

    十五瓦的白炽灯发出稀疏粗俗的光芒,照亮了小屋每一个角落。屋内零乱放着焊机和一些待修的农具,一张小床占据了小屋三分之一的地方。床前放着一张边长约六十公分小木桌。床头上方的墙壁上插着两根钢筋,搭着一块铁皮,上面放着餐具。屋子里弥漫着铁锈掺和烤咸鱼的劣质气味,给人带来一丝不雅的温馨。

    他们并肩坐在床上。他拿过两只碗,给蒋小菡倒了足足有四两白酒。

    “太多了。”她说着,又往他的碗里倒了一些,于是陪他一起慢慢地喝起来。

    ……

    秋夜沉沉闲话多,借酒消愁化寂寞。

    两樽琼浆两片心,一树秋声一轮月。

    暮色催更兰情暖,淡淡灯光作帷罗。

    芙蓉良霄春梦短,莲池烟润红绿波。

    ……

    不知不觉一瓶酒喝完了,他没醉,其实她也没醉。她仰面躺在床上,眸子里飘忽羞涩的光芒。

    他睨着眼睛看着她——两眼似睁似闭……白炽灯淡淡的清辉包裹着浓郁的酒气,浮起云华沉馥锦梦,流淌着缠绵醉人的柔情……他试探着将手放在她的膝盖上,戏谑道:“要不要起来再喝点?索性醉个一塌糊涂。”

    “我已经糊涂了,想睡一会。”她收回了飘逝的目光,悄然闭上眼睛,脸似清澈池水一样宁静安详……无意中营造出“情感交融”的气氛。

    他望着她那白皙质朴、平宁淡静的面颊,揉碎的心像花瓣一样飘落在潺潺的流水中……放荡的心田,贪念像野草一样恣意疯长,掩没了高雅与胆怯,再也无法隐匿在茕独的寂寞里……兴奋浪潮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那份不堪一击斯文冲得一干二净……他偷偷地向她看去,眼前出现一片朦胧的秀色——一阵荒唐的春潮伴随萧瑟秋风而去:

    情窦初开娇芙蓉,掩面含羞别样红。

    嫩蕊柔荑怯风雨,小鸟依人正三更。

    静水如练牵梦萦,夜阑轻掠惊鸿影。

    不克不及巧拒却,春潮无奈伴秋风。

    ……

    他要超越这种“兄妹关系”,问道:“你愿意做我老婆吗?”

    她带着幸福的娇笑,轻声说:“你傻啊?不愿做你老婆我能让你捞捞搭搭吗?”

    他非常激动——原来这就是恋爱?真是太刺激,太令人陶醉了!它来得是那么的出乎意料,那么令人热血沸腾……

    自那夜以后,他们之间再无隔阂,从此难分难舍,不仅要一起存在,而且要实实在在,快快乐乐,让那些烦恼与悲伤和秋风一起飘荡,消散……

    忽然有天晚上她十分忧郁地对他说:“我担心,我真的很担心。”

    “亲爱的,你担心什么呢?担心我养不起你?”他用宠爱的语气问。

    “不是那样。”她忧心忡忡地说,“我担心你是农村户口,爸爸会反对的,他一直希望我找一个城里人。”

    “现在连粮票都取消了,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没什么区别。”他感到纳闷,说道,“我不会让你去种地的,保证累不着!”

    “我不怕去种地,是我爸爸死脑筋,看不起农村人。”她轻轻叹息,“他脾气太倔,我怕说服不了他。”

    “那伯母是什么意见呢?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她老人家?”他希望她母亲能够支持他们。

    她脸上堆满了浓浓的忧郁,“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她,等她出院以后再说吧。”

    他用那灼灼的目光审视着她,脸上带着诡秘的微笑,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你,第一次见面就爱上了你。也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向她讲述了梦中的情景。

    她听后笑道:“你的梦真是怪怪的,八字还没有一撇,哪来的孩子?”

    “假如有人要伤害我们的孩子,你会舍命相救吗?”他试探道。

    “我会的,一定会的!”她果断地说,“你不知道母爱是伟大的吗?母爱的伟大,大得让人无法想象。我就曾目睹伟大母爱壮观的一幕。”于是她讲述了一个母亲救子的故事:

    “那是一个清凉、明澈、伟大的早晨,明媚的阳光穿透淡淡的云层洒落在刚刚抽齐穗的麦田上。麦芒挑着晶莹的露珠,像是伟大的母爱在闪光……我沿着河岸的小径,神清气爽地走着,去帮父亲收取扑捉鱼虾的‘地笼子’……

    突然有一只饥饿早起的狗发现眼前有一只刚能觅食的小兔子。它喜不自胜,正要下口……兔妈妈红着眼睛,不计后果向狗头撞去……

    狗被撞懵了,扭头怪叫着逃跑了。伟大可怜的兔妈妈却直挺挺地躺在兔崽子面前。懵然无知的小兔子用那一筹莫展的眼神看着‘死去’的妈妈,趴在那儿一动不动……我上前将它捧在手中——温乎乎的手感中有一颗心在惶惶地跳动……它没有逃跑,没有丝毫的逃生念头,感觉这就是‘世界末日’——它和妈妈注定要成为人的口中之物……

    兔妈妈终于醒了,用那猩红的眼睛看着我手中的孩子,咧开‘三瓣嘴’,露出锋利的牙齿,举起一只前爪,向我做出进攻的架势……

    我知道它不是我的对手,尽管我很长时间没吃肉,但我还是‘乖乖地’放下它的孩子,让它母子平安离开。

    它用爪子扒拉一下惊魂未定的孩子,兔崽子这才清醒过来,跟着妈妈走了……

    大约走了四、五米远,娘俩不约而同扭过头来看着我,算是对我的善举表示感谢。我向它们挥挥手,开心地笑了……”

    王运鸿听后,想到砸死那只燕子,不知不觉脸红了起来……过了片刻,才赞叹道:“你这个故事非常有意义,这就叫‘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兔妈妈伟大,你也很了不起。你能忍馋放生,着实令人敬佩,将来一定是位好妈妈。”既而请求道:“俺妈想孙子就想疯了,我看我们不如现在就……”

    她摆摆手,“不行,这个真的不行,还是等见过我父母以后再说吧,要是他们实在不同意,我们再那样也不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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