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进入青铜门后,吴邪对于真相的执念并没有因为时光的前进而衰退,反而与日俱增,他义无反顾迈上了找寻张起灵过去的道路。

    他搜寻到了一些信息,张家这个家族也进入了吴邪的视线。

    张海客的出现,使吴邪明白,想要了解张家,还得从张家人下手。

    吴邪派伙计去帝都那座价值连城的四合院打听,却被告知早已人去楼空。他只能麻烦小花帮忙查,半个月后,小花打来电话:“吴邪,你要找的那个人找到了,但是。。。。。”

    屋子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所有窗户都被密封,透不进一丝光。小花推开屋子,也许是察觉到了阳光,屋子里一个不明物体忽的躲进了黑暗更深处。吴邪小心翼翼走向屋中,角落里似乎是个人,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张海素?”吴邪想了想,又唤道:“张默。”

    那人好像能听明白,歪过头看了一眼吴邪,吴邪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就着小花的手电,吴邪分开那人遮在眼前的长长头发,惨白的皮肤,让曾经熟悉的五官也多了几分陌生。长长齐膝的头发,沾染灰尘,打成无法分开的死结。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吴邪不可置信。

    “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如果咱们再来晚点,她就完全变成禁婆了。”小花见过录像带,他很清楚的知道张默身体即将发生的变化,“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怀里抱着一本笔记。”

    出来后,吴邪看到了那本笔记,笔记被人为毁坏过,很多页上面的字迹都无法辨认,吴邪翻了翻,发现这与其叫笔记,看起来像账本。翻到一半,吴邪忽然发现一条红色的印记,印记的开端尚存半个模糊的指纹。

    应该是有人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这条记录上,划下了一道浓墨重彩的印记。

    “暂存一棺于吴家十一仓。”

    “走吧!”小花看了眼吴邪。

    小花和吴邪来到十一仓,根据记录找到了那具棺椁,小花明显提前做过准备,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阻碍。只是一具很常见的棺椁,现贷款,不是那种从墓里挖出来的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下葬。

    “真的要开?”吴邪犹豫了下,他们这些夹喇嘛的的开棺犹如家常便饭,但那开的都是古棺,开近现代的,还是认识的人暂存在这里的棺材,心理上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片刻犹豫,两个人还是合力打开了那具棺椁,棺木打开的那一瞬,吴邪愣住了,里面竟然是一具玉俑。而玉俑里面躺着的女子,长着一张和张默一模一样的脸,多年过去,棺木里的人依旧栩栩如生,仿佛只是在沉睡。

    小花将黑金短刀放在女子身边,而后跪下,尊敬对着棺材磕了三个头,吴邪不明所以,“她才是张海素,找她的时候,秀秀发现她和我们九门有过一些渊源。我找到那个人的时候,她还有一丝神智,她说了一些话。大概意思是,她是张默,有个冒牌货挤占了她的身份,然后用幻境让她误以为自己是张海素。”

    “那个冒牌货是什么人?”吴邪追问道。

    “她说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义那些人,家人?敌人?也许叫他们叛徒,更合理。她还交给了我一个办法。”小花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幽蓝的火苗跳动,“你真的想知道,张家的过去吗?”

    “我想知道有关张起灵的事情。”吴邪笃定道。

    小花将打火机放在了棺椁旁,摘下棺木中女子身上的青铜铃,凑近火苗。高温熔化松香,一滴一滴的松油滴落油灯,火苗被松油击打,渐渐小了下去。最后一滴松油彻底浇灭了油灯,火苗忽的熄灭。

    吴邪只觉得眼前随着油灯的熄灭而漆黑一片,下一秒,清脆的青铜铃声在黑暗中响起。黑暗渐渐褪去,不远处开始出现光明,那光一点点亮起,逐渐照亮整片黑暗。

    四方高楼围成张家本家大院,吴邪站在天井中,沉重的压抑感从建筑本身发出,经由来来往往的张家人带动,充斥着这座古楼的每一个角落。在这样的氛围下,每一寸照进院中的阳光、每一口呼吸的空气,都被染上了这种莫名的压抑。

    吴邪见张家人身上都还穿着长袍马褂,但形制已经非常成熟,应该已经到了晚期。一个脸上带着婴儿肥的女孩走到了吴邪身边,吴邪以为她要过去,连忙让开了道路,结果那女孩在吴邪面前停了下来,她目光平静的望着吴邪。

    吴邪伸出手,在小女孩面前挥了挥。

    “我可以看到你。”小女孩淡淡道。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迅速看向一旁来来往往的张家人。

    “他们看不到你。”小女孩的话打消了吴邪的忧虑。

    “那你怎么能看到我?”吴邪不解,他打量了下面前的小女孩,她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衣着考究,脸上白净,“这是哪里?我不是跟张默在一起吗?你不会是张默吧?你是小时候的张默?”

    小女孩笑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满含笑意,像一弯浅月。吴邪被她这忽如其来的笑搞的满头雾水,正在他疑惑之际,他忽然发现小女孩并不是望着他在笑。顺着小女孩的目光,吴邪回头望去。

    一个看起来与她同龄的小男孩出现在了廊下,他穿着一件红色的马褂,路过的族人见到这小男孩,纷纷驻足,十分恭敬地向这小男孩合掌问安。对于向自己行礼的族人,他一律报以天真纯真的微笑。在这座大院里,他质朴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看起来更真实、更温暖。

    吴邪觉得那小男孩十分面熟,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男孩看到了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里瞬间发出光亮,脚下加速,一路小跑朝着女孩的方向而去,“你终于来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手拉着手,像是寻常玩伴一样跑开。吴邪想了想,跟上了两个人。

    小男孩拉着小女孩,一路跑出天井,穿过漫长曲折的小巷,迈过多道朱红色的门,在一座独立的小院面前停下。小男孩望着黑洞洞、空无一人的一整排屋子,眼底露出了怯色,“他们说,有一天我会进入这个房间,成为张家的族长。你以后,会来这里找我玩吗?”

    吴邪猛地一拍大腿,他就说这小男孩怎么这么眼熟。

    他想起张海客之前说的,张家发生的一件大事。龙纹石盒中的圣婴死去,张家高层用一个婴儿替代了圣婴。

    正在吴邪想要继续看下去,那个小女孩如何回应年幼的闷油瓶时,周围的景象忽然暗了下来,眼前的幼年闷油瓶和那个小姑娘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黑暗中,小姑娘的声音高了两度:“剩下的都不重要,没必要浪费时间去看。”

    “你是谁?”吴邪朝黑暗中喊道,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可他还是不确定。

    “我就是棺材里那个人,张海素是我的名字之一,我最初的名字,叫张元悠。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记忆。”

    周围都亮了以后,吴邪发现古楼已经不见了,自己不知道怎么到了一座村子,两层的竹制高寨,充满异族风采。年轻尚带着几分稚嫩的张海素正坐在寨子门口,她一身苗族服饰,头戴银饰,静静远眺着路尽头的方向。

    “你?是人是鬼?”吴邪壮着胆子问道,开棺必起尸的体质让他心里毛毛的,鲁王宫那次的经历尚且历历在目,这不会又是个尸傀吧。那他现在是在幻境中?

    “我不是粽子。”张元悠白了一眼吴邪,幽幽道,“我没有死,但我也不会再活过来,我介于生与死之间很微妙的地带。”

    吴邪想起了鲁王宫中那具湿尸,追问道:“那我现在是在哪里?”

    张元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你看到了。在没有成为张起灵之前,他是圣婴。圣婴时期,他被教导以神明慈爱众生,身为圣婴要无条件庇护自己的族人,但他不是那个圣婴,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幼年时的他和这世上所有孩子一样,对许多未知的事物抱以恐惧,小朋友,尤其畏惧孤独。”

    “那就是张起灵?!”吴邪虽然猜到了那就是小时候的小哥,可他还是不愿意去承认,他宁可小哥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内敛的孩子,而非后天被人为剪去一切。

    张元悠沉默了,良久,黑明再度交替,吴邪又回到了刚才的张家古楼,张元悠回答了幼年圣婴:“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来找你,我们是好朋友!”

    “圣婴!您在哪里!”一阵呼唤声传来,张元悠和圣婴对视一眼,张元悠迅速跑开,圣婴则慢条斯理朝着呼唤他的人走去。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也是现任的张起灵张瑞桐,见到圣婴之后,张瑞桐先是双手合十恭敬膜拜,而后强行拉住了圣婴的手。

    言语中夹杂着微微的斥责:“您怎么又乱跑了!今天来的人很多,除了本家五支,外家的十几支也都到了,您是圣婴,这个时候还需要您主持大局。”

    本家大院里,众多张家族人齐聚一堂,高台正中位置,陈列着一张红木大交椅,在这椅子稍次的左右两边,各放着另一张椅子。剩下八张椅子两列排开。

    张瑞桐带着圣婴出场,圣婴端坐在中间那把交椅上,一时在场所有张家人齐齐下跪,双手合十,虔诚的向圣婴祈福。所有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宁静的释然,世代相传千年的所有信念被转移到了圣婴一人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的悲苦能够被圣婴救赎。高台上的圣婴也正以一种悲悯的微笑俯瞰着所有人,他也觉得,自己可以担负起所有责任,拯救他的族人于悲苦中。

    男左女右,张瑞桐与其夫人分坐圣婴下手,余下本家四支长老及其夫人坐在两列。其余本家众人站在高台附近的游廊中,而外家按照距离本家的远近,挤在余下的空隙中,外家人数众多,有的甚至站到了花园中。

    张瑞桐站起身来,“张家的祖训是留存,年轻一代,就是张家留存的希望。”

    一块硕大的青铜圆盘被几个青年人缓缓推了上来,摆放在院中,正对着日光,圆盘很新,底部花纹古朴繁琐,保存的十分完好,通体金色,没有什么绿色的铜锈,在日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一列小孩被人带了上来,男女都有,最大的不超过十岁,也有一些特别小的,由他们的家人抱在怀中。吴邪看见,张元悠也在其中。那些孩子依次被带到圆盘前,一个青年人上前,用针扎破他们的手,将血滴在盘中。

    随着一滴鲜红的血落入青铜皿中,红色的血顺着青铜皿底部细微的纹路渐渐散开,形成不同的图案。轮到张元悠时,当她的血滴入圆盘,一副鲜红的麒麟图跃然皿底。

    吴邪这才发现,原来之前那些孩子的血滴进去,显露出的不同图案都是麒麟身上的一部分,张家人的血脉中似乎遗传着一种东西,圆盘就是张家判定这种血脉强弱的手段。小哥的血能驱虫,可能就是因为这种家族遗传。

    “丹青宗,张元悠,麒麟血!”负责观察青铜盘的年轻人高声道,一旁负责记录的人则记下这一特殊血脉。周围的大人们笑出了声,就连高台上的丹青宗长老脸上都露出了欣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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