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告诉许闻这些事情，严格说起来，他们才认识三个多月的时间，不过因为是邻居，加上现在种种因素关系，让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每天都在碰面，可见面只是见面，两人的革命情谊并没有深厚到某种程度。
可是今天在疗养院，奶奶久违的发作了一次，回来后又做了那个梦，洛嘉突然就很想跟人说点什么，恰巧许闻在她身边，这些年除了夏冬至以外，好像就跟这个男人比较熟悉了。
她这么想着，找了些想说的借口说服自己，深呼吸一口气。
“其实在我小时候她不那样的，在我印象里，她就是一个优雅端庄，嘴角挂着笑的老太太，她还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就是天下园林出名的那个地方，所以她说话总是吴侬软语的，声音都不会高出四调那种。”
洛嘉的眼神迷离，仿佛在看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曾经唾手可得，现在触不可及的过去。
“你知道她和我爷爷怎么认识，然后又在一起走了一辈子吗？我没见过我爷爷，听说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记事儿晚，七八岁后的事儿才有印象，所以这些事都是听奶奶讲的。”
她把双腿曲折，下巴抵在膝盖上，一手抱着腿，一手抠着地毯的毛，也没用力，就是用指甲扒拉着。
“我爷爷是那个年代的读书人，还读研了，真正的知识分子，不像我们这个年代，遍地都是不值钱的大学生，那个时候他一毕业就被分配到我奶奶那个地方工作，不过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大概也是文化方面的吧，那年她十二岁，我爷爷二十五岁。”
“二十五？两位老人家相差了十三岁啊。”许闻适时的插了句嘴。
“是啊，当时我听奶奶讲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洛嘉笑了笑，接着说道，“那时候我就问啊，那您是什么时候嫁给爷爷的，她摸着我的头说，是在她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她二十岁，我爷爷三十三岁，刚读了一年的研究生，就在她们大学。”
许闻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不时点头表示听到，又会掐着时差提出疑问，让叙述者很有兴趣接着讲下去，“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会走到一起呢？”
“奶奶虽然是南方人，却不是在南方读的大学，但是她这人吧，你一看就看得出来，她就是那个地方的人，因为她那个时候啊，天天穿着旗袍在学校里溜达，说是吸引了好多男生的目光，天天有人在她们楼底下晃悠，还有人帮忙排队打饭打水什么的，她跟我说的时候美滋滋的，还引以为豪呢。”
洛嘉想起当时老太太傲娇的样子就觉得好笑，颇有一种想当年的架势。
“我爷爷那时候的年龄放在现在来说也算是大龄未婚青年了，更别说是那个年代，只是他一门心思都在工作和学习上，家里人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变着法的劝他多出去玩玩交些朋友之类的，后来爷爷被说的烦了，就说最近新生入学，学校有举办欢迎会，他会去参加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有就给他们带回去。”
“我爷爷这人吧，还挺较真，答应的事情就会去做，不管别人有没有看见，他都会去，所以那天他真去了，本打算逛一圈吃点东西就走，谁知道抬眼就看见了穿着一身姜黄色绣着竹叶花纹旗袍的奶奶，一下就走不动道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赢过奶奶的那些追求者，总之是把佳人抱走了，并且迅速拿了证，把奶奶牢牢拴在身边。”
许闻点点头，有种与有同感的意思，“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捣黄龙，爷爷很有魄力，也很聪明。”
洛嘉对许闻的评价不置可否，当时她听奶奶说起往事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大概是老夫少妻的关系，也可能是奶奶把爷爷吃得死死的，嫁人前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女儿，到了别人家，还是被丈夫宠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听我爸爸说，只要爷爷在，连手指甲奶奶都不用自己剪的。”
听到这里，许闻立即顺杆子表示，自己以后要是有了女朋友，肯定会做的比爷爷好，别说手指甲，跪在地上捧着脚剪指甲都行。
洛嘉意思意思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年轻人觉悟很高，以后家庭生活必定幸福美满。
“爷爷去世后，奶奶备受打击，一个大半生岁月里都被捧着的老太太，原本都扒拉不出几根白头发的头上，几天之间就花白不少，才过不久，一根黑的都见不着了，爸爸说他那时候很害怕，怕前几天刚没了父亲，连他生前最爱的女人都守不住，他说还好有我在，那时候他和妈妈借口工作忙，把我送到奶奶那里，请她帮忙照顾，大概是有我这个小孩转移注意力，奶奶也无可奈何，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她没怎么亲自照看过，老了以后反而养上了我这个小孙女。”
想起了曾经的往事，洛嘉嘴角都是噙着笑的，仿佛就身在那个时候，还是小小的自己，穿着妈妈买的蓬松连衣裙，快乐的在他们跟前打转。
“奶奶一辈子都没说过一句重话，连骂人都不会的那种，就算我小时候调皮捣蛋，她也是叹口气，然后拉着我的手，给我打水擦脸，笑着慢慢对我说，别伤了自己，小心点儿，以至于后来我第一次听见她像今天那样指着我骂时，我都不敢相信，那还是我印象里穿着一身旗袍，优雅得如同江南水榭般的人吗？”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至今都还记得，那天在医院里，老太太赶到医院时，看到已经盖着白布被推出来的儿子儿媳，一下就昏了过去，短暂醒来后的几分钟，看到眼睛红肿守在自己旁边的孙女，突然开口大骂，状如菜市场为了两毛钱的白菜差价和摊贩争执的婆子一般，让洛嘉猝不及防的同时，又被她尖刺般的指责戳得心肺管子破了一个大洞，连呼吸都抑制了，傻傻地跌坐在地上，最后是冲进来的医生和护士，给老人快速打了一针镇定剂后，才把自己扶起来。
可是今天在疗养院，奶奶久违的发作了一次，回来后又做了那个梦，洛嘉突然就很想跟人说点什么，恰巧许闻在她身边，这些年除了夏冬至以外，好像就跟这个男人比较熟悉了。
她这么想着，找了些想说的借口说服自己，深呼吸一口气。
“其实在我小时候她不那样的，在我印象里，她就是一个优雅端庄，嘴角挂着笑的老太太，她还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就是天下园林出名的那个地方，所以她说话总是吴侬软语的，声音都不会高出四调那种。”
洛嘉的眼神迷离，仿佛在看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曾经唾手可得，现在触不可及的过去。
“你知道她和我爷爷怎么认识，然后又在一起走了一辈子吗？我没见过我爷爷，听说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记事儿晚，七八岁后的事儿才有印象，所以这些事都是听奶奶讲的。”
她把双腿曲折，下巴抵在膝盖上，一手抱着腿，一手抠着地毯的毛，也没用力，就是用指甲扒拉着。
“我爷爷是那个年代的读书人，还读研了，真正的知识分子，不像我们这个年代，遍地都是不值钱的大学生，那个时候他一毕业就被分配到我奶奶那个地方工作，不过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大概也是文化方面的吧，那年她十二岁，我爷爷二十五岁。”
“二十五？两位老人家相差了十三岁啊。”许闻适时的插了句嘴。
“是啊，当时我听奶奶讲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洛嘉笑了笑，接着说道，“那时候我就问啊，那您是什么时候嫁给爷爷的，她摸着我的头说，是在她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她二十岁，我爷爷三十三岁，刚读了一年的研究生，就在她们大学。”
许闻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不时点头表示听到，又会掐着时差提出疑问，让叙述者很有兴趣接着讲下去，“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会走到一起呢？”
“奶奶虽然是南方人，却不是在南方读的大学，但是她这人吧，你一看就看得出来，她就是那个地方的人，因为她那个时候啊，天天穿着旗袍在学校里溜达，说是吸引了好多男生的目光，天天有人在她们楼底下晃悠，还有人帮忙排队打饭打水什么的，她跟我说的时候美滋滋的，还引以为豪呢。”
洛嘉想起当时老太太傲娇的样子就觉得好笑，颇有一种想当年的架势。
“我爷爷那时候的年龄放在现在来说也算是大龄未婚青年了，更别说是那个年代，只是他一门心思都在工作和学习上，家里人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变着法的劝他多出去玩玩交些朋友之类的，后来爷爷被说的烦了，就说最近新生入学，学校有举办欢迎会，他会去参加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有就给他们带回去。”
“我爷爷这人吧，还挺较真，答应的事情就会去做，不管别人有没有看见，他都会去，所以那天他真去了，本打算逛一圈吃点东西就走，谁知道抬眼就看见了穿着一身姜黄色绣着竹叶花纹旗袍的奶奶，一下就走不动道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赢过奶奶的那些追求者，总之是把佳人抱走了，并且迅速拿了证，把奶奶牢牢拴在身边。”
许闻点点头，有种与有同感的意思，“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捣黄龙，爷爷很有魄力，也很聪明。”
洛嘉对许闻的评价不置可否，当时她听奶奶说起往事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大概是老夫少妻的关系，也可能是奶奶把爷爷吃得死死的，嫁人前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女儿，到了别人家，还是被丈夫宠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听我爸爸说，只要爷爷在，连手指甲奶奶都不用自己剪的。”
听到这里，许闻立即顺杆子表示，自己以后要是有了女朋友，肯定会做的比爷爷好，别说手指甲，跪在地上捧着脚剪指甲都行。
洛嘉意思意思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年轻人觉悟很高，以后家庭生活必定幸福美满。
“爷爷去世后，奶奶备受打击，一个大半生岁月里都被捧着的老太太，原本都扒拉不出几根白头发的头上，几天之间就花白不少，才过不久，一根黑的都见不着了，爸爸说他那时候很害怕，怕前几天刚没了父亲，连他生前最爱的女人都守不住，他说还好有我在，那时候他和妈妈借口工作忙，把我送到奶奶那里，请她帮忙照顾，大概是有我这个小孩转移注意力，奶奶也无可奈何，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她没怎么亲自照看过，老了以后反而养上了我这个小孙女。”
想起了曾经的往事，洛嘉嘴角都是噙着笑的，仿佛就身在那个时候，还是小小的自己，穿着妈妈买的蓬松连衣裙，快乐的在他们跟前打转。
“奶奶一辈子都没说过一句重话，连骂人都不会的那种，就算我小时候调皮捣蛋，她也是叹口气，然后拉着我的手，给我打水擦脸，笑着慢慢对我说，别伤了自己，小心点儿，以至于后来我第一次听见她像今天那样指着我骂时，我都不敢相信，那还是我印象里穿着一身旗袍，优雅得如同江南水榭般的人吗？”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至今都还记得，那天在医院里，老太太赶到医院时，看到已经盖着白布被推出来的儿子儿媳，一下就昏了过去，短暂醒来后的几分钟，看到眼睛红肿守在自己旁边的孙女，突然开口大骂，状如菜市场为了两毛钱的白菜差价和摊贩争执的婆子一般，让洛嘉猝不及防的同时，又被她尖刺般的指责戳得心肺管子破了一个大洞，连呼吸都抑制了，傻傻地跌坐在地上，最后是冲进来的医生和护士，给老人快速打了一针镇定剂后，才把自己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