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为了养伤，张元悠化名张海素住进了南洋的医院。
张瑞朴受了伤，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于是张元悠下令海外的张家外家继续诛叛行动。但结果都不太如人意，派出去的两个人不仅没找到门还差点饿死在张瑞朴的庄园。张元悠只能派出剩下那个与她同来的本家人，张明山。
养伤的时候，张元悠的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十五岁的姑娘小心翼翼从病房外探进一颗脑袋，眉眼间与张元悠生的十分相似，但不同于张元悠的阴霾笼罩，她的眼睛里干干净净，像一池吹不皱的春水。
张元悠眯着眼，看了那少女良久，喊出了她的名字，“张元宁！”
“姐姐！”张海宁眼底生出了光，吴邪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的张元悠，娇憨少女双眸清澈明亮，果然不愧是姐妹俩，长得真像。
阔别多年，姐妹二人再次相见，多了疏离，少了熟络。
张元悠没有说话，她的过去已经破碎在了那场混乱中，再去捡拾，只会伤人伤己。一切和张海宁都没关系，她没有必要迁怒于任何人。张海宁也没有说话，她拿了很多水果，正忙着将那些水果一样一样削好了皮切成小块送到姐姐手边。
她睁着一双明亮的双眼，等着姐姐的肯定。张元悠一口一口吃掉所有水果，始终不发一语，张海宁也不气馁，只当自己没有带来姐姐爱吃的水果。张海宁每天都来，每天都带不一样的东西，有时是好吃的，有时是好玩的。
平常十八九岁的姑娘喜欢什么，张海宁都带来给张元悠。张元悠会把食物都吃点，却并不会动其他的东西。
三个月之后，张明山回到了病房，拍了拍他身后背着的黑色双肩包，“张陇山的手和张瑞朴的头都在里面。”张元悠想了想，“你…那我们回去吧。”
张海宁再来，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病床。
张元悠回到张家后，发现张起灵回来了，两个人都一样的风尘仆仆，相别数载，一切依旧如故。张元悠望着张起灵，内心深处一个朦胧的念头缓慢发芽，她不再像过去那样不理解张起灵，一些东西呼之欲出。
如果不能够让张家回到旧有的轨道，混乱会吞噬掉所有人。张家的人会杀死张家的人，就像张瑞朴杀死张陇山，张明山杀死张瑞朴，他曾经离死亡非常接近，所以他珍惜生，他不仅仅珍惜一个人的生，而是所有张家人的生。
张家人也不愿意回到混乱中，于是他们重新将张起灵奉上神坛。他们渴求生，信奉张起灵，所以张起灵愿意救他们，愿意承担起这份责任。他还是很多年前那个笑容和煦温暖的小圣婴，赤子般的良善没有沾染上任何尘埃。
张起灵伸手扶住勉力支撑的张元悠，奔波劳碌，未曾痊愈的内伤，张陇山的死，一件一件全压在她身上。她膝盖一软，半个身子压在了张起灵怀中。张起灵低头看了她一眼，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站在她后面，单手按住椅背，让张元悠更方便的依靠在自己身上。
族人们闻讯而至，张明山则当着一众族人的面，打开了背包，张瑞朴的头很新鲜的出现在众人眼前。族人议论纷纷，张元悠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朦胧半醒间，张元悠感到有点热，于是伸手推开了身上厚重的被子。
一只长手从身侧伸了出来，将被子重新拉回盖在她身上，甚至细心的为她掖好了被角。
更热了，张元悠睡了一会儿发现被子还在身上，又推开被子。
长手又拉了回来。
推开。拉回来。
如此三个来回，张元悠的睡意终于消散，在长手第三次把被子盖到她身上，她终于发现自己身边还躺着个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张元悠“呼”的坐了起来，“热！我很热！这么厚的被子，你不热吗？哦，不对，这不是我的被子。”
黑暗中张元悠发现被子的手感完全迥异于之前，她伸手摸了一把张起灵身上盖着的被子，熟悉的手感，“这才是我的被子，还给我！”张起灵“啧”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张元悠想去拿回自己的被子，但还未伸出手肋骨就隐隐作痛。
忽然变化的呼吸出卖了她，张起灵也坐了起来，他一手扶住张元悠，伸出另一只手去查看她两肋骨头恢复情况，确定她没什么大碍之后，张起灵把两个人的被子换了过来，“晚上睡觉别乱动。”
责任使然，张起灵并不愿意张元悠涉险，他拒绝了族老提的让张元悠代为执法的建议，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手边的事务，准备自己去除掉张瑞朴。在他准备出发去南洋的时候，听说张瑞朴已经死了。
张元悠还想说什么，肋骨却疼得厉害，只得作罢，撑着张起灵的手缓缓躺了回去，张起灵把被子给她盖好，这才自己躺了回去。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黑夜已经走到了尾声。
张元悠想起，明天，就是张陇山下葬的日子。她再度想起了张陇山临死前那副惊恐绝望的表情，伙伴将刀丢给了她，独面死亡的表情。
没有大义凛然慷慨赴死，有的只是面对死亡的绝望与震惊。
张陇山是自愿加入队伍的，他听说了张瑞朴老奸巨猾，于是主动请缨。张陇山为了争取到这次机会，甚至私下找到了张元悠，说：“咱俩不是说了以后并肩作战嘛！咱们是伙伴啊！”
瞧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张元悠知道他现在已经混到了一定位置，并且陷入了瓶颈，这件事肯定可以让他在张家更进一步，他的身手不错，张元悠最终同意了。
在战斗中，他却不假思索的将刀扔给了失去武器的她。张元悠当时是有些惊愕的，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所有张家人都选择熟视无睹，他却做出了如此选择！
张元悠可不算个什么好伙伴，过去她还总想着拧断张陇山的脖子，如果不是因为失去了唯一的伙伴张起灵，孤独使然，她也许一生都会抱着那个拧断张陇山脖子的想法。
就算是另一个伙伴张起灵，她欺骗他，把他推进虫坑，因而害得他被取血。如果不是因为孤独，她又怎么会伸出和解的那只手。这些年她做的种种，全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与感受，所以她很难理解张起灵。
被抛弃、被取血、被伤害，在绝境中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她画地为牢保护自己免受伤害，一个人在自己世界里生活。可终于有一天，现实与自我的边界被打破，张陇山用行动告诉了张元悠，世上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东西——朋友。
她捂着胸口，丝丝痛感蔓延，在失去的边缘，她感受到了得到，沉重的得到，旋即失去。
做为起灵，张起灵主持了张陇山和其他意外死亡的张家人安葬入古楼。
张元悠目送张起灵带着装有张陇山右手的盒子进入古楼，藏在地底的张家古楼远比地面上的楼要高大。未沉入湖底之前的张家古楼，汉式建筑和周围的瑶寨格格不入，但在这远离人烟的十万大山，一切都不为人所知。
仪式结束，族老与之前老妇人忽然来访，“采花人从那边回来，他带了一些礼物，想送给族长和夫人。”
礼物装在几个盒子里，用布盖着，张起灵很谨慎摸了盒子的边缘，确定里面没有机关后，才打开了这几个盒子。一些寻常的藏风饰品，应该是给张元悠的，他打开了最大的一个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座鎏金的佛像。
佛像制作精美，法相森严，脚踏小鬼，手举降魔杵，张起灵的目光落聚焦在佛像腰部，张元悠举着那些饰品比划了下，见张起灵盯着一件东西出神，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张起灵见张元悠凑过来，转身去查看别的东西，避开了她。张元悠见张起灵不愿意和自己讲，对盒子里的东西更加好奇，她定睛一看，只见佛像正拥抱着一位妙龄少女，少女浑身□□，腰系璎珞，温柔而美丽。
这显然是一尊密宗的………佛像………
“………”张元悠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她迅速将盒子扣上，偷偷看了一眼旁若无事查看其他的张起灵，也顺手捡起了一块蜜蜡假装鉴赏。
是夜，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张起灵与张元悠并排躺在一起，张起灵盯着头顶的帐子，似乎在想什么。张元悠则想起了白天的佛像，翻来覆去，如坐针毡，若放在之前，张起灵应该“啧”一声，然后转过身去背对张元悠，继续睡觉。
但今天，他很认真的看了张元悠一会儿，破天荒的对她说：“如果下一次，还有人让你去做这种事，你就说，要等我回来，我会处理好一切。”张元悠摇了摇头，她听不明白，就在她想追问的时候，张起灵已经转过身去。
张瑞朴受了伤，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于是张元悠下令海外的张家外家继续诛叛行动。但结果都不太如人意，派出去的两个人不仅没找到门还差点饿死在张瑞朴的庄园。张元悠只能派出剩下那个与她同来的本家人，张明山。
养伤的时候，张元悠的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十五岁的姑娘小心翼翼从病房外探进一颗脑袋，眉眼间与张元悠生的十分相似，但不同于张元悠的阴霾笼罩，她的眼睛里干干净净，像一池吹不皱的春水。
张元悠眯着眼，看了那少女良久，喊出了她的名字，“张元宁！”
“姐姐！”张海宁眼底生出了光，吴邪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的张元悠，娇憨少女双眸清澈明亮，果然不愧是姐妹俩，长得真像。
阔别多年，姐妹二人再次相见，多了疏离，少了熟络。
张元悠没有说话，她的过去已经破碎在了那场混乱中，再去捡拾，只会伤人伤己。一切和张海宁都没关系，她没有必要迁怒于任何人。张海宁也没有说话，她拿了很多水果，正忙着将那些水果一样一样削好了皮切成小块送到姐姐手边。
她睁着一双明亮的双眼，等着姐姐的肯定。张元悠一口一口吃掉所有水果，始终不发一语，张海宁也不气馁，只当自己没有带来姐姐爱吃的水果。张海宁每天都来，每天都带不一样的东西，有时是好吃的，有时是好玩的。
平常十八九岁的姑娘喜欢什么，张海宁都带来给张元悠。张元悠会把食物都吃点，却并不会动其他的东西。
三个月之后，张明山回到了病房，拍了拍他身后背着的黑色双肩包，“张陇山的手和张瑞朴的头都在里面。”张元悠想了想，“你…那我们回去吧。”
张海宁再来，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病床。
张元悠回到张家后，发现张起灵回来了，两个人都一样的风尘仆仆，相别数载，一切依旧如故。张元悠望着张起灵，内心深处一个朦胧的念头缓慢发芽，她不再像过去那样不理解张起灵，一些东西呼之欲出。
如果不能够让张家回到旧有的轨道，混乱会吞噬掉所有人。张家的人会杀死张家的人，就像张瑞朴杀死张陇山，张明山杀死张瑞朴，他曾经离死亡非常接近，所以他珍惜生，他不仅仅珍惜一个人的生，而是所有张家人的生。
张家人也不愿意回到混乱中，于是他们重新将张起灵奉上神坛。他们渴求生，信奉张起灵，所以张起灵愿意救他们，愿意承担起这份责任。他还是很多年前那个笑容和煦温暖的小圣婴，赤子般的良善没有沾染上任何尘埃。
张起灵伸手扶住勉力支撑的张元悠，奔波劳碌，未曾痊愈的内伤，张陇山的死，一件一件全压在她身上。她膝盖一软，半个身子压在了张起灵怀中。张起灵低头看了她一眼，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站在她后面，单手按住椅背，让张元悠更方便的依靠在自己身上。
族人们闻讯而至，张明山则当着一众族人的面，打开了背包，张瑞朴的头很新鲜的出现在众人眼前。族人议论纷纷，张元悠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朦胧半醒间，张元悠感到有点热，于是伸手推开了身上厚重的被子。
一只长手从身侧伸了出来，将被子重新拉回盖在她身上，甚至细心的为她掖好了被角。
更热了，张元悠睡了一会儿发现被子还在身上，又推开被子。
长手又拉了回来。
推开。拉回来。
如此三个来回，张元悠的睡意终于消散，在长手第三次把被子盖到她身上，她终于发现自己身边还躺着个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张元悠“呼”的坐了起来，“热！我很热！这么厚的被子，你不热吗？哦，不对，这不是我的被子。”
黑暗中张元悠发现被子的手感完全迥异于之前，她伸手摸了一把张起灵身上盖着的被子，熟悉的手感，“这才是我的被子，还给我！”张起灵“啧”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张元悠想去拿回自己的被子，但还未伸出手肋骨就隐隐作痛。
忽然变化的呼吸出卖了她，张起灵也坐了起来，他一手扶住张元悠，伸出另一只手去查看她两肋骨头恢复情况，确定她没什么大碍之后，张起灵把两个人的被子换了过来，“晚上睡觉别乱动。”
责任使然，张起灵并不愿意张元悠涉险，他拒绝了族老提的让张元悠代为执法的建议，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手边的事务，准备自己去除掉张瑞朴。在他准备出发去南洋的时候，听说张瑞朴已经死了。
张元悠还想说什么，肋骨却疼得厉害，只得作罢，撑着张起灵的手缓缓躺了回去，张起灵把被子给她盖好，这才自己躺了回去。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黑夜已经走到了尾声。
张元悠想起，明天，就是张陇山下葬的日子。她再度想起了张陇山临死前那副惊恐绝望的表情，伙伴将刀丢给了她，独面死亡的表情。
没有大义凛然慷慨赴死，有的只是面对死亡的绝望与震惊。
张陇山是自愿加入队伍的，他听说了张瑞朴老奸巨猾，于是主动请缨。张陇山为了争取到这次机会，甚至私下找到了张元悠，说：“咱俩不是说了以后并肩作战嘛！咱们是伙伴啊！”
瞧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张元悠知道他现在已经混到了一定位置，并且陷入了瓶颈，这件事肯定可以让他在张家更进一步，他的身手不错，张元悠最终同意了。
在战斗中，他却不假思索的将刀扔给了失去武器的她。张元悠当时是有些惊愕的，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所有张家人都选择熟视无睹，他却做出了如此选择！
张元悠可不算个什么好伙伴，过去她还总想着拧断张陇山的脖子，如果不是因为失去了唯一的伙伴张起灵，孤独使然，她也许一生都会抱着那个拧断张陇山脖子的想法。
就算是另一个伙伴张起灵，她欺骗他，把他推进虫坑，因而害得他被取血。如果不是因为孤独，她又怎么会伸出和解的那只手。这些年她做的种种，全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与感受，所以她很难理解张起灵。
被抛弃、被取血、被伤害，在绝境中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她画地为牢保护自己免受伤害，一个人在自己世界里生活。可终于有一天，现实与自我的边界被打破，张陇山用行动告诉了张元悠，世上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东西——朋友。
她捂着胸口，丝丝痛感蔓延，在失去的边缘，她感受到了得到，沉重的得到，旋即失去。
做为起灵，张起灵主持了张陇山和其他意外死亡的张家人安葬入古楼。
张元悠目送张起灵带着装有张陇山右手的盒子进入古楼，藏在地底的张家古楼远比地面上的楼要高大。未沉入湖底之前的张家古楼，汉式建筑和周围的瑶寨格格不入，但在这远离人烟的十万大山，一切都不为人所知。
仪式结束，族老与之前老妇人忽然来访，“采花人从那边回来，他带了一些礼物，想送给族长和夫人。”
礼物装在几个盒子里，用布盖着，张起灵很谨慎摸了盒子的边缘，确定里面没有机关后，才打开了这几个盒子。一些寻常的藏风饰品，应该是给张元悠的，他打开了最大的一个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座鎏金的佛像。
佛像制作精美，法相森严，脚踏小鬼，手举降魔杵，张起灵的目光落聚焦在佛像腰部，张元悠举着那些饰品比划了下，见张起灵盯着一件东西出神，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张起灵见张元悠凑过来，转身去查看别的东西，避开了她。张元悠见张起灵不愿意和自己讲，对盒子里的东西更加好奇，她定睛一看，只见佛像正拥抱着一位妙龄少女，少女浑身□□，腰系璎珞，温柔而美丽。
这显然是一尊密宗的………佛像………
“………”张元悠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她迅速将盒子扣上，偷偷看了一眼旁若无事查看其他的张起灵，也顺手捡起了一块蜜蜡假装鉴赏。
是夜，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张起灵与张元悠并排躺在一起，张起灵盯着头顶的帐子，似乎在想什么。张元悠则想起了白天的佛像，翻来覆去，如坐针毡，若放在之前，张起灵应该“啧”一声，然后转过身去背对张元悠，继续睡觉。
但今天，他很认真的看了张元悠一会儿，破天荒的对她说：“如果下一次，还有人让你去做这种事，你就说，要等我回来，我会处理好一切。”张元悠摇了摇头，她听不明白，就在她想追问的时候，张起灵已经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