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我连王阳的“贿赂”都吃到了，却再没遇到过傅卫军，亏我每天背着一本手语通，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胸口很闷，眼前模糊，专业课老师站在讲台上唾沫横飞，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我趁着下课间隙背着包跑了。
天晴得有点怪。
我漫步在公园里，石桌那一溜每天都坐满了大爷大叔下象棋，我对这些没兴趣，正准备路过，眼中闯进一个身影，那身校服，简直不能再熟悉了——傅卫军。
他正把什么东西往校服里藏，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红燕饭店，老地方。
我杵在门口，十分犹豫。
我正挣扎，上次的那个长发男孩走到饭店门口，他停下脚，冲我挑挑眉毛，磕巴地说：“我们在、在哪见过吗？”
我当然记得他，但我没有回答，他也没再问，迈进了饭店。
我还在纠结，天上忽然漂下毛毛雨，我淋了有半分钟，之后就把这雨权当成老天爷帮我做的选择。我推开了店门。
他们个个穿得“乌漆麻黑”的，占了两桌的位置，傅卫军坐在尽头那桌，此时正从一个皮钱包里掏钱分给其他人，让我想起港片里的古惑仔。不过他是个穿着校服的“古惑仔”。
我发觉现在不是个和他搭话的好时机，转身要走。
“哎，门口、口那个，你过来。”
我左右看了看，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既然被发现了，我只能认命地走到他们桌前。
傅卫军收起钱包，挥手打发走了那群“小弟”，十点多的饭店里只剩下我们仨和旁边一桌的人。
傅卫军扬下巴，长发男孩“翻译”道：“我哥让你、你坐那。”
我屁股刚落下，傅卫军比划了两下，我没来得及看，长发男又“翻译”：“我哥说温、温柔点。你轻点坐、坐那椅子，别坐坏了。”
我一愣，傅卫军伸手指了下长发男，长发男便恍然大悟的向我解释：“哦，我哥是让、让我跟你说话温柔、柔点。”
“我叫、叫隋东，你叫啥？”
我张口，三字的尾音还没落下，隋东就打断了我：“我就说怎、怎么觉着你眼熟，那天窗子里怂恿我、我们偷那红、红车的不就是你吗。”
“怎么样，你要、要不要跟我们干？我看、看你眼光不错，一选选个、个好车。”
我瞟了一眼，傅卫军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婉拒道：“不了吧，我平时没啥空。”
傅卫军动了动手，隋东就要继续“翻译”，这时我几日的刻苦钻研就派上用场了，我也伸出手，回了句：“你那么想‘收编’我？”
隋东乐了一声，“你会、会手语啊。”
我没否认，也没承认，我现在的程度还只算个半吊子，要是逞一时之能丢大脸就不好了，我好不容易在傅卫军面前没有出糗。
傅卫军抓起半拉黄瓜蘸了下酱，塞进嘴里，他擦擦手，问我：“你吃饭了吗？”
“才十点，不饿。”
他神情悠哉，“看来今天吃得挺饱。”
我手一顿，看懂了他指的是前两次相遇的事，隋东蒙在鼓里，还十分没眼力见地来问我。
我没理隋东，只是用手对傅卫军说：“前两次是凑巧，今天你想吃什么我请你，算是还你的那碗馄饨。”
哪知道傅卫军摇了摇头，他“说”完“吃饱了”，就继续去捡花生米吃了。
隋东端起一个装着菜的盘子大口吃了起来，这俩人的吃相像饿了三天似的……想起维多利亚门外那晚傅卫军打的手语，怪不得他会夸我吃相好……
脚步声，我回头，正好和气势汹汹走进饭店的小锋对了个正着。
隋东看了一眼，继续扒拉菜吃，傅卫军连看都懒得看。但那一伙人显然来者不善，他们大声质问外面那辆摩托的主人是谁，我这下明白他们是顺着车找来的。
两人放下盘子，上面只剩些残羹剩菜，他们默契地站起身，傅卫军经过我时一把握住了我的大臂，把我整个人拎了起来，那架势看来是要我跟他们走。
小锋用肩头撞了下傅卫军的，他语气很差，“哎，事没说完呢，往哪走？”
小锋瞅了我一眼，“雪儿，拳脚无眼，你现在起开还来得及，别一会怪哥没提醒你啊。”
傅卫军的头向右晃了一下，没看向我，我知道他是让我先走，我听他的话离开了纷争中心，但我没走，我站在门口，小锋他们有备而来还带了那么多人，我担心傅卫军和隋东敌不过，准备在事情开始向坏的方面发展时报警。
一声破口大骂拉开了“战局”，哪怕再厉害的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手还是桦钢的人，工人的手劲就没有小的。不出几下，两人就落了下风，隋东被打倒在地，几个人一人一脚落在他身上，傅卫军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他的脸上很快就挂了彩，额角流出几道鲜红的血。
我心里一紧，刚掏出小灵通摁出110，还没来得及拨通，店里的情况发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我听见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挥舞——傅卫军从厨房里拿出了一把菜刀。一般饭店用的菜刀都是又大又快，但凡被砍中一刀，这人不死也残废了。
那群人看见傅卫军这副不要命的阵势，都吓得不敢动弹了，小锋被傅卫军追着砍，好在那刀太沉，好几刀将将要砍到都被惯性带偏了。
傅卫军追得太疯了，连我都被他吓得不轻，我不能看他犯错，于是我从隋东身上跨了过去，我想要伸手拦住傅卫军这最后一刀，可力量差距悬殊，我根本抓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目睹那一菜刀“嗙”地落下，没有出现想象中的血液四射的可怕画面，那一刀最终落在椅子上，我长舒一口气，浑身都泄了劲，跌坐在地上。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都没在意，只看见傅卫军比比划划，隋东爬起来给小锋翻译，最后傅卫军在小锋的裤子里塞了一叠钱，一切都在我眼前过了一遍，我却好像没了知觉，什么感触都不存在了。
耳鸣一直作祟，直到傅卫军贴到我眼前挥了挥手，“吓到了？”
我不知道我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能看见眼前的傅卫军露出了一个笑容，不是喜悦，更像是杂糅着苦涩的别的复杂情绪。
我再次被他拎起来，腿还是软的，站不稳，他便扶着我走，到了门口，外面的雨势大了些，傅卫军转过身，他指了下穿着雨衣的那个人，隋东说：“我哥让你把雨、雨衣脱下来。”
店门口，我被套上了比自己大整整一圈的雨衣，另两个人已经坐上了摩托车，隋东对我说：“我哥说今天就不送、送你了。”
我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两人的背影，摩托车发动的声音传来，我像从噩梦中惊醒了似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边追边叫着“傅卫军”三个字，尽管他听不见。
多亏了隋东，摩托车停了下来，我上气不接下气，雨衣都被风刮掉了帽子，我被浇成了落汤鸡。
在交错而下的雨水中，傅卫军把头转了过来，我抬手：“我不怕，你‘收编’我吧！”
真是莫名其妙，我回到家里躺在浴缸中，越想当时的自己越觉得莫名其妙，我十分怀疑我会不会经受了惊吓把脑子吓坏了？
我用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打了个喷嚏，一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好安静，白姨不在，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抓起小灵通玩贪吃蛇。
蛇身越吃越大，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倏地，我清晰地感觉到胸膛中那一拳停滞了一瞬，我丢下小灵通，任由那条巨蛇吃到自己。
我捂着心口，没有疼痛，泪却止不住。
胸口很闷，眼前模糊，专业课老师站在讲台上唾沫横飞，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我趁着下课间隙背着包跑了。
天晴得有点怪。
我漫步在公园里，石桌那一溜每天都坐满了大爷大叔下象棋，我对这些没兴趣，正准备路过，眼中闯进一个身影，那身校服，简直不能再熟悉了——傅卫军。
他正把什么东西往校服里藏，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红燕饭店，老地方。
我杵在门口，十分犹豫。
我正挣扎，上次的那个长发男孩走到饭店门口，他停下脚，冲我挑挑眉毛，磕巴地说：“我们在、在哪见过吗？”
我当然记得他，但我没有回答，他也没再问，迈进了饭店。
我还在纠结，天上忽然漂下毛毛雨，我淋了有半分钟，之后就把这雨权当成老天爷帮我做的选择。我推开了店门。
他们个个穿得“乌漆麻黑”的，占了两桌的位置，傅卫军坐在尽头那桌，此时正从一个皮钱包里掏钱分给其他人，让我想起港片里的古惑仔。不过他是个穿着校服的“古惑仔”。
我发觉现在不是个和他搭话的好时机，转身要走。
“哎，门口、口那个，你过来。”
我左右看了看，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既然被发现了，我只能认命地走到他们桌前。
傅卫军收起钱包，挥手打发走了那群“小弟”，十点多的饭店里只剩下我们仨和旁边一桌的人。
傅卫军扬下巴，长发男孩“翻译”道：“我哥让你、你坐那。”
我屁股刚落下，傅卫军比划了两下，我没来得及看，长发男又“翻译”：“我哥说温、温柔点。你轻点坐、坐那椅子，别坐坏了。”
我一愣，傅卫军伸手指了下长发男，长发男便恍然大悟的向我解释：“哦，我哥是让、让我跟你说话温柔、柔点。”
“我叫、叫隋东，你叫啥？”
我张口，三字的尾音还没落下，隋东就打断了我：“我就说怎、怎么觉着你眼熟，那天窗子里怂恿我、我们偷那红、红车的不就是你吗。”
“怎么样，你要、要不要跟我们干？我看、看你眼光不错，一选选个、个好车。”
我瞟了一眼，傅卫军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婉拒道：“不了吧，我平时没啥空。”
傅卫军动了动手，隋东就要继续“翻译”，这时我几日的刻苦钻研就派上用场了，我也伸出手，回了句：“你那么想‘收编’我？”
隋东乐了一声，“你会、会手语啊。”
我没否认，也没承认，我现在的程度还只算个半吊子，要是逞一时之能丢大脸就不好了，我好不容易在傅卫军面前没有出糗。
傅卫军抓起半拉黄瓜蘸了下酱，塞进嘴里，他擦擦手，问我：“你吃饭了吗？”
“才十点，不饿。”
他神情悠哉，“看来今天吃得挺饱。”
我手一顿，看懂了他指的是前两次相遇的事，隋东蒙在鼓里，还十分没眼力见地来问我。
我没理隋东，只是用手对傅卫军说：“前两次是凑巧，今天你想吃什么我请你，算是还你的那碗馄饨。”
哪知道傅卫军摇了摇头，他“说”完“吃饱了”，就继续去捡花生米吃了。
隋东端起一个装着菜的盘子大口吃了起来，这俩人的吃相像饿了三天似的……想起维多利亚门外那晚傅卫军打的手语，怪不得他会夸我吃相好……
脚步声，我回头，正好和气势汹汹走进饭店的小锋对了个正着。
隋东看了一眼，继续扒拉菜吃，傅卫军连看都懒得看。但那一伙人显然来者不善，他们大声质问外面那辆摩托的主人是谁，我这下明白他们是顺着车找来的。
两人放下盘子，上面只剩些残羹剩菜，他们默契地站起身，傅卫军经过我时一把握住了我的大臂，把我整个人拎了起来，那架势看来是要我跟他们走。
小锋用肩头撞了下傅卫军的，他语气很差，“哎，事没说完呢，往哪走？”
小锋瞅了我一眼，“雪儿，拳脚无眼，你现在起开还来得及，别一会怪哥没提醒你啊。”
傅卫军的头向右晃了一下，没看向我，我知道他是让我先走，我听他的话离开了纷争中心，但我没走，我站在门口，小锋他们有备而来还带了那么多人，我担心傅卫军和隋东敌不过，准备在事情开始向坏的方面发展时报警。
一声破口大骂拉开了“战局”，哪怕再厉害的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手还是桦钢的人，工人的手劲就没有小的。不出几下，两人就落了下风，隋东被打倒在地，几个人一人一脚落在他身上，傅卫军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他的脸上很快就挂了彩，额角流出几道鲜红的血。
我心里一紧，刚掏出小灵通摁出110，还没来得及拨通，店里的情况发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我听见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挥舞——傅卫军从厨房里拿出了一把菜刀。一般饭店用的菜刀都是又大又快，但凡被砍中一刀，这人不死也残废了。
那群人看见傅卫军这副不要命的阵势，都吓得不敢动弹了，小锋被傅卫军追着砍，好在那刀太沉，好几刀将将要砍到都被惯性带偏了。
傅卫军追得太疯了，连我都被他吓得不轻，我不能看他犯错，于是我从隋东身上跨了过去，我想要伸手拦住傅卫军这最后一刀，可力量差距悬殊，我根本抓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目睹那一菜刀“嗙”地落下，没有出现想象中的血液四射的可怕画面，那一刀最终落在椅子上，我长舒一口气，浑身都泄了劲，跌坐在地上。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都没在意，只看见傅卫军比比划划，隋东爬起来给小锋翻译，最后傅卫军在小锋的裤子里塞了一叠钱，一切都在我眼前过了一遍，我却好像没了知觉，什么感触都不存在了。
耳鸣一直作祟，直到傅卫军贴到我眼前挥了挥手，“吓到了？”
我不知道我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能看见眼前的傅卫军露出了一个笑容，不是喜悦，更像是杂糅着苦涩的别的复杂情绪。
我再次被他拎起来，腿还是软的，站不稳，他便扶着我走，到了门口，外面的雨势大了些，傅卫军转过身，他指了下穿着雨衣的那个人，隋东说：“我哥让你把雨、雨衣脱下来。”
店门口，我被套上了比自己大整整一圈的雨衣，另两个人已经坐上了摩托车，隋东对我说：“我哥说今天就不送、送你了。”
我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两人的背影，摩托车发动的声音传来，我像从噩梦中惊醒了似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边追边叫着“傅卫军”三个字，尽管他听不见。
多亏了隋东，摩托车停了下来，我上气不接下气，雨衣都被风刮掉了帽子，我被浇成了落汤鸡。
在交错而下的雨水中，傅卫军把头转了过来，我抬手：“我不怕，你‘收编’我吧！”
真是莫名其妙，我回到家里躺在浴缸中，越想当时的自己越觉得莫名其妙，我十分怀疑我会不会经受了惊吓把脑子吓坏了？
我用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打了个喷嚏，一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好安静，白姨不在，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抓起小灵通玩贪吃蛇。
蛇身越吃越大，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倏地，我清晰地感觉到胸膛中那一拳停滞了一瞬，我丢下小灵通，任由那条巨蛇吃到自己。
我捂着心口，没有疼痛，泪却止不住。