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家,张陇山,麒麟血!”

    外家的孩子一旦被发现有麒麟血,也会被追认为本家。所以大多外家的孩子脸上都表现出了一种期待与紧张,他们活在张家严密的体系中,血脉,是他们已知可以改变自己命运唯一的手段,他们都渴望着这次机会。

    测试的最终结果是,在这一轮张家新一代血脉测试中,参与测试的本家二十二个孩子中,有十二个让麒麟现形超过一半,剩下的也能显形一部分。外家的一百一十三个孩子里,只有十三个,而且大多只有一小部分。

    而这二十五个中,有五个孩子能让麒麟完全现形,最强者来自于丹青宗的张元悠。

    丹青宗长老张瑞山得意洋洋望着张瑞桐,张瑞桐毫不畏惧的看了过去,两人针锋相对,毫不相让。当年他和张瑞桐一起打开了龙纹石盒,死亡的圣婴让张家坚守了千年的信念崩塌,为了让张瑞山不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他不得不同意和丹青宗共同进入泗洲古城。

    只要找回了失去的秘密,即便圣婴的谎言被撕破,张家也能重新凝聚,张瑞桐如此想道。

    谎言始终是谎言,始终有被戳破的那一天。

    场景再一次暗了,张元悠似乎并不想让吴邪看到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黑暗中,吴邪听见群情激愤的张家人愤怒而绝望的呐喊:

    “骗子!”

    “这是一场骗局!”

    他们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圣婴身上,如果长生是真的,他们沉睡在古楼中的家人都有重新醒来的一天,一切的失去会被归来,残缺等待着重圆。张家漫长的寿命,让他们比常人要经受更多失去,在长生的信念中,活下去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坚持,这种执念让他们熬过了现实的痛苦。

    可是,有朝一日,梦忽然碎了一地。他们不得不重新去面对残忍的现实,去接受家人不能复生,爱人已死,漫长的生命会成为无边的折磨。

    他们一拥而上,将欺骗他们的圣婴赶下神坛。

    直到坠落神坛的那一刻,圣婴都并不知道,他其实并没有拯救族人的能力。

    混乱!混乱!还是混乱!积压了几十上百年的情绪在这一瞬爆发,失去理智的张家人将矛头对准了张家上层,从最初的咒骂到拔刀相向。

    灯盏倒下,火焰顺着煤油一线流开,迅速吞噬掉整张桌子,而后是整栋房子,最后整个村寨也陷入了一片火海,混乱吞噬了曾经庞大的家族。

    混乱结束后,恢复秩序的张家陷入了迷茫和绝望之中,压抑再也寻不到任何发泄,所有生活在其中的人,看不到任何希望。严苛家规的震慑只是暂时的,时间一久,绝望中的人会做出什么,没有人知道。

    张元悠的父母也死在了这场混乱中,她和许多在这场混乱中失去父母的孤儿一起,生活在一个封闭的院子里。这里的天比之前大院中的天更压抑,吴邪在天井的角落中,找到仰望天穹出神的张元悠,在她身边坐下。

    她此时被人为拧断了身上的骨骼,塞进一个半人高的坛子中,这是张家训练缩骨功的一种手段,诸如此类训练,还有很多在后面等着她。她比之前瘦了很多,脸一瘦就显得眼睛很大,她睁着一双大眼,盯着湛蓝苍穹出神。

    “在那段日子,我努力去回想生命中美好的东西,我的妹妹。他们把我的妹妹送去了海外,其实离开这里也好。我想了很多,父亲的怀抱,母亲的温柔,可是想到最后,是一片寂无的绝望,因为那一切,我都失去了。最后,我想到了圣婴,那个那我当做朋友的人。他会怎么样?他还好吗?”

    “小哥也会接受这样的训练吗?”吴邪问道。

    “比这残酷的多,张家很大程度上奉行男主外女主内,外面的事情不靠我们这些女人。每一个张家人都会接受这样的训练,我们所能唯一麻木自己的,就是那个信念。”提起信念,张元悠的眼底一片灰暗。

    “你怨恨过圣婴吗?”看了这么多,吴邪也体会到了张家人的绝望。可这并不是小哥的错,应该是那些制造骗局人的错。

    十多岁的小姑娘眼底全然的麻木,她摇了摇头,“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任何一个张家人的错。没有人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这场混乱使得张家失去了许多外家支持,他们对张家本家,一改过去的言听计从,处于一种暧昧的若即若离。就连张家本家许多年轻人,也萌生了许多自己的想法。张瑞桐的儿子,和一个猎户的女儿相爱,成为了压倒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于违反族规的儿子,张瑞桐并没有处死他,仅仅砍掉了他的一只手,将他们一支逐出张家草草了事。这么小的代价,让许多本家的青年跃跃欲试。为了平息这场局面,张瑞桐带着张家最精锐的部分去往泗洲古城。”

    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几个身强力壮的中年人闯进孤儿院,不由分说,将张元悠从陶土坛子里拽了出来,和她一起被带走的,还有另外几个孤儿。吴邪伸手去拦,结果扑了个空,他赶紧跟上了这几个青年人的脚步。

    发现他们把这几个孩子带到了张瑞山面前,张瑞山装备整齐,看来是要出门。看到孩子里有女孩,张瑞山上去就给了抓张元悠那个青年人一脚,“你昏了头了,怎么连姑娘都抓。张家现在这个样子,没了姑娘怎么延续?”

    “人都让棋盘宗那边带走了,就剩这么几个了。”

    张瑞山眉头紧皱,他盯着张元悠看了很久,一边是已经出发的张瑞桐,一边是张家的延续。他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拿张元悠做牺牲品,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张瑞山蹭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匕首,丢给那青年,“取一些就够了。”

    泗洲古城,张瑞桐、张瑞山发生了冲突,最终酿成了大规模的家族冲突,古城的秘密在张家处于一种公开的状态。没有任何一支能够抵制住泗洲古城族长秘密的诱惑,他们前仆后继,彼此相争。

    泗洲古城的特殊情况,让多股势力问张元悠借过血。很长一顿时间里,张元悠都因为失血,处在一种半昏迷的状态中。也许受到了本人情绪的影响,画面开始不稳定,灰暗与扭曲交织中,忽然“啪”一声彻底灭掉。

    很长的一段黑暗,长到吴邪怀疑张元悠是不是电量耗尽关机了。

    又过了一会,画面又恢复了。

    张元悠恢复神智,发现自己躺在孤儿院落的角落,手上的伤口被包扎起来。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还蜷缩着另一个瘦小的男孩。张元悠一眼就认出来,他是张起灵。这是她在那场混乱之后见,第一次见到他。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凑过去之后才发现,他是睡着了,他蜷缩成很小的一团,熟睡时依旧表情痛苦,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张元悠抬手,发现手上包扎伤口的布料和张起灵身上的布料一模一样。

    张元悠坐在地上,举着手仔仔细细看了半天,泪水逐渐模糊她的双眼。

    她盯着张起灵熟睡的容颜,似是对吴邪在说,又仿佛在喃喃自语:“你看,他就是这样。他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和那些其他的张家孩子一样,厌恶他。小孩子不懂,片面将一切归咎在圣婴身上。他们欺负他,甚至把他丢进虫洞。这个世界对他以恶意,可他还有那么多善意。他还愿意为我包扎伤口。要是我,我得吃两个孩子才能泄愤。”

    吴邪发现,小哥的手上也有包扎过的痕迹,他想起张海客谈及的泗洲古城淘沙,火拼而死的诸多张家人,角落中被放干血的张家孤儿,没有人知道他在泗洲古城下经历了什么,连张元悠都不曾亲眼目睹过。

    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那很过分。

    “一些张家的孩子捉弄他,把他扔进虫洞,他身上的麒麟血就在这种情况下显露。稚子怀璧,张家最纯厚的血统,为他带来了另一个噩梦。可是他在做完那些噩梦之后,为别人包扎好了伤口。”张元悠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张起灵熟睡的容颜。

    张起灵察觉到有人靠近,迅速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后退,警惕的注视着想要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张元悠。他认出了张元悠,可他不确定张元悠是否和过去那些人一样。一夕之间的变化过大,很多前一天还对他和颜悦色的人,后一天就对他恨之入骨。

    他不知道其中的理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尊崇,也不明白恨从何来,一切都无缘无故,让他摸不着头脑。

    张元悠勉强挤出一个天真的微笑,“我是张元悠啊,我们以前见过的,我们不是朋友吗?”

    她朝张起灵伸出了一只手,张起灵盯着那只手,眼底露出了犹豫,过了很久,他才小心翼翼握住了张元悠的手。

    以后很多年,他们都没有放开过彼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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